霧裏看花
加國是我鄉
第七章 表姐養家糊口
在失去丈夫後，表姐沒有趴下，堅強的尋思養家糊口的辦法，除了耕種自己家裏五口人， 六畝多的承包地外，先後做過無數種活。最初因為家裏有兩個上小學的孩子， 中午要給孩子做午飯，她隻能去近的地方找活， 先是去附近的磚瓦窯搬磚頭，一天8元錢。再後來我哥找人，給她找了個給小賣部給收雞蛋的活，這個活比搬磚頭強，但每天要跑很多的路， 每天提個大籃子， 挨家挨戶收雞蛋， 有時運氣好， 一兩個村莊就可收滿， 有時需要跑更多的地方，才可完成任務， 報酬是每天10元錢。同時， 她給她的承包地種了蘋果， 自己家裏的地都是傍晚到天黑前做，種過蘋果樹的人都知道，那是個非常辛苦的事，從開春的剪枝，摘花，施肥，套袋，去袋，再逐個摘下來裝袋，小心碰撞，要投入非常大勞動力的。她告訴我，她那時悲傷難過的情緒似乎也沒有，每天晚上倒在炕上就睡， 每天起床自己的活已經排滿， 就是幹活吃飯。這樣做了幾年， 她給自己買了個電動自行車，給小賣部收雞蛋就很容易完成任務了。
接著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幫哭的活，這個活沒有定數，有時一個月一兩次， 有時每周都有，方圓幾裏， 隻要晚上能回家照顧孩子就行。這個活有吃的，有些人家看她哭的好，給錢也大方。
什麽是幫哭呢？就是農村老人死後安葬禮期間，找幫哭的人，扯長嗓子大聲哭出來，口裏要念叨著過世人的一些往事，鼻涕眼淚，這樣的哭聲增加葬禮的悲哀氣氛，有時也能帶動主人家小輩兒孫的淚點，尤其年齡大的老人過世後，兒孫家的日子都過得富足豐盛，啥都不缺就是缺淚水。葬禮中沒有哭聲也難看，尤其現在新式女生，受了些文化教育， 即便非常悲痛，淚水湧動，或放聲痛哭，也難以哭出那種唱歌式的哭法來，我自己就有這種經曆，非常難為情， 所以這個幫哭的生意就開始有了。
通常幫哭的人自己準備好孝衣，這樣臨時穿的孝衣不至於大小尺寸不合適。因為方圓幾十裏， 孝衣的樣式差不多，像白色風衣，長到腳腕，前後在都有布片，幫哭的人都是女性， 因為隻有孝女， 孝媳婦，要求扯長聲音哭。男性孝子隻需要哭喪個臉就行。幫哭的人穿戴和主家孝女一樣，身穿孝衣，頭戴孝帽， 手拄著柳棍棒 ，走在隊列的前麵。哭的時間通常從埋人的前天下午一兩點開始，開始去迎接每家客人，客人家通常都站在離主家2分鍾路程以外，帶著花圈，食盒等禮物等在那裏。如果隻有一家客人等著， 即刻迎進門。這時悲傷悠長的嗩呐聲響起，幫哭的人和孝女們一起邊哭邊走，到死人的靈前再哭一兩分鍾。再出去接下一家客人，如果很多客人同時到，會有主事的人， 根據客人與主家的關係， 安排重要，關係近的客人先進門。 如果碰到大戶，客人多的人家， 光迎接客人就能整5，6 小時。客人到先送上禮錢，吃個晚飯， 到死人的靈前磕頭後就可離開， 第二天五六點開始又迎一次客人，包括把死人送到墳地， 都是幫哭的人走在前麵，哭聲打頭。所以表姐的這個活雖則掙得多， 但也是非常不易做好的。隨著現在人生活的富裕，喪葬事辦的極其奢侈複雜，遠遠超過生活水平提高的幅度。
再說表姐，前麵說她唱歌好，她天生就會哭。(我媽生前就經常說， 會哭的人命不好，這個似乎非常準確)，表姐的哭不是那種流著淚， 自己悄悄吸鼻子的那種，是像唱歌那種， 聲音扯長，高低抑揚頓挫，並且能加上死人平生瑣事，或給人多少的幫助， 多麽的舍不得等等。說的話語就像唱歌，要叫身邊的人聽的明白哭的什麽？表姐的哭聲非常有感染力，這個在我父母去世時我都是親眼看到。 不管誰家啥人，她的哭聲悲催震撼，有時哭的停不下來， 連主家的人都說， 可以啦不用哭了， 起來吧！因為她哭的好，找她哭的人也多了起來，這給她後來做生意積累了最初的資金。
我真的能理解她為什麽哭的停不下來？她開始去做幫哭的活，是在她丈夫去世四五年後做的，以前家裏的重擔落在她身上， 她沒時間沒機會放聲大哭，一些受人冷落的事情還沒有經曆，到找到這個工作，她的心酸，她的遭遇真的太需要哭了。給人幫哭是多好的機會哭自己的命運， 自己的委屈， 自己的被人下看， 自己親人的冷漠， 還有比這個幫哭更好的機會嗎？
是的，尤其好好的日子突然顛倒，從過去受人歡迎到人人嫌棄，讓人感到非常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