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那桐也不是個簡單人物,他是清末滿族三大才子之一(還有個端方)。在專製社會做人才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因為這朝廷不要人才要得是奴才。這那桐官能升的快和他是個滿洲貴族是分不開的,但他更懂為官之道。慶親王過生日請了個戲班來助興,這戲班裏有京城的名角“譚老板”架子很大,這慶親王就央求這譚老板:今來了很多貴客,譚老板能不能給唱一段雙出啊。這譚老板大言不慚大刺刺的說:要俺唱可以,得讓個大臣來給俺磕個頭!
這慶親王麵露難色正在琢磨這譚老板怎麽開這玩笑,那桐在邊上聽到趕緊跪下給譚老板磕了仨頭,這不但為雙方解了圍也讓慶親王大感動,以後這那桐就是自己想做個小點的官也不可能咧。
京裏巡防營自從沒了大刀也就蔫了,有一個巡邏隊居然被一個拿著剔骨刀的肉販攆著逃了好幾個街巷,這事成了京城奇聞,讓老百姓樂嗬了好幾天。慶親王把蔭昌請來商議:能不能讓聯軍把收繳的清軍槍械發還一批,不給子彈也不要緊(可能想讓巡防營和老百姓拚刺刀)。
正在商議,來了個毛遂自薦的——朝廷派回來的親善大使肅親王善耆。本來載振和這肅親王倆不是一路貨,兩人都想做太子黨領袖,這載振有爹在朝裏受重用就有點目空一切,俾倪朝野,這肅親王以前一向不鳥他,心想俺可是個親王,你小子要做親王也得等你爹死了,俺堂堂一個親王低三下四的去巴結一個鎮國公算啥意思。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次慶親王作為大清朝廷在京的最高級別貴族也對京裏的人事安排總負責,肅親王先去載振府上自甘墮落,親自為載振倒茶遞水送鼻煙,然後大談了一番當年自己是如何的糊塗愚昧如何的狂妄無知,以後一切唯載振馬首是瞻。。。
這善耆和載振先親善上了,載振有爹在朝裏呼風喚雨以後官也做的不小,朝廷還因為慶親王李鴻章和聯軍談判有功還封了載振一個貝子爵位(比貝勒低一級),民國後載振隱居在天津,門庭冷落車馬稀,因為反差太大得了憂鬱症,也就個親家那桐常去安慰安慰他。(現在有些退休官員也因為反差太大,有得神經病的)
這肅親王是到慶王府跑官來了,但他不是一個人還帶了個日本軍官川島浪速。慶親王一聽有外國人上門,趕緊跑門口親自迎接,賓主坐定喝了幾口茶就開談正事,這日本人提出想幫助大清朝廷建立警察製度。陪同在座的蔭昌一聽也覺得這主意不錯,就建議慶親王采納,蔭昌在德國就蹲過好幾次班房對警察這行非常熟,但蔭昌並不恨警察,有一次喝醉酒和德國同學打架被那同學推河裏去了,還是警察來了把快沉底的蔭昌救了上來。不過蔭昌畢竟做過軍校校長(天津武備學堂總辦),對肅親王提出的可以把巡防營立即改編成警察的意見反駁了一下:這個好像不該這麽編,也該先成立個警察學校,等訓練學習完一批再編。
最後慶親王拍板:京裏的治安很重要,要等建立警察學校培訓完可能緩不濟急,肅親王你回去和這川島“大人”擬個警察條例出來先搞個試點,本王在後麵給你倆頂著。
慶親王點了頭,這肅親王成了京城治安的總負責,沒幾天參照日本警察條例搞出個京城巡捕隊,這巡捕隊員全裝備日本產左輪手槍還在腰裏別付手銬,這批手銬是從天津洋行裏緊急買了運來的。
肅親王這個治安官有點九門提督的味道,官不大但很重要。肅親王心想要沒這川島浪速幫著一起去跑官,那輪得到他做這麽重要的工作,擺好了酒宴讓人把川島隆重的請到家堅決要求和他結拜做兄弟,於是倆人就兄弟了,一個大清的親王和一個日本皇室家放牛的出身成了一家。
