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小說連載-《念》 第十一章 仍煎熬（1）

新學期並沒有帶來自動的轉機。我雖然不用再費心帶師弟師妹們了，但是每天去學校和醫大的實驗室，依然很煎熬。春節後不久，實習生小李回來了，給大家帶了一堆北京的好吃的。瞅個沒人的空檔，她告訴我，她把雨花石送給魏瀟了。她說，魏瀟看上去很驚喜，一直說謝謝，然後讓小李轉告我，她非常謝謝我的禮物，希望我在南京一切順利。

沒收到她的回贈，我有些失落。但是我也安慰自己，我們倆的關係，我還能有什麽期待？人家還能給我紅包呢？我沒有再和她聯係，但是心裏的悲傷依然無法抑製。不能玩遊戲，那我得找點兒其他事情來做。

不在實驗室的時候，我在公寓裏接著讀完了那本《聖經》的其他部分，那些什麽箴言和詩篇，我實在沒有心情看得下去，再說，我本來對詩的欣賞能力就很有限。不過，我覺得新約裏的故事倒是很對我胃口。相比舊約的那個嚴厲的老頭兒，我對新約裏的耶穌印象要好多了，因為舊約裏的那個上帝，動不動就毀滅一個城市，擊打選民的敵人，滅掉不願聽他的人，製造各種瘟疫洪水和災難。而關於耶穌的故事，反而給我一些愛的感覺，但是也給我悲傷，這麽好的人說死就死了。我才不相信什麽死後複活的話呢，怎麽可能。我想起了我剛來南京時帶過來的東西方哲學書，自從帶過來起，看得斷斷續續，一直沒看完。要不，回宿舍一趟，去拿回來在這裏看？

自從搬走鋪蓋卷到新住處後，除了過來兩次拿洗換衣服，我還沒有在老宿舍過過夜。一動起去拿書的念頭後，我想，要不今晚上在那裏坐坐，和室友們聊聊天也好。於是，一個周五下午從實驗室出來後，我又悄悄地回到了我宿舍。

董傑和張麓正在裏麵高談闊論，讚歎昨晚上看的TVB電視劇《陀槍師姐II》，關詠荷在裏麵的演技如何出色，身材如何迷人。看到我回來，張麓很誇張地叫道：“芳芳！你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你這麽多晚上不在，都錯過了多少精彩劇集了！”

董傑也賊兮兮地笑著：“嘿嘿，還有好多好東西，你都不在呢！咋樣，和實驗室的人打成一片了吧？沒調戲小師妹吧？”

“看你們倆，真是一點兒正經都沒有！”不知怎的，我突然覺得這個宿舍才是我在學校感到自在的地方。他們都吃過了，所以我旋風速度去吃了個青椒炒蛋蓋澆飯後，頭一回覺得有些開心地朝宿舍飛奔回去一起看新下載的劇集。

看完劇後，我有點兒舍不得走，但是自己鋪蓋卷不在，讓我有些躊躇。董傑說：“回去啥呀，美語到北京去了，你睡他那兒得了。”

那就是了。上次落下了牙刷牙膏在寢室，倒是正好。洗漱熄燈上床後，他們開始聊起實驗室的實驗和未來打算。

董傑已經發了三篇文章了，早就符合畢業標準了。“你碩博連讀嗎？”我問道。

“我想過，老板也同意，但是學校政策是自費的碩士生，如果碩博連讀也還得繼續自費，一下子就打消了我的念頭。再說了，我老板做的東西我也有些不喜歡，離應用還遠著呢，沒勁。讀完就工作不香嗎？”他說。

張麓倒是一直不想讀博士。他的理想是，拿到金大的學位後，利用工作經驗和碩士學曆找個更好的市場類型的工作。“社會黑，咱還得適應啊，不能和錢過不去。”他說。

“袁楓怎麽這麽晚沒回來？還在實驗室忙？”我問他們。

“嗨，這叫對科研是真愛。人家把對女朋友的思念換成科研動力了。”張麓讚歎道。

接著張麓調侃起我來：“你也一樣，都忙到睡到實驗室去了呀！就是不知道袁楓是不是和你一樣不老實，哈哈！”

“簡直是胡說八道，去你的麓麓！”我笑罵道。不過我也有些心虛，覺得他在諷刺我看上去是熱愛科研，實際上愛玩遊戲，他們都知道這個。

“人家袁楓有女朋友的，你以為都像你呀。麓麓，你才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哈哈！”董傑調侃道。

“哎呀，感情這個東西，誰認真誰吃虧。真的，你看，我都在這裏開始談第二個了，要是都這麽真動情，那還不得被小姑娘們折磨死？”張麓說得很有經驗人士的感覺。接著他說：“人家美語喜歡男人，沒女朋友也可以理解，你倆還不加油？”

“沒合適的，能怎麽辦？咱也不能大街上隨便拉一個就算數吧？”董傑說道。

“哎，實驗室裏累得狗一樣。再說，咱要啥啥沒有，誰願意和我談呀？”我嘴裏附和著董傑，心裏卻想到魏瀟，又是一陣刺痛從心底冒起。這個大的傷口，並沒有結痂。最後我說：“不說了。累了，睡覺！”

