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郞《秋遊故鄉散記》25《同學夙緣》
20231026 周四 晴陽 14 -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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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千裏,風塵仆仆,終於抵達重慶。
巴郞一生,浪跡於世上,為生活而奔波。不論是遇見英人或華人,被問得最多的問題是:“你從哪裏來,我的朋友”?此時,巴郎總是回答:“重慶”,帶著滿心自豪,一絲心虛。
說是心虛,並不言過。究其實,巴郞出生生長在萬縣,直到讀大學時方才離開了家。當時的萬縣,和重慶市,都是川省的地區,兩者並無統屬關係。從萬縣到重慶,直線有240多公裏。那時交通不便,覺得這個距離挺遠的,水路要兩三天,長途坐車要一天時間,所以,小時候覺得重慶遙遠,隻是聽過並沒見過。直到讀大學,要路過重慶,方才見到重慶真貌,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很是驚奇讚羨,曾經希望自己今後,也能生活在如此繁華都市之中。
90年代,為建設三峽水庫工程,國家重新劃分行政區劃。將川東的江津、涪陵、萬縣等地區納入重慶,將重慶市從川省分出,成為有38個縣區近4千萬人口的直轄市。萬縣市也更名為萬州區,成為重慶市最大的市區,守護著三峽入口。由於城鎮化進程加速,交通改善,高速、動車、高鐵、飛機多種乘行工具,由重慶主市區到萬州區,隻要1小時,方便快捷。重慶和萬州,融為一體,無分彼此了。此時,再回應“我從何來”答曰“重慶”,將重慶視為自己家鄉時,才算得是名正言順名符其實理直氣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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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發生了天翻地複的變化,國民經濟躋身世界前列。科學技術使農業現代化,糧食產量增長,萬州的農民們衣豐食足,正從小康向富裕邁進。城鎮化進程加速,農民洗腳上岸,離開山村故土,遷入城鎮,“工農、城鄉、腦力體力勞動”三大差別業已消失,原來的窮山惡水荒山禿嶺,正在變成青山綠水金山銀嶺。自從重慶成為直轄市後,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巴郎的許多家人親戚、同學同事、街坊鄰居、朋友鄉親,都趁機求職執業買房租屋,從萬州拔根而起,遷到主城區定居了。
所以,雖說我們是泘萍飄泊無根,但回到重慶,生活在親友們的關照下,卻有賓至如歸的感覺。親友們在重慶工作、學習、生活、打拚,事業拓展廣泛,經濟效益顯著,昔日的吳下阿蒙,今日的成功人士。更有少數腰纏萬貫的富裕人家,開著名車,住著豪宅,生活上的奢華程度,確是我們移居海外者所難以想象的,使我們大開眼界。我們為此感到高興:前有榜樣引領潮流,後有來者孜孜以求,一輩子的努力和奮鬥,不就是為了全家的衣食無憂,生活更趨美好嗎?
親友相見,少不了吃。家宴、外宴,各種名目,紛至遝來。環境要高雅,菜肴要講究,陪客要眾多,場景要熱烈,不然不足以表達主人的誠意,和深情厚誼。歺桌上百味雜陳,稀奇古怪,直如流水般上將來,色香味型,家鄉特有,感動五官,充盈七竅。中外名酒,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醇香彌漫,一杯兩杯,三五八杯,隻管倒滿,以幹為敬。喝下吧,將過往重溫,將現在細侃,將未來暢想。更有琴棋書畫湊趣,歌舞彈唱助興,直將日晝打發去,紅日西鈄,月上初更。
連軸轉,車輪請,親友的盛情,令人感動。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嘛。經曆了數年的嚴峻疫情,在那無助的地獄般的場景中,見過了多少生死離別,擔過了多少驚恐憂思,祖宗蔭德佑護,總算逃出生天。大家重新相聚,仍然健康活潑,能不慶幸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能不慶賀自己和親友的劫後餘生?所以,難得今日相見,歡聚一堂,那就盡情歡樂,不醉不休,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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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親友外,還少不了同學聚會。說到同學,巴郞指的是大學同學和中小學同學。
大學的同學,都是當年從工農兵知青中,經群眾推薦領導批準,進入大學學習的。由於當時的政治形勢,工農兵學員的文化水平參差不齊,學習醫學相當困難,但大家都根正苗紅,正經的紅五類革命接班人,上大學管大學改造大學,思想覺悟高,比較激進。
