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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煙一縷入大漠(三十一)代課老師-如魚得水:

(2024-06-18 09:59:49) 下一個

代課老師 (八) 如魚得水

如魚得水嘉陵廠,長袖善舞心舒暢。
攪動風雲仗義財,不知何時水東長。

1976年1月剛從九江老家回渝,學偉就上我家來了。據父親說學偉已經來過家好幾次。問我什麽時候回重慶。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嘉陵機器廠子弟中學需要一個體育老師。他媽媽已經給學校的杜列蓉校長講好了,一開學就去。

嘉陵廠是抗戰時期從外麵遷到重慶的八大兵工廠之一,屬於保密單位,位於雙碑。再往前走過了井口,就是北培地界了。顧名思義,嘉陵廠當然就在嘉陵江邊。這下好了,從歌樂山上掉到了嘉陵江邊。

從建院家裏到學校,要先坐車或走路到沙坪壩轉盤,然後乘18路汽車到雙碑, 下車不遠便是學校。因為要換車,路上大約需要一個半小時,不很方便。學校沒有宿舍,必須天天回家。母親看到這個情況,托二姨在遵義買了一輛鳳凰十七跑車,從此天天騎自行車上下班。

從家裏出來,先騎到沙坪壩正街,在電影院(現在的新華書店) 門口右拐下坡再右拐就到陳家灣。然後,楊公橋,烈士墓,童家橋,石井坡(二鋼廠),一路到雙碑。家裏出來先下坡,一直到楊公橋,再上坡到學校。回家則是先下坡再上坡。從家裏到學校不要一個小時。

搖身一變,從英語老師變成了體育老師。好在之前喜歡運動,籃,足,排,乒乓,羽毛球,田徑,單杠和雙杠都能上手。當過兩年代課老師,對學生已經沒有什麽畏懼感。早已是老馬識途了。

嘉陵廠是個大廠,子弟中學學生不少。體育教研組就有五個半老師。蔣治安老師畢業於成都體院,資格最老。組長石全貴也是科班出身。侯景老師,黃壓強老師和我都是半路出家。還有一個助理,是專門準備體育器械的,姓李,外號李眼鏡。

教研組不算我有四個半老師,但關係複雜。誰也不賣誰的帳。互相瞧不起。所以很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一個都不得罪。他們說什麽聽到就是,絕對不搬弄是非。虛心地向每一個老師請教。外加,隻是一個代課老師,與他人並沒有利益衝突。逐漸大家都接納我了,分別對我都不錯。

不光教研組是這樣,整個學校老師都是這樣。有一個又一個小圈子。稍微不注意和那一個小圈子太近就會得罪另一個小圈子。這與十五中的風氣不太一樣。可能是廠辦學校的原因。盡量做好本職工作,不參與他們之間的紛爭。後來,在某種意義上我到成了不同圈子的粘合劑。

上體育課先帶學生做準備活動,然後發幾個籃球,學生搶一搶,投一下籃,一堂課就結束了。體育老師的任務主要是保證學生不要出事情。老師是牧羊人,學生是羊群。體育課就是放羊。

當然,體育課也可以具有挑戰性。蔣老師在開會時提出體育課不能隻打籃球跑步。也應該多樣性。放了這麽多年的羊,怎麽一來就要變花樣。新毛頭不敢說什麽。

蔣老師帶我一起去了體育用品商店買了跳馬和跳箱。買這兩個器械的原因是沒有場地問題,哪裏都能放。這兩個器械我從來沒有做過。得先學習一下。上課時總不能叫學生自己跳吧。老師得先做示範。

告訴蔣老師這個困難。蔣老師安慰說不用怕。先做示範,我再接著練習。當然是關著門,不能讓學生看見。還好有運動基礎,很快就學會了。跳馬比較容易,跳箱不管是直著放還是橫著放都比較困難。一次練習時不小心腳尖碰到了跳箱,差點一個倒栽蔥。還好有海棉墊子。

