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拾貝·納斯和基因的故事》
【摘譯自保羅·納斯的《生命為何物》】(注:英國的納斯因細胞繁殖的控製機理的研究獲得2001年的諾貝爾生理學和醫學獎)...一個空氣潮濕的禮拜五下午,我發現一個酵母菌細胞偏小,應該是個變種。但是這一次我的培養皿被汙染了:入侵的真菌蓋滿了那些小小的酵母菌細胞。清除這些真菌很麻煩。我估計這個酵母變種很可能是以前就見到過的,於是就把整個培養皿扔進垃圾桶,回家喝茶去了。
到了晚上,心裏不踏實。萬一這是一個新的變種呢?愛丁堡這時候的夜晚又黑又潮。但是我還是騎著自行車上坡去實驗室。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裏我終於把這些酵母變種分離出來。結果讓我極其高興。…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類別的變種。最終它成了探求細胞周期控製機製的鑰匙。
我把這個新的變種類別叫著cdc2。回想起來,我真應該給這個細胞周期拚圖中最重要的拚塊一個更雅致的名字,至少是一個更好記的名字(注:cdc2字麵的意思是細胞分裂周期2)。你會在這本書裏不停地見到cdc2。
現在看來,這一切其實都很簡單。運氣也非常重要。對於前一類變種,我並沒在意,就於偶然間發現了(注:作者謙虛了。大概在一萬個菌群裏才能發現一個變種。作者找到了五十個)。而我從垃圾桶裏找回那個培養皿更像命運的蹊蹺安排。由此我找到了控製細胞周期的中心元素。在科學研究裏,簡單的實驗和設想會很有啟發性,尤其是再搭配上苦力,希望和那麽一點點運氣。…
沒有基因,生命無法存在。每一代的細胞和生物必須繼承基因指令才能生長,工作和繁殖。這就意謂著對於長時間存活的生物體,基因複製必須非常精準。隻有這樣,DNA序列才能在眾多次細胞分裂中保持不變。…今天,你身體裏的兩萬兩千個基因的絕大多數和這個星球的其他人完全一樣。這些基因和幾萬年史前的人類祖先也沒有區別。所有那些造成你我的差別,以及我們和史前祖先的差別的突變基因不到人類基因的百分之一。這是二十一世紀基因研究的一項偉大發現:無論我們的性別,種族,宗教,和社會階層,含有三十億DNA堿基的基因組極其相似。世界上各個社會都應該接受這個人人平等的事實。
當然我們也不能忽視我們基因裏的那些零星的差異。即使是很小的一部分,這些差異在我們生物個體和生命曆程裏有巨大的影響。有些基因變異由我們和子孫共有。這些解釋一家人之間的相似之處。而另外一些則因人而異。這些讓我們成為獨特的個體,或多或少地影響我們的體形外貌,身體健康,和思維方式。
基因學也是我們生活的重心,塑就我們對自我和世界的認知。在我的後半生裏,我對我自己的基因有相當驚奇的發現。我生長在一個勞動階級的家庭。我的父親在工廠裏做工,母親是一名清潔工。我的哥哥姐姐在十五歲時就不再上學了。我是唯一一個堅持讀書的孩子,後來還上了大學。我的舊時的童年也很快樂。我的父母比我兒時玩伴的父母年紀大好多。我經常調侃地說我是姥爺姥姥帶大的。
多年以後,我當上了在紐約州的洛克菲勒大學的校長,需要在美國定居,就開始申請綠卡。很奇怪我的申請被拒了。美國國土安全部說我一直用的出生證裏沒有注明我父母的名字。我隻好寫信去要一份全本的出生證。當我打開回信時驚呆了:新的出生證顯示我以為的父母不是我的父母,他們真是我的姥爺和姥姥。我的生母是我的一個姐姐。事情的由來是我的母親在十七歲時懷上孕。那時未婚生子是相當丟人的事。於是她被送到諾維奇的姨媽家,生下了我。我們回到倫敦後,姥姥為了袒護我母親,就假扮成我的生母,把我帶大。這真是一個莫大的嘲諷:作為一基因學家,我絲毫不了解自己的基因!結果,所有可能知情的人都去世了,我至今也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在我的出生證上父親名字的地方隻是一個空白。
所有的生物個體在出生時就有極小部分的變異基因隨機地產生出來,也和母體無關。這個成就了生物個體的獨特性,也可以通過遺傳,讓生物種族在長時間尺度上有一個動態變化的過程。生命在一個改變的環境中不斷地實驗,創新,適應,也改變這個環境。為了這些成為可能,基因必須為了保存遺傳信息在變與不變中找到平衡…
--寫於2022年5月30日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