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十四年前我和丈夫出版的《潮起潮落》(以第一人稱寫的一部紀實文學)其中的一個章節,我摘出一部分,獻給今年的母親節。
毋庸置疑,母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愛,它無私包容、潤物無聲、綿長悠遠。古今中外所有的母親都用自己的方式詮釋了母愛。我的媽媽、我自己、我的兩個女兒,四個不同年代、不同經曆的母親對愛的表達方式有所不同,但是母愛的本質從不曾改變。
過去我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如今我是五個孩子的姥姥,時代的變遷讓我對母愛更有體會。如果有幸,我還可以做太姥姥,相信那時我能更深刻地認識世間這種偉大的愛。
孩子 · 宗教 · 美國 (1)
感謝上帝賜給了我一個好丈夫、兩個好女兒。
大女兒堪稱是我的福星,還未出生,就開始保護媽媽了。當年如果不是我肚裏懷著她,還有三個月就臨產,遲群早就把我從長春帶回清華關押起來審查“五 · 一六”,在他們私設的公堂裏受苦遭罪了。
女兒出生後還未滿月,就傳來了我們所在的長春汽車廠專案組準備將我和丈夫就地隔離審查“五·一六”的消息,同學們悄悄對我倆說,趕緊收拾東西,應對這一變化,重要的物品可以寄放在他們那兒。
那時我們一貧如洗,唯一的財富就是剛出生的女兒。必須立即送走,否則她將會和我一起被關押地下室(長春一汽專案組隔離案犯的場所)。
就這樣,女兒剛滿月就被送到了沈陽姥姥家。
我媽媽在世時說得對:“貓養的貓疼、狗養的狗疼,誰養的孩子誰心疼”,確實如此。
既便是送到親姥姥家,做媽媽的也難免牽腸掛肚。盡管長春——沈陽僅三百公裏之隔,火車票隻要五、六塊錢,那也舍不得花錢坐車回去看看,咬咬牙,還是把錢寄回去,多給孩子買點兒奶粉什麽的。
一般來說,無論是長子還是長女,父母寄予的希望最大,管束最嚴,給予也最多,這個女兒從小就是在我們的厚望中長大。
為了不耽誤受教育,在她五歲時,我幾乎是從媽媽的手裏搶回了孩子。
那年我媽媽帶著她正在北京我哥哥的家裏,當北京到長春的火車路過沈陽時,我怕女兒醒了哭喊著找姥姥,於是堅持讓我媽媽一人悄悄地下車了。
那時我壓根兒就沒有想過作姥姥的感受,從滿月起就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帶到五歲,冷不丁地被領走了,老人心理上得需要多大的忍受力啊!及至我步入了做姥姥的年齡後,才深刻地體會了這種感受。
為此,我一直深深地內疚、自責,覺得愧對於我的媽媽,同時也更加理解了母愛的無私。
我媽媽不僅養育了我們兄弟姐妹六人,而且還幫助我們帶孩子,她希望兒女們不被孩子拖累工作,所以即使拖著病體也要幫助我們,她先後共幫我們兄弟姐妹帶過十個孩子,而我卻在她的有生之年從未給過她一個緊緊的擁抱,從未對她大聲說一句:媽媽,我愛你!
為此我懊悔不已,即使到了耄耋之年,每每想起媽媽對我們的愛,我仍然是熱淚盈眶,悔恨自己當初不會表達、羞於表達。
女兒回到了我們身邊,那些日子過得真是幸福、甜蜜。
我常常坐在自家12平米小平房的火炕上,看著在地上和兩隻小雞玩耍的女兒,覺得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這個世界上我寧願什麽都不要,隻要這種時光永遠伴隨著我。
女兒七個月時的一張照片,曾經被黑龍江的一位通曉《易經》八卦的所謂“大師”看過,他說,這個孩子的頭頂上有一層光圈籠罩著……
我深知這個女兒非同一般,我得意非常。
大女兒七個月
記得我媽媽在世時經常說,在她帶過的十個孫輩的孩子中,我這個女兒最仁義。我沒有和她老人家交流過“仁義”二字的含義,但這孩子確實十分懂事。
那年月全國那叫一個“窮”! 買菜要憑票,還要排長隊,越是便宜的菜,排的隊就越長。有一次我帶她去買菜,正好趕上有茄子賣,女兒一看排隊的人少,大概就知道這種菜貴,於是小手使勁兒拽著我說:“咱們不買,咱們不買,這菜太貴了!”