跳馬需要速度,彈跳力和眼手配好。跳板越遠越困難。跳馬可以調高度,越高越難。起跳時要踏好跳板,人才能飛起來。跳箱也是一樣。如果橫著放,雙腿還要分得開。如果直著放,彈跳力不夠,就坐到箱子上了。用跳馬和跳箱上體育課就不能放羊了。老師要全神貫注,保護學生。千萬不要出事。跳馬還好,跳箱大而且長,特別困難。如果是教女生,那得特別小心。

體育老師免不了要領做廣播體操的。站在堡坎上,下麵是五六百黑壓壓一片學生。自己不但動作要標準,還要喊口令。那時是沒有擴音器的。大嗓門就是那個時候練出來的。兒子抱怨我說話聲音大,告訴他說當過體育老師沒辦法。

學校春秋兩季都要開運動會。第一次給我的任務就是副總裁判長兼記時長。這是運動會最關鍵的職位。需要極強的組織能力。八條跑道每條三個計時員一共二十四人。外加,還有八個人看名次。加在一起三十多人。一個人又要看名次又要管成績肯定顧不過來。名次比成績重要,就親自帶一部分人看名次。由胡老師管成績。每一組跑完,先確定名次,再對成績。這樣如果有記時員按錯表,也沒有關係。

記時員大部分是學生。計時本身即要準確又要快。不然,運動員跑不完,運動會沒法開下去。那怎麽辦呢? 那就先培訓一下。在正式比賽前,先讓幾組學生跑跑,大家互相交流一下怎樣記時。從小當過學生幹部,又在十五中做過班主任,還是能夠勝任。從此以後,運動會記時處就是我的專利。

記得有一年運動會,已經十二點半了。學生還沒有跑完,大家都餓得不行了。胡老師說 ‘小某你看怎麽辦呀? 可能還要跑到一點多鍾’。初生牛犢不怕虎,就去找找領導想想辦法。結果杜校長同意給記時員們每人發兩個糖包子。

這下子,大家都樂開花了。吃著包子,胡老師說 ‘小某,如果你以後當官,我就跟你’。問他為什麽? 他說知道體恤下屬呀。發包子可是頭一回的事。其實,壓根就沒想什麽。隻是覺得大家太辛苦了。去問問而已。

體育老師通常是要帶運動隊的。剛去時並沒有帶隊。區裏舉行籃球比賽,黃壓強老師說男隊女隊同時比賽。一個人顧不過來,需要人幫忙。就讓我帶女隊,他帶男隊。

與重慶市冠軍隊三中和十五中一個組。這下子好玩了。同組一個是冠軍隊,另一個是老東家。知道打三中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就讓主力隊員上去熱熱身,馬上全部換上替補隊員。下午打十五中,全部上主力隊員。大家水平其實差不多。但我們的體力更好。所以把以前的學校打敗了。大家都是熟人,真有點不好意思。沒辦法,各為其主。

看到女隊打得不錯,黃老師一把就把男隊推給我。由我布置戰術,安排換人。平時都是你的隊員,怎麽一比賽就由我指揮。又不好推辭。結果男女隊在三十多所中學裏都進入了前六名。學校僅僅是個廠辦中學,比正規中學各方麵都差遠了。

成績還是有人看得到的。放寒假是沒有工資的,杜校長讓寒假帶女隊訓練給發工資。 讀初中時,一開始是喜歡籃球的,但是由於個子不高, 未能進入校隊。就踢足球去了。這下好了,沒能進校隊的人一步登天當教練。

第一次安排帶隊訓練計劃。完全不知道怎麽辦。隻好趕快到新華書店買了本籃球的書,現炒現賣。根據書本,先熱身,再做基本功練習,再分組練習戰術。一不小心寒假就混過來了。

人總是需要有朋友的。怎麽也沒想到蔣老師成了最好的朋友。第一次見到蔣老師嚇了一跳,就問自己世界上有這麽醜的人嗎? 蔣老師五短身材,其貌不揚。一個活脫脫的武大郎。隨著不斷地接觸,慢慢發現在不美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的心。