這蔭昌在聯軍指揮部做翻譯挺受瓦德西元帥的欣賞,這天大清朝廷派人敲鑼打鼓送來了一塊碑要在聯軍司令部門口立上,這碑上書:文官下轎,武官下馬。
這也是大清朝廷表示對瓦德西元帥的感激,這瓦德西元帥帶著部隊進宮搞了個三千人閱兵居然沒燒宮殿也沒打砸搶,這讓京城人民大出了一把意外,慶親王趕緊讓工匠做了塊碑送來準備立上表示一下對聯軍司令部的尊敬。
瓦德西看了不太高興:碑在我們德國也就立墳墓上的,表示尊敬我們心領了,這個還是搬走。
蔭昌看瓦德西不太高興,就提議去參觀下京城的五壇(天,地,日,月,先農)。於是司令部全體出發,去瞧瞧蔭昌介紹的中國古文化。
參觀了天壇地壇,瓦德西不解:這建築一模一樣,你們的皇帝在這祭拜的是什麽神啊?蔭昌:這個說起來話長,咱們中國的天子是秉承天命者,主要的工作就是確保天地的諧和,任何對秩序的破壞都是對天子的挑戰,所以咱大清國幾百年都沒變,皇帝在這祭拜也就是個儀式,和你們那向上級匯報工作差不多。
瓦德西:這是個迷信活動,要相信真正的信仰。蔭昌:幾千年了,所有宗教在中國都受到朝廷的嚴密控製,最主要是宗教能夠凝聚人心,而且有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宗教搞陰謀活動,號召愚民起來推翻朝廷。。。
到了日壇,一幫聯軍軍官也跑不動了,在日壇上坐著閑聊,有一個愛開玩笑突發奇想:“這壇子上啥都沒有,光禿禿多難看,幹脆咱們撤兵前給它立上個太陽神銅像!”這個建議引來一片叫好,有的說:“要立就要立個全世界最高最大的,要超過自由女神像!” 瓦德西:“立銅像我非常讚成,立多少米高都沒有問題,不過這經費可得你們幾個出 ”
有個英國軍官:“法國人愛送銅像,當年美國那個自由女神像不是法國人送的嗎,這次也讓法國送吧 ” 法國軍官:“上次法國送破了產,現在俺們法國再也不幹這傻事了。”
蔭昌見大家興致都挺高,就提議合影留念以作紀念,於是大家按照軍銜高低站好了位拍了照。最後瓦德西元帥做總結性發言:“今天我們八個國家的軍官能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國家的首都,站在這裏合影,對大清政府絕對是一個屈辱的象征。但我就是要告訴他們,我們譴責義和團的暴行,我們為中國人感到難堪,因為我們曾經對東方文明是如此的欽佩,一直以來,世界上那些最深刻的變化和最令人震驚的新生事物,中國人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一直堅信,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受一部公正的法律的統治,要比受一個勇敢的人統治要好的多,因為法律不會說謊也不會狂妄。”
穿著西裝拿著相機的蔭昌帶頭鼓掌:“瓦德西元帥說的太好了,幹脆在這立個瓦德西元帥的銅像做個永久留念。。。"各國軍官一邊鼓掌一邊在想,這蔭昌真是個中國馬屁精,不過瓦德西聽了很受用,臉上堆滿了笑容。
在京裏還有個留守的大員世續,這世續是內務府總管(大臣),太後逃跑的時候他也上了大車準備跟著一起跑,被太後從車裏攆了下來,讓他與紫禁城共存亡。等慈禧太後一走,這世續就在宮裏砸桌子拍板凳罵開了:娘的,都跑了,讓俺在這等死,俺死了找他們索命去。。一幫太監聽不下去了就勸他:大人你就認命吧,這改朝換代或者亂匪進京都得死幾個大臣,想開點吧,要死也不你一個人,這不還有俺們這幫人陪著你嗎。世續:你們算是人嗎!