旁邊人詫異地看著這個年僅五、六歲的小丫頭拉著媽媽,硬是頂著烈日排長隊去買那便宜的爛菜去了……
稍大以後,她學會了生爐子、使煤氣罐、高壓鍋,還居然用高壓鍋給我們做粥,倘若不是我們及時製止了她,她愈發膽大,也愈發能幹。那一年她才六歲,鄰居們都誇她棒,我卻深深地被震撼:
難道窮人的孩子就這麽早當家麽?
那年月流傳著“學會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為此我們得給孩子撥亂反正。我和丈夫白天工作,晚上自己還要學習,唯一的星期天又有繁重的家務勞動,排隊買糧、買煤、洗衣、做飯、收拾衛生,還要拿出相當多的時間去應付整治我們的人,能陪孩子的時間真是太少了。
記得有一次我倆晚上出去找專案組的人說明情況,兩個孩子在家燒開水,不知是忘了,還是因為我們不在家而生氣,總之是把我新買的一把水壺燒幹了,燒得像炭一般黑,兩人嚇得四隻小手齊忙乎,擦了整整一個晚上。
為了逃脫訓斥,在我們回家之前,姐倆趕緊上床睡覺,這個初中一年級的姐姐“合謀”那個小學二年級的妹妹還給我們留了一首打油詩,讓我倆看得哭笑不得。
“嗚呼新壺,不幸燒舊,我和妹妹,用你做水,回屋寫信,將你忘卻。
你在火上,備受煎熬,我在屋內,暢遊文海,及吾想起,大勢已去。
你已變得,半新不舊,我和妹妹,竭力挽救,揮汗灑淚,終難變新。
痛哭流涕,後悔莫及,將功補過,晾兩杯水,道萬聲歉,下次再不。
懇請您老,父母麵前,美言兩句,暫消火氣。
新壺雖新,總有舊時,早舊晚舊,還不一樣,破財免災。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我們逃罪,先自睡去,懇請大人,切勿喚醒,有話好說,明天商量。
實在不行,我倆賠錢。“
女兒的“大作”(1984年)
初中畢業時,她以汽車廠六個子弟中學所有考生中(1500名之多)第一名的成績被長春東北師大附中錄取了,這一消息在汽車廠不脛而走。
這一年是一九八六年,正是長春一汽整黨核查最火熱的時候。清理三種人的專案組拿著“三種人”的帽子氣勢洶洶地要往我們頭上戴。
我所在的長春汽車研究所,黨委書記是一個馬列主義老太太(她丈夫是清華大學一九五一年畢業生,因為是校友,所以我和他們的關係曾經很不錯),僅僅因為我是“三種人”嫌疑犯,她已經由親熱變成不認識,或許還增加了一些鄙視和仇視。
可是那一天,當我們倆在汽車研究所大院裏狹路相逢時,她居然咧開了嘴,朝著我極不自然地笑了笑,有些討好又有些詫異地說:“你的女兒不得了啊!聽說考了汽車廠第一名?”