 

哲學書雖然拿回來了，但是我根本看不下去。老宿舍的聊天又讓我開始煎熬，心裏想魏瀟的思緒向雨後的野草一樣瘋長，怎麽也也壓不下去。我常常感到無名的悲傷，無法集中精力在實驗上。我總是在想：要是收到她的那個對我暗示的郵件，我就趁熱打鐵和她表白的話，後來哪兒有她男朋友什麽事兒呢？那麽好的女孩子，那麽美好的到手幸福，就這麽錯過了。

我開始痛恨遊戲，覺得都是自己那個勞動節對遊戲的著迷，讓我失去了魏瀟，可是我心裏又克製不住地想去玩遊戲。好像這是我忘記自己巨大失落和創傷的唯一辦法。我不敢再去宿舍了，生怕自己失去控製，又連續不斷玩下去。

我想起了我爸的煙癮。他戒過好幾次，但是最終次次都破了戒。要戒斷煙癮，看來很難。我曾經笑話過他，但看看現在自己的遊戲癮，我再也笑不出來了：我比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麽煎熬地又過了幾星期，我實在忍不住了，有一天，從實驗室出來後，我沒有去公寓，也沒有去宿舍，而是去了一家網吧。那裏沒有單機的英雄無敵III，我不用擔心為了一個存檔而熬夜不停打下去。我自己不玩，看看別人玩，或者上上網也好。這個折中法子，倒是和我爸戒煙的時候光吸煙不點火一樣，算是自己安慰自己了。

那個飛馳網吧，一走進去，那嘈雜的環境，還有那網管熟悉的麵孔，甚至是那混合著食物和飲料的油膩味兒，讓我找回了讓我熟悉的那個地方。想到自己居然有幾個月沒來了，都覺得難以置信。上次來還是從魏瀟的QQ信息裏得知她有男朋友。那一刻，快打好的告白詞還沒發出去，就被她的話擊碎。想到這，陣痛的感覺又湧上心來，我坐在那個熟悉的空電腦桌位，淚水奪眶而出。

我這麽呆坐了有十分鍾，才拿袖子擦掉眼淚，讓自己心情平複下來。周圍的人，看上去還是和之前：打著聯網CS和帝國時代、傳奇和奇跡，還有一些人玩的都是我不認識的遊戲，少量幾個在眉飛色舞地聊天。我之前對這些遊戲也無興致的，但既然來了，反正我也不準備長期玩的，那試試也無妨。帶著一點點好奇心，我試著點開了那個帶著醒目的繁體“龍”字標識的“熱血傳奇”的圖標。

這個遊戲的音樂的確讓人有熱血沸騰的感覺。簡單注冊個賬號後，在屏幕上推開一扇大門，我仿佛進入了另一個虛擬世界。可選的三個種族中，我對武士毫無興趣，於是在道士和法師中，我選擇了帶著蛇杖標誌道士這個職業。我取了一個“nianxiao”的名字，因為自己正思念著魏瀟。

一個穿著樸素白衣的人物從電腦屏幕中跳出，來到了新手村。在那兒，像我這種傻呼呼的新手還很多。下麵四分之一的屏幕中，左邊的魔法和血槽，右邊的是攻擊模式，中間的對話框裏不停的跳出其他玩家的呼喊。這些東西我都很不熟悉，鼠標指揮著新手道士去打殺稻草人這種野生怪物，收集金幣道具。慢慢地到半小時，經驗值積累就升級到六級。這時候，屏幕突然跳出，需要購買點卡才能繼續玩。什麽？還要花錢？

我腦子慢慢轉過來了，也是，人家遊戲公司又不做慈善，哪有那麽多免費的東西。這麽一想，我也覺得可以理解他們了。我發現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種還要額外花錢的遊戲。我已經搭進去我的時間了，還要我再搭進去真金白銀？我才不幹呢。

我也一點兒不享受這種角色扮演的遊戲。生活中各種角色扮演已經夠累了，遊戲中再來一大群人操縱著各自的角色，在怪物叢林裏做布朗運動似的，哪怕能扮演一個強大或者將變強大的角色，對我都毫無吸引力。我還是更喜歡策略戰棋類的遊戲。也許我一直都喜歡棋類遊戲，從最早的象棋圍棋，一直到那個讓我著迷的英雄無敵III。

就這樣，這次熱血傳奇的體驗就這麽結束了，給我感覺是索然無味。小時候第一次偷偷抽煙時，我從小夥伴那裏拿過他從他爸那兒偷來的香煙，吸了一口，嗆得要死。連連咳嗽後，我告訴自己，這麽難吸的東西，給錢給我都不要了。當時，我還挺不理解我爸的煙癮的，現在自己玩這麽一回傳奇，我明白了，大概讓每個人上癮的東西，都不一樣吧。

我再發了一會兒呆後，落寞地回到了公寓。上次我在宿舍過夜的事，趙老師還悄悄問過我，那次我很坦然地告訴他，我去宿舍和同學們聊天了，並沒有玩遊戲。可是，今天我真去玩遊戲了，看到他們我有些心虛。幸好他們看到我回來了，隻是打了個招呼，並沒有要和我攀談的意思，讓我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