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方(下)
這一聲驚叫,顯然也嚇到了烤肉的掃地和尚,他也驚慌失措地叫道:“是誰?” 小鳳看自己已經暴露,隻能先聲奪人,喊道:“好呀,大師父,你居然在這裏吃狗肉。” 和尚嚇得趕緊嚷道:“我這是烤著玩的,我又不吃, 你什麽時候看到我吃了。” 小鳳走了出來,笑道:“吃不吃我不知道,但你手裏碰了肉就是罪過,對了,你不吃狗肉?那我吃,反正我不是和尚。” 小鳳在寺裏光吃素,看到肉口水自動地流下來,和尚不吃他正好吃。掃地和尚趕緊殷勤地說:“來來來,就是給你吃的。” 小鳳也不客氣,接著和尚遞過來的狗腿,用嘴立刻啃了起來,,狗肉剛烤好,小鳳吃得滿嘴油膩,滿手飄香,他不好意思地對著掃地和尚說:“大師父要不你也吃。” 和尚笑道:“你吃,你吃。” 小鳳想和尚不能吃肉,於是安心地又啃起了那狗腿。就在他吃得專心致誌的時候,身體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冷顫,小鳳本能地跳了起來,心裏突突直跳,心想真是見鬼,大白天吃狗肉還打冷顫。於是他轉身對著掃地和尚說:“大師父,真是見鬼,我吃狗肉居然有點冷,你說怪不怪,對了,大師父,這狗肉我可不可以帶回去一點,給我的阿滿哥,他就在下院。” 掃地和尚頭上有點微汗,連忙說:“可以可以。” 小鳳看和尚這樣,有點不好意思,說:“大師父,你別緊張,我又不會跟人說,再說,和尚怎麽就不能吃肉?佛祖規定不能吃肉嗎?我看沒有吧!來來來,你也來吃吧,對了大師父,你什麽時候可以教我掃帚功?”掃地和尚雙手合十,叫了聲阿彌陀佛,說:“小施主果然有慧根,是天生的得道之人,罪過罪過,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說完,上去掰了另一隻狗腿,拿起來就啃。
身上那股冷顫突然消失,他衝著掃地和尚一笑,然後又啃起了狗肉來。飯足後,小鳳斜靠著樹上,摸摸肚子,笑著對掃地和尚說:“大師父,你怎麽烤的這狗肉,下次教我,我以後拿著你的秘方,去鳳凰寺開個烤肉店,你每天都可以過來,免費吃。” 掃地和尚笑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下次我教你。” 說完,把剩下的狗肉用布包了起來,然後起身說:“我現在要回去,三天後我找你。”小鳳說:“好,我先走,我把阿滿哥引開,你別下去的時候碰到他。” 和尚點頭,小鳳起身下山。
小鳳也說不上為什麽要先走,總覺得一人留在山上不安全,心裏有點怕,其實阿滿今天一早就出門了,根本不在寺裏,小鳳撒了謊,找個理由自己先回去,剛才那個冷顫讓他有點怕。
小鳳慢慢變忙,有些人吃完藥後,又重新到鳳凰藥堂看診,上午陪人看診,有時還有好幾個人,偶爾還要來回好幾趟,下午他又要回鳳凰寺給人煎藥,忙得連午飯都吃不上。鳳凰和尚看到小鳳累成這樣,有點過意不去,讓他以後早上很忙,前一天晚上直接住在鳳凰藥堂,不用來回跑,看病的人也不再忌諱自己親自去鳳凰藥堂,尤其是那些來過好幾次的熟客,如今是大搖大擺地進藥堂,沒有一開始的躲躲閃閃。鳳凰藥堂真是掙得滿堂紅,大家,很忙碌很累,但個個臉上都是笑容,畢竟是真金白銀進來。
有一天,少奶奶突然把小鳳叫住,問:“最近二歌和賬房對你說了什麽?” 小鳳摸不著頭腦,說:“沒有呀,我們每天都很忙,根本沒有說話的時間。” 少奶奶想了想說:“你知道嗎?賬房和二歌要離開我們藥堂。” 小鳳嚇了一跳:“為什麽? 是不是最近太忙了,累到他們了?” 少奶奶說:“應該不是,雖然忙,但也沒有到累得受不了,藥堂給每個人都加了錢。賬房要走到,我不覺得什意外,二歌也要要走,就很奇怪,二歌一走,木頭也留不住,你說他們三個都走了,我們藥堂怎麽辦?” 小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對少奶奶說:“那不如直接問他們好了。” 少奶奶一聽,也有道理,說:“這是個主意,與其瞎猜,不如直接問,你先不要跟任何人說,明天中午午飯前,我們找時間談。” 小鳳說:“要不要我也在,我幫你勸勸二歌。” 少奶奶想了一下,點頭同意。