我漠然地應了一聲, 奇怪的是自從那兒以後,老太太再見到我時,臉上居然有了笑容,我知道,這笑容(包括他們給我們戴“三種人”帽子的手也哆嗦了一下)是女兒給我爭取來的。
偶爾也能趕上個稍微有點兒空閑時間的星期天,沒什麽玩的,我和丈夫就帶她們姐妹倆去附近農村的野地裏,挖挖小根蒜(野菜)、翻翻跟頭,練練立定跳遠,在我看來,已經相當奢侈了。
我總認為星期天不幹家務活,不陪孩子做功課,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是罪過。
有時靜下心來想想,覺得自己也真俗,看看那些無所追求,一天輕輕鬆鬆,大人孩子其樂融融的,也著實羨慕。怎麽過不都是一輩子嗎,何苦呢?可是自己就擺脫不了這個“俗”,為了能讓孩子上大學,上好大學,不但給孩子加砝碼,還要給自己也套上小枷板,所以有時也和自己慪氣、較勁。
丈夫為了減輕我的“罪惡感”,特地向我發表了他的“研究成果”,他說:
什麽是俗人?“俗”人就是吃穀子的人,咱們也是吃穀子的,當然就是俗人,俗人想的可不就是名利嘛!要不怎麽會“俗”呢?
不想名和利的那是僧人,“僧”人就是曾經是人,曾經是吃過穀子、想過名利的俗人。
超脫俗人的是仙人,“仙”人乃山中之人,仙風道骨,連糧食都不吃了,還能俗嗎?
最超凡脫俗的是佛,“佛”即不是(弗)人,當然就是最脫離凡塵的菩薩了!
還別說,聽了之後,我真的是坦然了些、寬慰了些。
咳!其實大凡俗人,誰不是在世俗的觀念裏隨波逐流!
一九八九年,女兒以吉林省女孩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考入清華大學生物科學係,我去北京送她。
偶爾一日坐車路過海軍總院,忽見一個少婦和三、四歲的女兒,陽光下圍著花壇追逐嬉耍,那一刻,我突然醒悟到,我和女兒之間這樣的時光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此刻,我真希望時間能倒流,甚至寧願她不上清華,也像那個小女孩一樣不離開我的身邊,我的眼裏噙滿了淚水,那個情景永遠定格在我腦海中。
女兒在清華隻讀了三年,一九九二年,年僅二十一歲的她就申請了美國納布拉斯加州大學(Nebraska university of Omaha)生物係攻讀碩士學位,全額獎學金。
臨出發前,她爸爸送她一句話:“顧命要緊”,我則告訴她“無論遇到什麽情況,永不自殺!”這是我們倆前半生悟出的人生真諦,我們希望她永遠記住這兩句話。在這個紛爭的社會,生命是最可貴的,學會保護自己,學會生存的本事。
應該說,女兒的心理素質相當好,承受能力也非常強。在她決定去美國讀這個碩士學位時,清華大學生物科學係主任曾極力反對,他對我們說:
“你女兒不應該去這類學校,而應該去哈佛、耶魯”。
他主張女兒在清華念完本科後,再去這些世界一流的學校念碩士、博士,但是女兒堅定地走了。
兩年後,她憑自己的實力,不但拿到了碩士學位,而且被耶魯大學以全額獎學金錄取為博士生。
一九九九年,女兒結束了博士攻讀生涯,年僅28歲,比起清華大學生物係主任的設計還提前了兩年。第二年我和丈夫趕到紐黑文,到了人稱美國總統的搖籃——耶魯大學參加女兒的畢業典禮,同時祝賀她進入哈佛大學作博士後。
女兒在美國耶魯大學上台領取博士畢業證書
祝賀大女兒獲得博士學位
耶魯大學博士、哈佛大學的博士後,作為父母,我們享受了無以倫比的快樂和驕傲,但我總覺得女兒對這一切似乎並不太在意,很是淡漠,或許她內心深處並不太喜歡這種追求,隻不過是為了父母、為了別人才去這樣做的。
一九九五年當女兒還在耶魯念書時,一個越洋電話打到北京家裏:
