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補 公祭五大臣《啟蒙下義和團》之《晚清義和團》36

蔭昌出了宮失蹤了兩天，慶親王李鴻章急了派人到處找，最後在八大胡同裏把他給逮到了。慶親王怒了：國難期間你小子還有這份閑心，你這是在哪為國盡忠啊！這要被人參上一本，你小子吃不了兜著走。。。李鴻章：古人言，美色使人喪誌，五音使人耳聾，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不過蔭昌正當年，這事也免不了。

兩位大人拿出西安朝廷發來的電報，告訴蔭昌又有新任務來了——公祭五大臣。蔭昌不解：俺又不是這五大臣的親戚，這事好像和俺沒啥關係，難道要俺穿了孝服去招待客人，這個俺要哭不出來咋辦！

李鴻章：不是讓你去哭，讓你去招待各國公使做翻譯，為了提高接待規模顯示朝廷的重視程度還升了你的官，授你侍郎銜正白旗漢軍副都統。

蔭昌在山東隻是個從三品的付都統，這下成了從二品的實授付都統，連升兩級。蔭昌大樂：當初俺還不想來，還是俺那親家袁世凱硬把俺綁架來的，以後俺得對他恭敬點了。

蔭昌一下子從地方的從三品（副廳級）升到中央從二品（副部級），這在當年也是非常少見的。這也算是進入了大員的行列，不過在北京這從二品官多了去了。蔭昌心想這八國聯軍要多來幾趟自己可能就進軍機處了。

這不慈禧太後用光緒的名義下了罪己詔，然後又下詔為當年自己下令砍了腦袋的五大臣平反昭雪，恢複名譽。這也是拿死人做文章，做給活人看（最主要是洋人）。這電報到了北京，慶親王趕緊安排在當年五大臣砍了腦袋的地方搭好了靈棚權作靈堂，在裏麵放好牌位，掛好了挽聯。。然後用朝廷的名義下旨——公祭罹難的五大臣。

公祭的這一天，天下著蒙蒙的細雨，真是蒼天含悲啊！風吹得嗚嗚得和拉警報一樣，仿佛在為忠臣鳴冤！菜市口大街上，來祭奠的人群（都是在京官員，不來那可能是不想做官了）綿延了好幾個街巷。。。

為了莊嚴肅穆，順天府貼出公告：公祭期間所有樓堂館所，戲樓酒肆停止營業三天。京城百姓一律不準穿紅戴綠，禁止一切喜慶活動。路過公祭點麵有喜色的一律掌嘴二百！

蔭昌祭奠這天被派到原太子太保軍機大臣徐用儀大人的靈棚裏，負責接待各國公使以及前來吊唁的在京各國友好人士和記者。這徐用儀大人罹難時已經七十多歲，原本是早就該致仕回鄉養老去了，光緒親政後翁師傅的清流派在朝廷裏越來越得到重用，慈禧太後覺得有必要提拔一些洋務派的官員來掣肘製約一下。這徐大人剛好是個洋務派開明官吏，朝廷非但沒讓他回鄉還讓他進了軍機處（大清的政治局）做了軍機大臣。沒做幾天就因為不同意對日開戰被翁師傅趕出朝廷攆回鄉去了，在家閑居了幾年沒想好運來了，戊戌變法失敗慈禧太後又出來折騰政治，凡是被翁師傅和維新黨人趕出朝廷的一律官複原職。。。

白首為功名，這徐大人不但自己罹難還害了滿門二十餘口（拳亂時被義和團滿門殺盡）。在京的官員也挺煩惱，這進了靈棚該說點啥詞呢？如果說：某某大人啊，你死的真冤啊！（這個好像不妥，這些個大人都是被朝廷下旨砍了腦袋的）。要啥也不說也不是回事。

李鴻章大人第一個進了徐大人的靈棚，先給徐大人上了柱香作了個揖，然後朝棚裏負責治喪守靈的官員說道：拿紙和筆來！            

李鴻章親筆寫了四個字——浩氣長存。又讓蔭昌把靈棚的門簾拉開，他對著棚外的一眾來吊唁的官吏憤然說開了：當年俺和徐大人一起在朝廷裏共事的情景現在還曆曆在目，時常湧上心頭。想不到徐大人就這麽先走一步了，其實該死的是俺啊，如果當年俺沒有被外派到兩廣做總督，今天在這兒就該放著俺的牌位了。。。各位隻要記住，咱們在朝裏做官隻要上對得起天，下無愧於黎民百姓，死又怕什麽！

棚外來吊唁的大小官員全感動的雙眼含悲，一起給李鴻章大人跪下了。有官員哽咽的喊：中堂大人您要多保重啊，朝廷現在就仰仗您了。也有的：中堂大人節哀啊，身子骨要緊啊。

李鴻章朝大家拱了拱手：俺剩下的日子也不長了。。

這下全體哭聲震天，還哭暈了好幾個。

李鴻章不顧年事已高，讓蔭昌攙扶著又去祭奠許景澄許大人，又撒了幾滴淚。這許大人和李鴻章的老相識，也是大清國不多的出過洋做過駐外公使見識過西方政治文化以及工業成就的外交官，他在德國為北洋買過兩艘巡洋艦還寫過一本介紹西方海軍的書。