當時提倡“把醫療衛生工作的重點放到農村去”,為了貫徹此項方針,醫學院校立足於本土招生就近入學,所以,學校的同學多是來自於同一省地市或縣區鄉,畢業後也多分回當地行醫。由於文化低,所學有限,許多人經曆過痛苦的再學習過程,從臨床工作中自學,或到大學或醫院去回爐深造。好在醫生是一個熟練工種,需要時間和經驗的積累。幾十年浸淫臨床醫護,幹中學學中幹,教訓轉化為經驗,再加上總結升華,逐漸地成為獨當一麵技術全麵經驗豐富診治準確的專家權威。
而中小學的同學,則大多數人是從小就在一起,從穿開襠褲幼兒園到中學畢業,可算得青梅竹馬,發小損友,相互間的了解,就如同看自己手掌心的紋路一般,了如指掌。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身不由己地投身於那場史無前例的文運中,破四舊、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紅衛小將大串連、文攻武衛、搶班奪權,經曆了十年浩劫,而今還能再會,一續夙緣,真是恍如隔世。
據說,社會上最鐵的關係,不外乎“一起坐過牢,一起扛過槍,一起下過鄉,一起同過窗”,這四種人,經曆過生死考驗,可以知心換命。巴郎的同學中,絕大多數人除了是同窗外,還曾經下過鄉,扛過槍。雖然後來有的考進大學,有的操勞工農兵商百業,但都曾身處改革開放的大潮中,在其中隨波逐流翻爬滾打。由於是文運過來人,他們曾經受到過歧視打入另冊,但他們踏實肯幹,競競業業,以刻苦耐勞的精神,堅忍不拔的毅力,用他們那青筋突出老繭硬朗的雙手、瘦弱單薄營養不良的脊梁,撐起了祖國建設的棟梁,裝扮起祖國炫彩的今天。他們曾是被遺忘拋棄的一代,也是創新開拓領先超前的一代,共和國從貧窮走向富強,能有今天的繁榮美好,他們,既有苦勞,也有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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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過去了,不論中學同學,或是大學同學,都早已退休,兒孫繞膝,盡享天倫之樂。許多人都從外區縣,全家遷移到重慶主市區,享受大都市提供的便利,心情舒暢,頤養天年。從前信息閉塞,數十年來杳無音訊,好在新冠疫情出現後,網絡數據交流,方才與同學們重新接上頭,取得聯係。
此次回國路過重慶,自然思謀著與在渝的同學們聚上一聚,敘敘舊。不料人同此心,甫一提出,得到同學們的熱烈響應。
頭天,大學同學們在湖廣會館聚會。由楊政才、張道雲張羅,有賴遠斯、蔣誌濤、付麗瓊、吳歌蘭、巴郞、梅子,潘洪凱從骨科醫院、李繼均、王朝榮從自家診所告假前來,朱政書、張意蘭甚至從外地區縣趕來,使我非常感動。謅詩一首:
川北三載聚杏林,南充一夢證因緣。
而今偶遇在街頭,執手兩看淚迷眼。
白發翁嫗步蹣跚,卻憶青春正少年。
同學風華心中存,何懼永遠難再見?
隔天,中學同學們在沙坪壩公園聚會。由張燁牽頭,有張中平、蘇劍、王艾明、孫先萍+楊先生、陳春芬、楊新華、賀澤芬、巴郞、梅子。急就一詩:
同窗十載萌毓秀,年方弱冠花欲發。
風吹雨打曆艱難,雪浸霜欺自挺拔。
飄飛天涯求美琚,漫走海角擷英華。
揮手推開雲一片,迎來陽光催新芽。
兩天的聚會,天緣湊合,朗朗麗日,藍天白雲,秋菊盛放,氣候宜人。同學歡聚,品茗侃天,觥籌交錯,說不完的,是50年來的點滴記憶,道不盡的,是人生途中的苦辣酸甜。當年的經曆,相信在每個人的一生中,都絕無僅有,曾激起過智慧的浪花,情感的波瀾,是構成自己魂魄的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人說:“最憶人生少年時”。盡管經曆各異,境遇有別,但青少年時代的經曆,五彩繽紛,變幻奇妙,有美好、有歡樂,更多坎坷痛苦和徬徨迷茫,就象蠶兒急欲由蛹化蝶破繭而出那一刻。
這樣的記憶,深藏於腦海裏,隨著歲月流逝,逐漸地變得模糊,美好的情景似乎變得更加地令人眷戀,而苦難的身受也似乎變得不再痛不欲生。時間,洗滌掉了那些銘刻至深的感受,撫平了情感激蕩出的溝回,抹去了事情發生發展原有的痕跡,使一切都變得似是而非起來。以而今飽閱世事的目光,來體察審視過往的歲月,可看到那青澀的身影,撲麵而來,跳躍而去,漸漸模糊,不再清晰,不由得麵容上平添了些許惆悵無奈,嘴角邊掛上了細微的難以言說,而舌尖上呢,品味到酸澀苦辛麻辣刺燙,及混雜著的絲絲醇香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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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郞 記於 2023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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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同學重慶聚會
中學同學重慶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