蔣老師是上50年代成都體院畢業。他在工作不斷地給我指導。他也很聰明,知道如果跟他太近對我不好,所以總是在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給我幫助。後來到華村中學代課,還專程前來幫我拉關係,若幹年後,從八中調出他也過來幫忙。至於他為什麽幫我,一直都沒有想明白。

組長石全貴一表人才。為人忠厚,話不多,對我也不錯。他大我還幾歲。他個子在四川人中算是高的。有一次,他說要去其他學校取經。就把我和侯老師帶到北培的一所學校外麵看了一下學生上課。

中飯時分,帶到一家飯館,說有同學在飯館工作。進飯館後就坐下等著,什麽也不說。等顧客稀少一些後,一個女端來三大盤肉菜。吃完後一拍屁股走人。錢也沒付。回校路上,逗他說是不是老相好。其實,石組長的老婆也很漂亮,又會打扮。不知道該叫雙碑一支花還是叫嘉陵一枝花。

下棋有棋友,打球有球友。學會了打挫牌就有牌友。這是四川人玩的的一種牌,在工人中比較普遍。牌是長條形,牌麵由不同的圓點和形狀組成。裏麵有天牌,地牌,三七王等等。校辦廠陳廠長,賓老師,侯老師,周老師都是牌友。

通常是下班時就有人來約晚上打牌。大家都不回家。當然我也不回家。到街上飯館買點吃的,吃完就開幹。每次都是我付錢,因為我最有錢。當時工廠學徒從十七塊五開始,三年出師再慢慢升工資。到了三十八塊五就升不上去了。在十五中是三十五塊,嘉陵廠是三十八塊五。他們要養家,我是一個人吃飽全家飽。晚上陪我玩,當然要學宋公明,仗義疏財。

打牌通常是在職工宿舍,有時候打到12點鍾,有時候通宵。打完後,就隨便找個空床睡覺,反正有人上夜班。那時年輕,打完通宵第二天照常去上課。

這幾位即是牌友又是球友。從牌局裏玩到了排球場上。通常球場上,除了他們還有石組長,蔣老師和老徐。先是在學校玩,後來就開始約其他車間比賽。最後,廠工會出麵組織廠排球隊。蔣老師是教練。後來,蔣老師說多年都沒有組隊,怎麽你一來就攪和成了。成了廠裏的群眾運動。其實,我沒有能夠進廠隊。理由很簡單-代課老師。

老徐跟我也很好。他是上海人,文革前的大學生。他一個人,沒結婚。常到他宿舍去玩。在他那裏感覺就像在家裏一樣。我們也天南地北,但更多的談論是與知識有關。有趣的是,說第一次看見我就知道出生知識份子家庭。

體育老師比較引人注意。年輕又是知識份子家庭出生。學校有不少老師都要給我介紹女朋友,但都推了。說代課老師沒有正式工作,以後再說。他們也就不好說什麽了。與十五中相比,在嘉陵廠子弟中學更加如魚得水。日子過得還挺舒心的,隻是,有一個心結,還是代課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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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en 回複 悄悄話 最後兩句加的不錯。
油翁 回複 悄悄話 從代課老師到體育老師,學會了如何處理各種複雜關係。在嘉陵廠子弟中學這個大廠辦學校,體育教研組的工作讓我學到了很多。和蔣老師、石全貴組長等老師的交流讓我收獲頗豐。即使是在牌局和球場上,也找到了牌友和球友。這段時間,雖然做了不少事情,但最讓我感到滿足的還是那種如魚得水的舒心感。畢竟,人生中有了朋友和同事的支持,才能更加遊刃有餘地麵對各種困難和挑戰。就像魚在水中暢遊一樣,自如而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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