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太門西》：山上長弓 著
第121章：碧落黃泉(1)
紅葉在遠處樹林中，硬是沒有現身。
太門西太絕望了，紅葉你在哪裏？你怎麽沒來呢？丹妃、詩冬都來了，就你不來，你怎會把這個日子忘了呢？不可能呀！你不來夢露怎麽辦？怎麽給夢露解毒？他急得都要哭了。
丹妃和詩冬也狠急，小妹這是怎麽回事？明明是來過，難道又走了？
丹妃也衝出去朝四麵大喊：“小妹！小妹！” 她也是急昏了頭，紅葉不在這裏，喊又有什麽用？但她總覺得紅葉就在附近，還抱一絲希望。
詩冬沒有喊，隻是向四周看看，把目光停留在紅葉藏身的方向。
紅葉見詩冬看過來，嚇了一跳，趕緊躲到樹後，心咚咚的跳，二姐沒看到我吧？
這時夢露醒了過來，“二姐！”
她第一眼看見的是正在憂心忡忡看著她的詩冬，二姐也來了！
詩冬見夢露醒過來，又驚又喜，“三妹！二姐來了。”
正在呼喚紅葉的丹妃也看到夢露醒過來了，一陣激動，“三妹，你醒過來了，感覺怎樣？”
“大姐！” 夢露微弱應了聲，左右看了一眼。
丹妃明白夢露在找誰，她轉頭對太門西大喊：“夫君，快過來，三妹醒過來了，要見你！”
太門西聞言如風般跑回來，“夢露！夢露！” 他撲到夢露身邊，脆下把夢露摟在懷裏，把她上身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夫君！” 夢露一看到太門西就流淚了。
“夢露，別哭，別哭，沒事的，大姐二姐都來了。” 他給夢露擦了下淚水，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夢露看了一圈，“小妹呢？”
太門西三人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她。
還是詩冬反應快，她對夢露說：“小妹正在趕來的路上，馬上就要到了。” 她撒了一個謊，現在隻有這麽說了，說其它都沒有意義。
夢露眼中閃過一絲遺憾，“等不到了，我本來想在臨終之前咱們姐妹再見上一麵，一家人重聚一堂，我也就死而無憾了。看來這個願望不能實現了，我好想小妹，想跟她告個別。”
丹妃和詩冬都哭了，太門西也眼中含淚，強忍住淚水說：“夢露你別亂想，你不會死的，你不是又醒過來了嗎？等你身體好了後咱們就住在桃花源，我還等著你給我做蜂蜜桃花釀呢。”
夢露說：“夫君，夢露不能侍候你了，謝謝夫君把我帶到桃花源，我死後就把我葬在這裏。桃花源沒有人，我不害怕，這是夢露唯一的請求。” 桃花源遠離塵世，是夢露喜歡的地方。
太門西趕緊說：“夢露快別說這些，我是不會讓你死的。”
丹妃也說：“三妹，你不會有事的，小妹會來的，她的老祖血刀可以解百毒。”
丹妃雖然勸慰夢露，其實她和詩冬都知道夢露不行了，這是回光返照。
夢露比誰都清楚這是生命的盡頭了，她對丹妃和詩冬說：“大姐、二姐，感謝你們多年來對夢露的照顧，如果沒有你們，夢露早就死在金刀寨了。”
丹妃和詩冬想裝堅強，不想讓夢露難過，但還是忍不住捂著嘴嗚咽，畢竟同生共死這麽多年，小時候在金刀寨互相扶持才活下來，現在就要永別了。
夢露轉向太門西，伸出手摸著他的臉，無限的憐愛和傷心，“夫君，遇到夫君是上蒼的恩賜，但夢露就要走了，不能再陪伴夫君了，今後誰來照顧夫君？夢露心裏放不下呀！”
太門西心裏再不願意承認，也知道夢露不行了，夢露是在告別，這是她臨終遺言。他不能再裝著不知，必需給夢露一個保證，否則夢露死不瞑目，魂不能安。
他雙手捧著夢露的臉說：“好夢露！乖夢露！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去吧，我們來世還做夫妻，夢露…” 他說不下去，抹了一把眼淚。
夢露搖頭，“夫君，夢露不想再轉世了，夢露累了。”
太門西哇的一聲大哭，“夢露，夢露，都是我不好，我辜負了你，我自私，隻讓你保護照顧我，卻沒有保護照顧好你。”
夢露並不是責怪太門西，她是怕呀！她來到這個人世間，從小就受盡苦難，跟了太門西後總算有了好日子，又生怕做錯事夫君不要她了，姐妹們出走後又擔心夫君出事，留她一人孤零零在世上，現在就要與夫君永別，那種刻骨銘心的悲痛她實在承受不了。她不想再轉世了，不想再經曆人生，隻想永不複生，長眠不醒。