當年朝廷要對西方十一國開戰，這許大人在朝廷上哭諫：這那有一下對十一國開戰的道理，如果是恨傳教士，那就應該和法國意大利兩個傳教國宣戰。

朝廷裏正被一幫仇外黨把持，這許大人還有啥好果子吃，被安了個裏通外國的罪名拉出去砍了。

大清恭親王當年剛開始辦洋務，想派個官員出使西方表示一下友好，找半天沒一個人肯去的（傳說西方人生吃人肉，就像現在有些五毛還認為非洲人都是食人族一樣）。恭親王沒辦法，最後找了個美國卸任要回國的公使蒲安臣做了大清的使臣，代表大清政府出訪西方各國。這下搞笑了，這蒲安臣出訪的第一站居然是美國，美國人犯迷糊了“咱的駐清公使咋成了大清國的訪美使臣”，還好美國不搞仇外也沒啥買國賊一說，這要換了咱大清，非把他活埋了不成。蒲安臣畢竟是個外國人，這朋友在西方到處說：“咱”大清是世界第二大國，有近四億的人口，那裏有你們想象不到的機會。想發財嗎？那就速度去大清辦工廠，去大清經商，去大清開礦，去大清。想傳播基督的精神嗎，那還不快去傳教，四億多上帝的子民在等待著各位，猶豫就是犯罪啊。。      

這蒲安臣轉地球一大圈，最後死在了俄羅斯。

公祭五大臣第一天先接待朝廷大小官員，第二天才是重頭戲，接待各國駐京公使還有那些在拳亂當中沒被義和團砍了腦袋的外國“友好”人士以及外報駐京記者。蔭昌第一天陪著李鴻章大人祭奠了五位大人，也算是在眾人麵前露了一把臉，讓他風光了一把。朝廷裏的大小官員祭奠完這五位忠良也就陸陸續續的走了，不過蔭昌走不了，他晚上還得守靈。其實這守靈也並不累，晚上天一黑五個靈棚裏就擺好了十幾桌酒菜，負責守靈的一眾官員還有站崗放哨的巡防營官兵全鑽進了棚子，分好主次坐下開喝。徐大人的官大，他的棚子裏就擺了兩桌，喝酒的都是些負責守靈的高級官員，禮部侍郎張大人先舉杯：我提議先為被奸臣所害的徐大人喝一杯。。喝完戶部陳大人：我提議再為罹禍的袁大人喝一杯。。把五位大人都喝了。蔭昌：我提議為五位大人一起喝一杯。。喝著喝著也都混熟了，全都摘下官帽捋起袖子稱兄道弟肆無忌憚鬧開了。。那些巡防營的官兵更不得了，兩杯下肚就在大人們的牌位前猜拳鬥酒，狂飲海吃。這靈棚裏比過年還熱鬧。。。

這也是中國吃的文化，出生吃，喜事吃，生日吃，過節吃，高興吃，痛苦吃，人死了吃，升了官吃，中了舉吃，實在沒得吃找個理由也要吃。

靈棚外還請了幫和尚道士在那念經文做法事超度亡魂，從雍和宮還來了三個西藏的喇嘛。這喇嘛念了倆時辰經文也跑棚子裏要求參加吃夜宵，而且自稱可以喝酒吃肉，說是當年乾隆皇帝特批恩準的。原來是同道中人，一幫官員趕緊讓他們坐下一起喝酒，這三個喇嘛不但念經聲音洪亮，這酒量更是深不可測，沒用多久就把徐大人棚子裏的幾壇子酒喝了一大半。快到天亮了，一起喝酒的官員也都喝迷糊了，不過也學會了一句藏語“紮西德勒”。

蔭昌沒敢多喝，這不他負責第二天接待公使。一大早蔭昌就忙開了，先指揮換哨的巡防營官兵把棚子裏收拾幹淨，又在棚子裏掛上各國國旗，在牌位前放上一批從城外山上挖來的鮮花和小鬆樹。自己也脫下朝服換上西裝，還有更震撼的——袁世凱派來了他的軍樂隊。

一切搞定，慶親王先坐著轎子來檢查工作。進了棚子慶親王看得挺滿意，不過見人沒幾個就問蔭昌：另外人跑哪去了，這洋人馬上就到，就這麽幾個人這場麵上也太說不過去了吧。蔭昌：那些大人都悲傷過度俺讓他們回去了，這西洋葬禮上不喜歡人多，反而倒是人越少越顯得莊重肅穆，有您王爺做代表，說明朝廷是非常的重視的，洋人不看人多就看級別。

