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天邊》巴郞
父親已經被關押幾個月了,我們三兄妹很是想念他的。平時,看守所允許獄犯家屬探望,媽媽帶著去,2周1次,每次10分鍾。一邊是穿著囚服的父親,一邊是拖兒帶女的母親,雙方站在一道鐵柵門的兩邊,就象牛郎織女站在鵲橋兩邊,雖在眼前,如隔天邊。隔著3 - 4米距離,要大聲說話才聽得清楚,旁邊站有看守,也認真聽著,若聽見出格的話語,便立即幹涉,取消會麵。
看守的嚴厲苛刻,是其職責所在,不能怪他。其實,我父親以前在派出所,與看守所同屬公安局,與看守們算是同事,互相之間,也知根知底,甚至還曾是紅色派的戰友。但日轉星移,公安局這幾個“壞頭頭”授首就擒,落到牢獄之中,看守們雖然免死狐悲,心懷惻隱,卻是不能在外人,特別是造反派派駐獄中的代表麵前,表露出來,去觸黴頭。
不能在政治上表達同情,隻能偶爾地在生活上予以方便。據父親後來回憶,曾有看守,有意延長這幾個“壞頭頭”的放風時間,讓其經常幫廚,菜園種菜,能夠閱讀書籍和近期報刊,能聚在一起,唱歌排劇,拉二胡,“梅花三弄”“金蛇狂舞”等,給痛苦寂寞漫長無望的牢獄生活添加一抹亮色。這些“恩賜”,是不能讓造反派代表看見的,否則,輕者批評記過,重罰則調離位於縣城的看守所,降去偏遠山區當治安員。
見麵時間太短,說不了幾句話,時間一到,見麵終止。每次見麵前,媽媽總要寫上封信,一頁紙,簡單地講講生活,柴米油鹽,和孩子們的情況,連帶一些打上補釘縫補好了的換洗內衣,以及一封餅幹或午餐肉罐頭,交給看守。餅幹或罐頭,都是媽媽求人,費了好大勁才買到的。看守要仔細檢查,信也要打開閱讀,確信隻是家長裏短,不涉政治,物品內也無夾帶他物,方才收下,待後交給獄中父親。母子4人走出看守所,眼淚盈眶地看著看守所的高牆碉樓、帶刺的電網、持槍的崗衛,悲從中來,淒淒慘慘地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