小鳳一晚都在想,賬房和二歌為什麽要離開,鳳凰藥堂還是不錯的,比在其他地方當夥計強。他人生經驗少,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開始拿起掃帚練功。這掃地和尚很守信用,那次狗肉宴後,第三天早上,他叫住了小鳳,跟他說如何練這掃帚功,每天掃地和尚看似不經意地掃地,其實都是在練功,每一下都是蘊含著高深的武功原理,至少小鳳覺得是,接過和尚的掃帚,在他的指點下,有板有眼地掃起地來。小鳳開始學武,是為了不被那些小流氓欺負,現在完全是為了興趣,他每天都起的很早,把中院裏裏外外連掃兩遍,每次都是出一身臭汗,有次被鳳凰和尚發現,,上去把掃地和尚罵了一頓,說:“你怎麽讓他幹活,你不知道他早上還要有很多事的。” 小鳳馬上接著說:“鳳凰大師父,我是在跟這位大師父練武,大師父的功夫可厲害了。” 鳳凰和尚聽了直搖頭,小王八蛋學武可用功,什麽都學,自己那招觀音坐蓮,被他學得有模有樣,如今隻是功力不到,鳳凰寺得好好拉攏他,以後跟道士打架,是個很好的幫手。
掃地和尚真的喜歡小鳳,寺裏都是和尚,菩薩們各自修行,互相都不怎麽說話,也很難交到朋友,突然身邊多了個俗家小孩,見麵就能嘰嘰咋咋地說話,寂寞一下子一掃而空,小鳳想要什麽,他就給什麽,武功,狗肉方子,都是一股腦地全部搬出來。小鳳也是什麽都好奇,尤其是對那個狗肉方子,特別感興趣,因為他發現中藥不光是藥,還可以用來燉肉,所以後麵他還偷偷偷出來一些草藥,交給和尚,讓和尚用來燉狗肉,隻不過狗肉不好找,要上街去買,掃地和尚和小鳳又沒有多少錢,所以隻是偶爾偷吃一回。
當晚小鳳練完功後,不知不覺地過了一個時辰,稍微擦了身體後,倒頭就睡,也不去想賬房和二歌走了,自己以後怎麽辦。早上他還是照常起,跟往常一樣,處理好寺廟裏的一些事,就往鳳凰藥堂跑去。上午他還是照常忙,發現先生有點心不在焉,午飯前,果然少奶奶讓小鳳去叫大夥計二歌,去給貴重客人看病的書房裏。一進去,少奶奶直接了當地問:“你為什麽要離開藥堂?你並沒有什麽好地方可以去,你對藥堂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直接說出來。” 說完就盯著二歌看。二歌沒想到少奶奶會直接問,吱吱呀呀地想回避,最後也是心一橫,說:“少奶奶,我也不是說我們藥堂不好,但你想想,我和木頭是藥堂裏的學徒,出師的時候,根本沒有學到什麽,那幾年都是被藥堂當作苦力用,雖說現在可以留在鳳凰藥堂幫工,但也不能留在藥堂一輩子的,先生有點年紀,到時候做不動了,那我們夥計到時候怎麽辦?那時候我們年紀上不上下不下,轉行能幹什麽?還不如趁年輕換個地方,說不定還能有出息!” 少奶奶想了一下,說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你當時學徒的時候,我沒有過門,以前的事情我不好說,不過你還是可以跟先生學醫,再過幾年,說不定有本事自立。” 二歌冷笑道:“先生肯教我們?我和木頭算是笨手笨腳的,沒什麽本事,也不伶俐,對藥堂也沒什麽多少用,前些天小鳳提出想學點東西,先生也是一口回絕。小鳳對我們可是幫了鳳凰藥堂大幫,就他這樣,先生都不能教他一點半點,那我們是更無指望,還不如趁早轉行。” 少奶奶聽了這話後,轉頭看著小鳳,小鳳則是嚇了一跳,說:“我可沒有什麽抱怨,我隻是想學著玩而已,我又不聰明,學不了先生的本事,我是到時候一出師,就回家種田去的。” 少奶奶笑了一下,回頭對二歌說:“是不是賬房對你說了什麽?” 二歌,說:“賬房本來就是要走的,他要自己做事,他並沒有拉攏我離開藥堂,隻不過說以後如果有需要幫忙,盡管去找他,也算我的長輩,他說這些話,也是念著香火情。” 少奶奶想了想說:“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吃飯,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說完又對小鳳說:“你去把鐵叔喊到我這裏來,我有話跟他說。” 小鳳應聲。