慶親王：祭奠的稿子我帶來了，等下你代表朝廷給洋人念念，你先翻譯著我喝茶候著，咱倆要把這出戲唱好，要演砸了可不得了。

這稿子不知是朝廷裏哪位國學大師的手筆，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廢話。蔭昌才看了幾段，各國公使就陸續到了，蔭昌把稿子扔了先跑棚外接客去了。袁世凱的軍樂隊一瞧洋人來了，全抖擻起精神奏起了迎賓曲。各國公使也看得挺稀奇，心想這大清國想不到還有軍樂隊。

各位公使先進棚子和慶親王打個招呼，再在棚子裏朝罹難大人的牌位行了鞠躬禮並遞上本國政府發來的唁電，出去一批進來一批，蔭昌帶著幾位朝廷官員也鞠躬回禮並用英語致答謝詞。祭拜完了還別忙走，蔭昌跑棚外木頭台子上要發表大清政府對此次祭奠活動的公開聲明（也就是慶親王拿來的祭奠稿），先讓軍樂隊準備演奏各國國歌，麻煩事來了，這不大清當年還沒國歌，蔭昌和日本公使商量能不能先借用下日本國歌。日本公使不幹：把俺們日本書記官都給殺了，俺們日本國內群情激奮，這個堅決不可以！蔭昌也挺生氣：你們就死了一個，咱可死了五個！

奏完國歌，蔭昌上台念朝廷對外聲明，蔭昌念的聲淚俱下舌頭打卷，差點想嚎啕大哭。不是別的是這稿子不知是翰林院哪位老古董寫的，滿篇都是啥嗚呼。。痛哉。。啥奸佞在朝，誌士喪氣，豺狼當道，善類一空之類的。蔭昌翻譯的痛不欲生，恨不得明天上翰林院院子裏埋地雷去。蔭昌的英語本來就不太標準（他在德國留的學），這下洋人們都聽的雲裏霧裏，不知所雲，但瞧著這蔭昌在台上念得一會兒涕淚交加，一會兒仿佛又垂頭喪氣。就都認為大清這篇聲明意思肯定是在向各國表示道歉和深深的自責。

蔭昌一念完，台下一片掌聲。各國公使紛紛上台和蔭昌握手表示友好，一大幫記者圍上來拍照，慶親王也趕緊擠進去和蔭昌並排而立讓洋人拍照

這靈棚外咋會有個台子？這個台子原本就有，本來是為大清監斬的官員在上麵監督行刑維護刑場秩序而設的，上麵還有書記官負責記錄受刑官員的臨終遺言，以後送宮裏呈給聖上覽閱（當年也沒攝像機）。明朝處決官吏在西市，清朝遷到了菜市口。當年袁崇煥就是在西市被千刀萬剮，監斬的官員還把從袁身上割下來的肉按兩為單位賣了票錢發了點小財（袁崇煥被圍觀的愚民斷其喉，盡其肉）。

記者們拍完照開始提問，問題五花八門，不過基本上也就是想了解這次庚子禍亂的原因。慶親王：本王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各位，去年夏秋在北京所發生的完全是一場亂民“暴亂”。在這次暴亂當中發生了一場震驚中外的“首都大屠殺”，據順天府衙門統計出來的最新數字，罹難者在京城就有近十萬人。當時朝廷完全已經癱瘓，一小撮野心家朝廷裏的敗類想利用這次暴亂來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們在京城製造混亂，縱容拳匪燒殺搶掠，居然還闖進皇宮要砍殺大清朝廷唯一的合法代表光緒皇帝。德國公使克林德和日本書記官罹難事件就是他們精心策劃搞出來的，是他們整個陰謀計劃的一部分，他們企圖用這種方法引發中外衝突，然後從中漁利。真是狼子野心，暴露無遺啊！

日本記者：那對十一國宣戰的詔書是誰下的，我們聽你們朝廷裏的官員透露這詔書就是慈禧太後用光緒皇帝的名義下的，請問慶親王大人這做何解釋？

台下有人喊：那慈禧太後脅迫光緒，幹涉朝政！你們還在為她辯解為她隱瞞罪行，這樣糊塗的太後還不如推翻了算了。

慶親王不知道怎麽回答，蔭昌就替他回了話：那對十一國開戰的詔書是端王偽造的，他還偽造了十一國對大清的照會誤導朝廷，這個都是有存檔可查的，那位俄國記者剛才說要推翻咱大清的太後，那請你先回去號召俄國人民起來推翻尼古拉二世。。。

這下台下一片哄笑，那俄國記者氣得舉起了拳頭：我抗議！我代表本國政府尼古拉皇帝陛下抗議。台下也沒人理他。

各國記者把這個當成趣聞寫成文章發回國內，沒過幾天西方各報上就登載出俄國記者在大清受辱的報道。

在西安提心吊膽的太後也得到消息看了報道，太後樂壞了：速度給北京發電報，升蔭昌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