“爸爸、媽媽,我找了一個男朋友,江蘇揚州人,25歲,現在和我一起在這裏讀博士,和媽一樣的屬性,和爸一樣的血型,我們準備結婚了。”
話音一落,我和丈夫差點兒跳了起來,相視之後不約而同地說:“同意!”就像在公司上班時,每天有數不清的報告需要我們簽字一樣,就差點兒問她需不需要蓋章了。
那一年七月,就在小女兒剛剛結束高考之後,我出差去歐洲德國、瑞典,丈夫出差去日本,恰恰這時,大女兒攜女婿從美國回來旅行結婚。
我們隻能委托司機帶著小女兒,去把不認得家門的姐姐、姐夫接回來。
女兒長大了,我似乎還不習慣她的長大與成熟,乍看起來,還是那個嬌小可愛的小女孩,過來和我們拉拉手、貼貼臉,可是轉眼之間就和那個我們不熟悉的男孩子摟脖、抱腰去了。
我和丈夫四目相對,掩飾不住的惆悵、失落,妒忌地看著那個從我們身邊把她搶走的男孩子。
“她已經不僅僅屬於我們了,她已經為人妻了,或許以後還要為人母”,一想到這兒,心裏就空落落的。
大女兒嫁人了,而且生活在地球的那一端,有人照顧她了,我們也就不再那樣牽腸掛肚了,大女兒從我們視線中淡出了。
我們的目光開始聚焦到了小女兒身上。
這個從小就格外乖巧的女孩兒和姐姐相比,她似乎心眼更多、嘴更甜,更會取悅大人,所以在幼兒園時就深得老師喜愛。她經常像演戲似的,一出一出的節目讓我們難以忘懷。
她兩歲多時,一天我下班後忙著洗菜做飯,讓她自己玩,一眼沒瞧見,她把我的止咳藥片翻出來當糖豆吃了,隻聽見她邊吃邊說:“甜呐!甜呐!”
等我看見時,她已經吃了小半瓶,還美滋滋地吧嗒嘴呢!結果可想而知,住院、洗胃、灌湯、打吊針,自己遭罪,也把我們折騰得不亦樂乎。
還有一次是在她三歲多時,一天早上下著大雨,我一手抱著她,一手撐著傘送她去幼兒園,狂風暴雨裏深一腳、淺一腳的,如果手裏抱的不是孩子,真想扔到地上算了。
這個小人兒居然看出了點兒門道,她突然用兩隻小手緊緊摟住我的脖子,說:
“媽媽,等以後你老了,我也抱你上幼兒園。”
一句話說得我腳下生風,眼淚卻也一起掉了下來。
小女兒兩歲半
這個小女兒不僅長相酷似爸爸,而且和爸爸一樣特別惜命。
一次我下班後,把她從幼兒園接回來放在外麵玩,我回家做飯,突然聽見她在外麵沒有好聲地哭喊,我嚇得魂飛魄散地往外跑,差點兒滾下樓梯。隻看見她趴在地上邊哭邊喊:
“不好了,我的手摔壞了,露骨頭了!”
我一眼瞥見鄰家的老太太坐在一旁麵帶微笑,心裏很是不滿意,卻聽見老太太說:“放心吧!你閨女沒什麽事兒,就是碰破了點兒皮。”
我忙拉過女兒一看,我也給氣樂了,原來她跑著玩摔倒了,手正好碰到了一塊石頭,磕破了點兒皮,出了點兒血。她鼻涕眼淚地抹了一臉,還大呼小叫“露骨頭了”,從此在我們家落下了“話把兒”。
小女兒上學時,我感到已經沒有精力細心地管理她了,基本上是“自由發展”,反正我們的成品率已經50%了。
但對她的教育卻沒有放鬆。
她剛上小學時是半天班,每次我下班回家,都看見她趴在桌子上忙乎著寫作業。不用問,肯定是一放學就玩,等爸媽快回來了,趕緊回家寫作業,證明自己是好孩子。
我把她拉過來,告訴她說:“學習不是給別人看的,是自己的事情,要自覺”。
我說:“從明天起,一放學就先寫作業,隻要我下班回家,你就必須到外麵去玩,不允許在家寫作業了。”
說完,我還厲聲厲色地補充了一句: “如果我回來看見你還在家寫作業,我會一腳把你踢到外麵去玩,記住了?”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把學習當成“作秀”給我們看,始終是自覺學習,不用我們操心。
