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華和我的個性都偏向活潑開朗,區別是我經曆有限開朗多出於天性,而小華的開朗則是天性加上經過社會磨練後做出的選擇,很多事情她都會幫我指明背後的玄機。除了情人,很多時候她像姐姐一樣照顧著我。小華的目光裏有一種能讓人從暴躁之中平靜下來的溫柔,甚至在很多年後我在馬上要爆怒的時候,還會回想到她平靜的目光和撫在我肩上令我安靜下來的手。
不論冬夏,有時候晚上讀書讀得頭疼,我和小華會下樓出門順著門口的大街向西溜達一陣散散心。順著大街向西走幾百米就是架高的三環路,我們門口這條街從橋洞下麵穿過去。橋洞下麵有路燈,照著一片鋪著水泥地磚的類似便道的區域,每天晚上8點以後這裏都會有一個煎餅車,一個餛飩攤,和一個專賣鹵鴨頭的攤子。那個賣鴨頭的攤主的弟弟在我實習的工廠上班,隻要我經過這裏就要買兩隻鴨頭,再買一瓶小二兩的二鍋頭喝上兩口。小華一般不吃東西,但是會乖乖地坐在一邊看我吃鴨頭喝二鍋頭。攤主會給我們倆每人一個矮矮的小椅子,放在他的一個小方桌邊。小華不能像我那樣岔開大腿坐下,必須扭著身體,再把兩條長腿折成一個之字形,才能坐在小凳子上。她的身體很柔軟靈活,這麽坐並沒有任何難度。但是在旁人看來就頗有幾分妖嬈了。有時她也好奇鴨頭的味道,我就托著盤子喂她幾口。然後攤主就會起哄說你要和兩口二鍋頭才夠味,小華便會湊趣地喝上兩小口,臉上擠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攤主會哈哈地笑上幾聲,好像讓美女皺眉癟嘴是很好笑的事情。其實小華的酒量是超過我的,但如果她喝得太輕鬆,攤主就要沒完沒了地勸她喝酒了。
這天晚上我們又來到橋下小攤。剛要了兩隻鴨頭在小方桌邊坐下,忽然一輛擦得鋥光瓦亮的奔馳在路邊停下。司機門打開,出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衝著小華說:小華,你在這裏吃宵夜呀?
小華趕緊站起來,回答說:王總,這麽晚你還沒休息啊? 然後稍一側身給我們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小老提,這位是我們公司產品部總監王總。我也站起身,向王總點點頭算打招呼。
王總衝我點點頭,又對小華說:剛才我和采購部李總和銷售部王總商量了一下,你要求轉為業務員,但我們覺得你做采購員更加合適。你現在日語也學到一定水平了,到采購部從收集分析市場信息開始,以後做產品的采購。這兩天采購部李總不在家,讓我代為宣布。我去長城飯店見一個客戶,剛巧看到你,就提前通知你一下。恭喜你的新崗位!說罷登車離去。
小華沒有得到她想要的位置,我擔心她會覺得鬱悶。小華想了想說這個位置也很好,雖然沒有提成的收入,但會有機會出差去日本,而且工作壓力會小一些。隻是以後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會少些。
我說你高興就好。但是這個產品部經理不像好人,賊眼兮兮地看著你,以後要小心。小華說你不用擔心,這個王總是產品部,不是我老板。我老板會是李總,一個好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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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中國,對未婚同居的容忍度是很低的。記得幾乎每年都會聽到有同學(主要是家不在本地的同學)因為在宿舍甚至教學樓挺而走險被抓,背個處分一直到畢業才去除。我們住在水房也擔心兩件事,一是被人發現我們不是這個單位的,二是被人發現我們還沒結婚。為了不和鄰居們發生過多接觸,我們盡量避開人多的時候去洗手間和廚房,尤其是廚房。做飯的時候很多人嘴很碎,追著你問東問西。我完全不讓小華去做飯,一是她不會 – 因為學舞,她從小就出入各種寄宿製的學校或者培訓機構,幾乎吃食堂長大。收拾屋子是一把好手,做飯就不太行。我也不會做、不想做,但一想起一群人圍著我的小華問長問短,就一咬牙擔起了做飯的重擔。而小華就擔起了吃我做的飯的艱難任務。
住了一段以後我們逐漸放鬆了一些,因為我們發現住在這裏的人原單位的人並不多,很多是借住甚至暗地裏付租金的,大家互相並不熟悉,而且都不希望別人知道太多自己的情況。
筒子樓的隔音不是很好,我們在屋裏常能聽到樓道裏人說話,或者鄰居吵架,罵孩子。小華對此非常擔心,不想鄰居聽到我們。所以她每一次在百忙之中都不忘了騰出一隻手堵住自己的嘴,或者咬住枕巾被子之類,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音。
小華的單位經常有人互相交換外國電影的錄像帶。我們因為有屋主的全製式錄像機,就也加入了互換電影的圈子。這天小華拿回來一部很新的美國電影<When Harry met Sally>,沒有字幕。我當時的英語水平還不夠完全聽懂沒有字幕的電影,小華就更別說了。但是她可以根據人物的表情,場景等等猜測人物的對話。
我因為看不懂,就拿了本儀器的說明書隨便翻著。忽然我和小華都被電影中一段奇怪的聲音吸引了 – 就是那段著名的,男女主角在餐館的對話和表演。小華叫我解釋給她這段是在說什麽?我又倒回去看了幾遍,才憑我有限的英文,告訴她大意是男主吹噓自己和女人在一起時很厲害,女主說她們很可能是裝的。男主不信自己看不出來,女主就現場表演了一趟。小華‘喔’了一聲,不再說話。
在那個年代,年輕人的性知識無非來自赤腳醫生手冊或者被翻錄了無數次的成人電影,甚至是路邊攤兒上的法製文學。無知或者被誤導太普遍了。我自己也不例外,對很多事情一知半解或者完全不知情。關鍵是,我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小華不說話,我卻覺得有什麽不對頭。想了半天,有點扭捏地問小華:怎麽你從來沒那麽大喊大叫拍桌子甩頭的? 小華登時臉紅了,踢了我一腳說我才不要那樣大喊大叫的,你討厭!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懷疑可能是真的,就纏著小華問個沒完。小華一開始連掐帶打堅決不理睬我,後來抗不過我厚著臉皮問個沒完,才吞吞吐吐藏藏掖掖地擠出幾句。我才明白我自己過了一個多月天堂般的日子,卻沒有給我的女友帶來同樣的快樂。當時覺得羞愧無比,把小華緊緊摟在懷裏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懂,以後你教我吧。小華縮在我懷裏象蚊子一樣輕輕地說:我也不會教啊,我也不知道你該怎麽樣。你別瞎擔心,我很喜歡。我說這有什麽難的,你就像老師判卷子,感覺舒服就在我頭上打個勾,不喜歡就是錯打個×,我跟著改就好了。
誠實地講我當時是個典型的初出茅廬的快槍手,每天把小華送到半山腰扔在那裏就不管了,有時一天扔好幾次。其實這也不能完全怪我,讓一個血氣方剛又屁也不懂的年輕男子學會控製自己,耐心關照對方,共同快樂實現和諧社會,還是有一定難度的。現在學生心理有了負擔,雖然謙虛好學又吃苦耐勞,老師也耐心大度不計小過,但學生表現仍然很不穩定。小華勸我不要胡思亂想的,但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