過了一會兒,賬房進了房間。不等少奶奶開口,賬房先發話:“有些話是我說的,我也不否認,不過我確實不喜歡先生,學徒也是人,人家這些年辛辛苦苦,還不是為了學點本事,將來可以混口飯吃,把學徒一直當苦力這事,做得不太地道。” 少奶奶說:“你說得道理,我也是明白的,老話怎麽講,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先生做事的時候,難免會有點藏頭縮尾。” 賬房說:“你是個明白人,怎麽也會說這個糊塗話?怎麽餓死師父,就木頭二歌小鳳他們三個,家裏都是窮的叮當響,他們家有錢來渡橋鎮開個藥鋪?他們學成後,最多回鄉下給人看診。他們圖什麽,也是能有個糊口的本事,將來娶房老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再說,你先生現在還能幹幾年,就算夥計學成,先生也該養老了?” 少奶奶不吭聲,賬房繼續說:“先生自己到沒有什麽,少奶奶你則要為你自己打算,你以後怎麽辦?”少奶奶驚道:“什麽我怎麽辦?” 賬房正色道:“家業你是不一定有份的,就算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女兒想想。” 少奶奶問:“鐵先生有話就請直說,我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 聽到這話,賬房笑道:“家業先生最終是要留給兒子的,先生在,你還好,不在了,你少奶奶不一定有立足之地,還不如現在乘早打算。” 少奶奶完全是聽進去了,說:“鐵先生,我也不瞞你,你也知道我什麽出身,但這不是我自己本願,我這輩子就希望能平平安安地活,也想我女兒能平平安安地活,我一個女人,隻能看到眼前,不像鐵先生想得這麽遠,如果鐵先生能指教我個一二,我永遠記著心裏。” 賬房道:“大奶奶不得人心,她回來藥堂,夥計多半不會跟她,少奶奶如果能重立一個山頭,大家還是會跟你走的。一個藥堂,如果沒有先生看診,光賣藥,藥堂能維持多久?老話說,未雨綢繆,早做打算,你就應該找以後坐診的先生,比如小鳳,二歌和木頭,他們是不聰明,但每人能學點本事,都可以把藥堂撐下去,尤其是小鳳,年紀還小,到時候如果有本事,你少奶奶都不妨把他招為女婿,這樣你下輩子就可以無憂了。當然小鳳不算聰明,不一定入得你的法眼,但人家從小就在你身邊長大,知根知底,人品沒有問題,也是知恩圖報的人,比外麵不知底細的人,不知強多少倍!” 少奶奶不說話,賬房則是繼續說:“我出這注意,自己也有點私心,小鳳如果有本事,我將來老了,估計還可以靠他一靠,大奶奶和大少爺,我是不會有任何指望的。” 少奶奶麵色沉重,說:“鐵先生的話我聽明白,你容我仔細想想,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鐵先生即使離開藥堂,但如果你有什麽麻煩,我們一定鼎立相助。” 賬房苦笑道:“我是想自立,但自立談何容易,這麽說吧,我以後還想每天下午還來幫工,隻要你們不嫌棄。” 少奶奶起身道:“三天後,不管如何決定,我一定給鐵先生一個答複,鳳凰藥堂永遠都是我們大家的家。” 賬房有點難受,感覺這是要散夥的意思,又苦笑一下,自己出去。少奶奶也是麵色沉重地走了出去,小鳳看兩個大人一前一後出來,麵色不好看,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也不敢問。
接下去的幾天,大家還是照例的忙,麵上大家都是客客氣氣,但心裏都裝著事。這種氣氛怪怪地,有點說不出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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