太門西這才知道夢露心中有多苦，自己疏忽了夢露的感受。他內疚，他慚愧，後悔不已，心在流血，夢露啊我的夢露，他止不住眼淚嘩嘩往下流。
丹妃和詩冬與夢露一起長大，了解夢露，理解夢露為何這麽說。除了當年在桃花源那段無憂無慮的短暫日子，夢露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三妹苦呀，她們兩人都替夢露難過，握著夢露的手流淚。
紅葉在遠處樹林中看著這一切，內心劇烈的掙紮。她聽到了太門西大哭，她過去還從未見太門西哭過，心中一陣難過。但同時又想到自己中毒時太門西也沒有這麽傷心過，這麽說在夫君的心中三姐比自己更重要，她心中又冒出了忌妒之心。但看情況夢露快不行了，否則夫君和大姐他們也不會如此抓狂，難道自己真的見死不救，這可是與自己一同長大的三姐呀！
她幾次想衝過去，但不知為何，始終沒有邁出第一步，她心中有個結解不開，腳下就像掛了一個秤砣，就是邁不出那一步。
時間到了，一切都結束了，夢露感到靈魂離體，生命在消失，氣息越來越弱，她提起最後一絲氣，捏了一下握著的丹妃和詩冬的手。
丹妃和詩冬兩人一起俯下身，“三妹！”
夢露有氣無力的說：“大姐，二姐，再見了，你們保重！告訴小妹，夢露祝福她。”
丹妃和詩冬緊緊的握住夢露的手，一個勁的哭，使勁的點頭，會的！會的！三妹你放心。
夢露又掙紮著看太門西最後一眼，眼中全是留戀和不舍。
太門西抓起夢露的手放在臉上，“夢露，我的好夢露，乖夢露！” 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這麽哄她了。
夢露用手指頭抹了一下太門西的眼淚，溫柔深情的說：“夫君呀夫君，永別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從夢露眼角流出，她看著太門西慢慢的閉上眼，眼光始終沒有離開太門西。
“夢露！” “三妹！” “三妹！” 太門西和丹妃三人一起喊。
丹妃和詩冬又慌忙伸手抵著夢露的胸膛，往裏輸入真氣，想吊住夢露一口氣。
紅葉見太門西幾人一陣大呼忙亂，知道夢露到了生死關頭，她心頭一緊，這時再不施救就晚了。
她突然生出一種罪惡感：我這是怎麽了？三姐這麽善良的一個人，從來不與人爭長競短，也不邀功爭寵，一輩子都讓著自己，而自己卻在三姐生死關頭見死不救，我怎麽變得這麽壞？我這還是人嗎？
快救三姐！紅葉猛然衝出去，也不去想其他的了。
但她剛買出一步，就聽到太門西呼天搶地的哭嚎：“夢露！” 聲震天穹，鳥兒驚飛。
完了！晚了！太門西這絕望的哭嚎說明了一切，夢露走了！
紅葉一下癱坐到地上，雙手捂著臉，渾身發抖。
我的天啊！我都幹了什麽？我都幹了什麽！
…
幾天以後，在桃花源的一處坡地上堅起了一座墳，這裏視野開闊，背靠山坡，麵對溪流平川，墓後大樹遮天。
現在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滿山滿穀都是鮮豔的桃花，美不勝收。夢露在此長眠，沒有人來打擾，隻有山水陪伴，鳥語花香，遠離塵世，這是夢露的願望。太門西要滿足夢露的這個願望，選了最好一處地方，這是他唯一能為夢露所做的了。
墳上有一塊青石墓碑，墓碑上書：
愛妻夢露之墓
夫：太門西
姐：丹妃，詩冬
宋太平興國四年(公元九八零年)四月十日。
墓題是豎著刻在石碑上，上麵沒有紅葉的名子。
太門西沒有原諒紅葉，他也感覺到桃花源有人來過，應該是紅葉，但為什麽紅葉沒有現身呢？不管什麽原因，紅葉的失約導致了夢露毒發身亡，他不能諒解。既然你不出現就沒有資格留下你的名字，你們的姊妹情到此為止。
太門西還不知道紅葉一直就在桃花源，遠遠的看著一切卻不出手搭救，這樣的事太可怕了，他想都不敢往那方麵想。
丹妃和詩冬也沒有說什麽，也沒有提出在石碑加上紅葉的名字。
丹妃已經發現金子被起走了，她是一個精明的管家，不會不查看金子。當她發現金子被盜走後，倒抽一口涼氣，這肯定是紅葉幹的，隻有他們幾人知道這藏金之處。