聯軍進了京過了幾天想進宮瞧瞧,問宮裏太監這紫禁城管事的在哪?太監:”管事的是內務府大臣叫世續,這人和義和團是一夥的“。聯軍趕緊派了一個班的士兵把世續從家裏逮到聯軍指揮部審問,審來審去也沒審出啥罪行,關了一個禮拜也就把他放了。
這次瓦德西進宮參觀,這世續在宮裏可忙壞了,總算是讓聯軍一行滿意而歸,世續心想自己可是立了大功了,但朝廷在西安,自己做出來的成績沒地方匯報,這還得去巴結巴結慶親王,讓他幫自己代奏下。
世續去了慶王府,這還帶了幾位內務府的中層幹部。來跑官的人太多了,等到窗外月朧明總算和慶親王見上了麵,世續:“這宮裏現在無事可幹,我讓他們來伺候伺候王爺,現在朝廷就仰仗王爺您了,以後讓他們在你府裏幫著做點下人做的事,這也是他們的福分,這也是王爺您給他們個曆練的機會”。
慶親王:“世續大總管,這個合適嗎,你手下的都是朝廷命官,上我府裏來當差這要被人參上一本,本王可擔待不起”
世續朝手下丟了個眼色,跟來的全跪下了:“求王爺給俺們一個機會吧”。都是一朝為官的,人家既然下了跪就不能不給麵子。慶親王:“起來起來吧,這可把話說前頭,以後朝廷要是問起這事,就說因為各國洋人上門搞外交慶王府招待貴賓忙不過來,你們為朝廷著想自願來幫忙。。。”
別小看這幾個內務府的官員,他們在廚房裏監督廚子燒菜都幹了幾十年,這每盤菜裏用的油鹽醬醋調料,他們沒燒之前就用秤稱好精確到幾錢幾克重,這盤菜燒多少時候色澤又得是什麽樣都有標準,這煲湯用的骨頭得用哪兒產的又得用哪個部位的又是得燉上多少時辰用的火候。。
慶王府裏角角落落被他們指揮仆人打掃的幹幹淨淨,清清爽爽。仆人打掃完,他們還用手在地上摸一遍,手上有一點灰就讓他們重新在幹一遍,這地搞到最後和鏡子也差不多了。打掃衛生,布置廳堂也是這幾個官員工作的一部分,就苦了慶王府的那批仆人,忙一天累得都扶著牆走路了。
到了吃飯的點,一瞧有客人沒走要留飯,這內務府的官員就來請示慶親王:今天什麽標準?慶親王:“國難期間咱們也吃的簡單點,搞個四菜一湯也就成了”,結果每人給搞了四個菜。
世續那隻要慶王府這裏要宴請貴賓,就把禦花園裏養著的飛禽走獸給殺上一批送來,燉湯用的啥人參鹿茸虎骨全從宮裏拿。這慶親王這下吃得滿麵紅光,精神矍鑠,走路都鏗鏘有力。。。(這慶親王活到近八十才死的,在當年可是算絕對長壽了,這可能和他吃了數不清的人參鹿茸虎骨這些有點關係,咱們這國不是講究食補嘛,誰補的過他啊。)
這世續在八國聯軍的籠子裏吃過一個禮拜“二兩半”麵包,放出來就下定決心要搞出比洋人更好吃的麵包,在宮裏找了一幫麵點太監反複烤製搞出了新產品,趕緊把蔭昌找來讓蔭昌先嚐嚐,蔭昌嚐完讚不絕口:這味真不錯,不過洋人愛在麵包裏夾點蔬菜肉黃油之類的趁熱吃。。。黃油沒有抹上了一層芝麻油,趕緊做好一籃子讓蔭昌帶了上聯軍司令部。
一眾軍官吃完也讚不絕口,瓦德西就問:這肉吃起來有點味道獨特,這用的啥肉啊?
拿籃子來的太監回話:這用得是狗肉。這下吃過的全體嘔吐,這西方人把狗當成朋友,有些老人甚至把狗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這吃狗肉讓他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