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學語文老師 - 2

我的中學語文老師—許老師

許老師和我前麵寫過的劉老師年齡相仿， 屬於五十年代初的人。同樣他身材高大， 纖細，背很直很有軍人的氣質，單眼皮薄嘴唇，皮膚很白且幹淨，他不抽煙不喝酒，形容他玉樹淩風一點不過頭。

許老師的家離學校有十幾裏路， 所以他通常住在學校裏， 隻有周末回家， 過去的周末是周六的下午算起， 加周日隻有一天半的時間。有些老師是周六回家， 周一一大早趕到學校， 但許老師住在北邊的山腳下， 他通常周日下午就回學校來。

有一次許老師因為什麽緣故腳崴了，周日下午來學校， 是他的老婆拉架子車把他拉到附近，他讓老婆回去了， 不讓在我們學校露麵， 這是我的一個女同學說的， 她說她看見的。 那時我們十三，四歲的女孩， 在一起經常議論老師們的一些家庭瑣事秘密，隻是我比其他女孩成熟的晚， 心眼少並沒有真正理解同學的言外之意。

許老師出身地主家庭， 現在回想地主家出身的老師， 不光是長相英俊， 走路穿著等方麵也都非常精致講究，到我上學的時候，無論那個老師其家境已經沒落， 都處於很窘迫的境地， 但許老師是經常穿著的灰色中山裝幹淨整齊沒皺紋。

許老師給我帶了兩年半的語文課， 同時也是我們的班主任，他有很深厚的文學功底， 每節語文課，依據課文的主題， 許老師都會展開很多細節話題， 作者寫文章的背景，作者所寫的意向等等。我記得最清楚就是老師每節課， 都講的口角有白沫， 那時的學生老師都沒有背水， 隨時喝水的習慣，一堂課講下來， 在夏天沒有喝口水， 現在回想都是不可思議的。

那時學校的各種比賽事情很多，語文課的比賽就是背書，許老師總是提名我參賽，記得有次的背書活動有五， 六， 七三個年級參加，每個年級兩個班，浩浩蕩蕩有幾百學生做在操場上，有幾個同學參賽我也記不清楚，但我背的不是語文課本，是個有二百來頁的書，我們參賽的同學都上前麵， 站在同學的對麵背。我平時就是膽小人， 在那麽多同學麵前一站，腦子一片空白，但我半閉眼睛，從書的開始背起來，嘴裏沒有中斷，但我記得有些段落背重複了，無論如何，背書比賽我得了第一名，我自己感覺老師非常厚待我。

從有了考學政策開始， 我們學校老師的焦點就集中在要考試的科目上， 對我們幾個學習好且認真的幾個孩子， 各科老師像商量好了似的，經常抽時間給我們單獨補課， 過去的老師還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 我不記得老師單獨給我補課， 我們總是有三四個學生一起，現在想那時老師非常負責， 真比家長更關心我們的學習情況， 期望我們能考上學走出農村，多數家長並沒有意識到考上學的重要性， 但老師似乎一開始就知道考學對每個孩子意味著什麽？！

我考上學的第二年， 和我一起長大的一個發小在複習一年後也考上學， 就在寒假期間約我一起去看老師，我就結伴和她一起， 帶著媽媽給我們準備的薄禮，步行十幾裏去山腳下看望了老師。 那是1981年， 老師還住在兩間窯洞裏， 一個作為臥室， 一個是廚房間. 老師看見我們突然降臨有些局促，不好意思。他的老婆是個小兒麻痹後遺症， 左腿有些瘸，不算漂亮但智力很正常的人， 那時他的女兒5歲左右， 非常機靈可愛。說實在的， 看到老師家的情況，我表麵平靜但內心還是很震驚，我那時理解了我同學多年前說的許老師不讓老婆在學校露麵的意思了。

無論如何， 師母非常熱情，給我們兩位女學生做了拿手的飯菜， 我忘了具體吃什麽了，但隻記得我們都說師母做的飯香， 老師聽到後哈哈大笑。

在回去的路上， 我和發小都有些傷感，發小的爸爸是我們那裏的鄉村醫生， 我爸爸是木工， 我們家境不富裕，但和老師家比， 那時感覺我們家的情況完全上了一個台階。突然我們都想到了我們的劉老師， 就是我另一文章寫到的劉老師，與劉老師有個弱智的妻子相比， 許老師還是很幸福的， 他有很機靈可愛的女兒， 他有理解， 懂得付出， 懂得交流，知冷知熱的妻子。哎， 隻要我們生活超下比， 我們每個人都是極其幸運和有許多感恩的事情。

我工作第二年， 有天收到了一份信， 是許老師寄來的，他問我借10元錢， 說是他準備給家裏蓋房子， 我當時覺得突然， 但我立刻給老師按他提供的地址寄去了15 元錢，當時我的月工資是36元。老師說了， 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

寄出錢後， 我完全忘了那件事， 也預感老師一定不會還的。兩年後我的媽媽來我工作的地方住了一段時間， 有天我們閑聊， 我就說到了許老師問我借錢的事，我沒想到媽媽聽後非常憤怒， 媽媽說老師知道我老實， 在利用我。他一個掙工資的老師，從一個娃娃跟前借錢，完全不合情理， 家裏蓋房缺我的15元錢嗎？

我媽媽是一個溫和脾氣的人，她一生幫助過無數親戚朋友左鄰右舍，無論在錢和時間上。我的鄰居老婆婆，對去痛片依賴， 經常沒錢買藥又不敢給她暴脾氣的兒子要錢， 我媽媽無數次當我的麵給她幾毛錢。看媽媽那麽生氣， 我也害怕。媽媽逼我給老師寫信， 要我把錢要回來，我後來在媽媽的監視下寫了信， 並和媽媽一起把信寄出，一個月後老師把錢還給了我。

後來很長時間，我一直很自責， 很內疚， 老師說的叫我不要把借錢的事告訴任何人， 我覺得對不起老師， 從那以後我再沒有探望或打聽過許老師。

在隨後的幾十年裏，包括來加拿大後， 許老師出現在我的夢裏許多次，夢境有時非常奇妙， 穿越時空， 地理位置，人物也是交錯不合情理，我雖則對許老師的印象不錯， 但我自認為我從沒有暗戀過許老師， 但他不時出現在我的夢裏， 並且有時在夢裏還和我有親密的肌膚接觸，我夢醒後很納悶，這個秘密一直保持到今天。

幾年前我回國，我弟弟與我說到許老師， 他說他現在也不和許老師交往， 說是許老師後來轉成公辦老師， 在縣城買了房。許老師退休後，住在縣城，喜歡上了賭錢，從他跟前已經借過幾次錢， 從不還錢。我沒有告訴他老師借我錢的故事， 但從那以後， 我的許老師從沒有再出現在我的夢裏。

仰慕如星月

思情若暮雲

沉迷驚夢斷

空歎舊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