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出差達拉斯參加公司會議，下榻市中心Adolphus酒店。百年老店，外觀古典，看似無奇，可這裏卻曾有奇事發生。會議期間有同事專門提到50年前在這裏發生過一樁轟動事件，對美國社會乃至世界影響深遠。細聊中得知，那是1972年的5月初，美國精神科醫師學會在Adolphus酒店召開年度大會。第二天開會時一位高大魁武的男子從帷幕旁走到講台，令大廳裏聽眾詫異的是，他戴著假發，臉上竟蒙著尼克鬆總統模樣的橡皮麵具，肥大的禮服掩遮著他大塊頭的身軀，人們不知來者是誰。他通過變聲的麥克風發言，聽到他鄭重宣稱：我是同性戀，是精神科醫生，與在座的各位一樣是全美精神科醫師學會的會員，我為此自豪。隨後話題一轉，開始為同性戀精神科醫生代言，盡訴同性戀醫生在職場及生活中的困境，以及當時整個社會對同性戀的排斥，歧視，迫害。在那個時代同性戀被醫學界定性為精神疾患，可被強製住院，注射荷爾蒙，電休克或腦葉切除手術治療，美國42個州的法律認定雞奸為犯罪。同性戀麵臨教育，就業，升遷，法律等一係列的難題和困擾。為了維權，同性戀組織不斷要求廢除同性戀是精神疾患的診斷，他們終於找到了願意在年會上發言的精神科醫生。10分鍾的演說深深觸動了與會者，由此促使推動全美精神科醫師學會於1973年在修訂精神病學診斷標準手冊時，從現代醫學的角度確認同性戀屬於正常變異，而不是疾病，從而廢除了同性戀是精神疾患的診斷。這是一件同時具有醫學，社會和曆史意義的事件，其影響極其深遠，改變了無數同性戀者的人生。
網絡下載圖片：講台就座三人，右側：匿名亨利；中間：哈佛博士畢業的天文學家，曾在美國陸軍繪圖局工作，因同性戀被開除，從此致力於為同性戀維權；左側：同性戀組織的活動家。
那個蒙麵發言者，人稱匿名亨利，直到1994年在費城召開全美精神科醫師年會時，才公開身份，人們這才知道他是費城的John Fryer 醫生(1937 - 2003)。因同性戀他被兩家醫院開除過，幾乎斷送了職業生涯。他回憶說：當他戴麵具在講台發言時，曾開除他的醫院院長就坐在前排，沒有認出他是誰，很有諷刺意味，哭笑不得。他還清楚記得院長開除他時說：如果你是同性戀但不浮誇張顯，我們還能留你；如果你僅僅浮誇張顯，但不是同性戀，我們也能留你；可是你即是同性戀又浮誇張顯，我們不可能留你。匿名亨利在大會上的表現，同性戀組織讚許有加，稱他的發言震撼了大會，組織上找對了人，找對了時機。後來他一直在費城的天普大學行醫，當教授。為表彰他對修訂精神病診斷標準手冊的貢獻，全美精神科醫師學會以他的名字設立了獎項 John Fryer Award，2017年費城市中心的街頭為他豎立起一塊街牌，肯定他為同性戀群體維權做出的成果。50年彈指一揮間，社會巨變。同性戀，變性人，從被排斥，不容，歧視，迫害，到如今的社會普遍包容，接納。社會的發展變化總有動蕩起伏，持續不斷地維權甚至爭權，也引發了當今新的爭議和衝突，如變性人醫療，參加體育比賽，使用公共衛生間等。
網絡下載圖片：費城街頭的紀念牌
曾在海外校友群看到校友們談論少年兒童性取向的話題，想起當年在醫學院上精神科臨床課，精神病院主任上課，給全班放錄音，聽一個中年知識分子男同的自白，平生第一次聽到如此露骨直白X
級的猛料，同學們麵麵相覷，目瞪口呆，都被驚著了。那是80
年代才知道的事，對同性戀的了解從那時開始。不知後來的學弟學妹們是否也上過主任的課，聽過錄音。無論如何，現在的醫學生應該不再會大驚小怪了。
院長說的沒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