紅葉的這種行為讓丹妃涼了心，小妹怎麽變得這麽自私？實在讓人不敢相信。她甚至懷疑在夢露去世那天紅葉就在桃花源，隻是沒有出麵與大家相見。
詩冬心細如發，洞察微毫，早就懷疑紅葉那天在場，她曾往紅葉藏身之處看過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什麽沒有。這幾天她一直在想此事，想到深處就一陣顫栗，不敢再往下想。
丹妃和詩冬都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已經沒有必要了，多說隻會讓太門西更為悲哀。
太門西三人跪在夢露墳前，點上香，擺上果子，倒了四杯酒，為夢露送行。
三人心裏都說不出的難受，但不再傷心痛哭了，人麻木了，特別是太門西，受的打擊太大，這幾天基本沒有說話，一直沉浸在內疚和痛苦中。他想不通，夢露這麽善良的人卻不得好死，要死也該是他死，怎麽也不該是夢露。
丹妃和詩冬知道夢露的逆天大法已進入第七層，武功登峰造極，可謂天下第一人，可惜天妒英才，紅顏薄命。
三人雙手合十，默默為夢露祈禱，向夢露告別。
祭祀完起身後，太門西在夢露的墓碑上親了一下，輕聲說：“夢露，我會常來看你的。”
他轉身對丹妃和詩冬說：“丹妃、詩冬，就此別過了，你們好自為之，保重！” 他心灰意冷，也不願再多說什麽。
“夫君！” “夫君！” 丹妃和詩冬同時張口，想說什麽，千言萬語，卻哽咽著一句也沒說出。她們知道這一別就是永別了，從此天涯海角，再無團聚之日，夫妻一場，緣盡於此。
想起她們被夫君從死人坑裏救出，跟隨夫君闖蕩，賣燒烤，走秀台、販茶葉、開店鋪、逃天涯，戰武林、當土匪、征沙場。十年同甘共苦，生死相依，她們從丫鬟變成將軍，從奴婢成為誥命夫人，從被人追殺的弱女子到絕頂武功高手。這一切都是因為遇到了她們的夫君，遇到了這個命中貴人，隻是沒想到結局卻讓人歎息，姐妹散了，夫妻分離，三妹更是命喪黃泉，還有小妹…唉小妹不說也罷。
太門西擁抱了一下丹妃，丹妃緊緊的抱著太門西，最後一次感受夫君寬厚的胸膛，再見了夫君！
太門西又擁抱詩冬，除了在婚慶儀式上那一次，太門西還從來沒有在人們麵前抱過詩冬，這是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
其實上次在鴨綠江邊分手時，詩冬曾主動的擁抱過太門西，他倆雖是夫妻，卻幾乎沒有夫妻之實，除了剛在一起時和新婚之夜，他們就沒有肌膚之親。這些年來在太門西的關愛下，詩冬堅冰一樣的心慢慢的融化，但最終還是要分開，她歎息一聲。
詩冬感到太門西的絕望，關切的勸慰：“夫君你要挺下去！” 這是她第一次以妻子的口氣叮囑太門西，過去都是丹妃和夢露叮囑太門西。
太門西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夢露的墳，轉身離去。
一切都結束了，自己千年穿越，來到這個戰亂年代，轟轟烈烈一場，史命完成了，自己也成了孤家寡人，隻剩下痛苦，還留在這個時代幹什麽？還是走吧，再見了！
他徑直往前走，沒有回頭看一眼，不想再突增悲傷。
丹妃和詩冬看著太門西離去，沒有呼喚，她們知道無法阻止，這是天意，這場宴席散了，大家緣盡於此！
詩冬看著越走越遠的太門西，突然大聲問：“夫君去哪裏？”
太門西沒有回頭，但傳來四句籤言：
“古刹青燈逾千年，
天命紅顏皆為緣，
六道輪回今又是，
紅塵悲歡始雲台。”
這是穿越前太九留給他的四句籤言，他現在才徹底理解：穿越千年，紅塵結緣，完成使命，返歸雲台，重新輪回。
詩冬聽到這四句籤言後怔怔出神，丹妃不明白太門西為何說這個。
太門西走後丹妃和詩冬向夢露最後道個別，也離開了桃花源。夫君走了，她們將開啟另一段人生，她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這次再無牽掛，可放手一搏了，或許這是上蒼特意如此安排的吧。
丹妃和詩冬離開後，一個紅衣女子從樹林中穿出，飛奔到夢露墳前跪下，撲伏在地，哇哇大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