她的學習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隻是她趕上了我們家庭一係列重大變故,從小學到中學一直生活、學習在不穩定之中。
為了改變我們後半生的命運,我們像拎個小包袱似的帶著她到處奔波。僅小學六年,她在長春和沈陽兩地就換過五個學校,直到我們在沈陽定居下來。
一九八九年,小女兒小學畢業考初中,當年遼寧省實驗中學(那是沈陽市乃至遼寧省的王牌學校)不是每個小學畢業生都可以報考的,需要學校推薦才可以報考。
那一年省實驗中學給她所在的沈陽機車廠第二小學分配了兩個名額,我們的小女兒被推薦上去了,在考數學的過程中,她的智慧受到了嚴峻的考驗。
試卷上有一道數學題,是老師曾經講過的,但當時女兒覺得有點異議或者不太明白,回家後就請教了爸爸同誌,結果爸爸堅決否定了老師的作法,告訴她應該怎樣作,之後她就忘了再回去找老師請教。
結果沒想到,這麽重要的考試卷上,偏偏就出現了這道題。怎麽辦?照誰的去答,考試結束後小女兒對我們說:“我按爸爸講的作了,因為我覺得爸爸的學問肯定比老師高。”
沒想到,她就憑著這道題的分數和其他考生拉開了差距,成為機車廠三個子弟小學一共六個被推薦的考生中唯一一個考入省實驗中學的學生。
我們都祝賀她,誇她在爸爸和老師之間選擇正確,她卻眨巴眨巴小眼睛,狡黠地說:
“其實我必須按爸爸教的去做,因為我想過了,如果按老師教的去做,考上了還行,萬一考不上,爸媽還饒得了我嗎?”
一句話說得我們瞠目結舌,小小年紀在這考試的緊張時刻,她居然還清醒地算著自己的小賬。
三年之後,她又輕而易舉地進入了省實驗高中,如果她能穩定地在這裏念下去,她的心願很容易達到。
那時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也要考入清華大學,讓我們家成為清華世家。
沒想到,高中剛念了半個學期,我們就從沈陽開拔了,把家搬到了北京。按說,學生是最忌諱轉學的了,教材、課程、環境都有差異,何況自從調入北京之後,我和丈夫就忙得一塌糊塗,經常是女兒給我們買菜、做飯,照顧我們倆。
記得一次下班後,我坐在車裏看見前麵一個女孩兒騎著自行車,身上背著書包,車前筐和車後座上裝的都是菜,司機對我說:“您瞧這孩子多顧家,多能幹啊!”
我也感歎地說:“這年頭兒這樣的孩子可真少見!”
待我們車開近了一看,啊?居然是我的女兒!我隻是感動了半天,卻沒有想到如何去幫助她,當時也沒有家政服務這個概念。
在她高中三年級寒假時,正是高考複習最較勁的時候,我們又趕上裝修房子、搬家。整整一個假期,她成了我搬家、收拾新房的得力助手。
真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付出多少,就收獲多少。高考時女兒隻差2分沒能如願進入清華, 而進了第二誌願——北京化工大學。
沒有辦法,有得就有失,那些年我和丈夫得了事業,卻失去了照顧孩子、培養孩子的時間,讓小女兒和清華大學擦肩而過,我內心深處總覺得愧疚。
不過,她上大學以後的那些日子裏,我們卻生活得幸福、甜蜜。每當她回到家裏,就會坐在我床邊的櫃子上,笑眼一眯,侃侃而談。我喜歡看她那甜甜的樣子,就像當年在長春一汽的小平房裏看她姐姐在地上玩耍一樣,十分愜意。
我充分享受著這母子之情、天倫之樂,卻全然不覺她已經長大了,她內心深處早就想展翅高飛了。
姐妹倆的書信往來堅定了小女兒要去美國的想法,此時正是她大學二年級寒假期間,我們決定投石問路 —— 一起去美國探望大女兒,如果能辦下簽證,就讓她去美國。
沒有人認為美國大使館會給她簽證,因為她最具有移民傾向,谘詢了N個人,N+1個都說肯定拒簽。
試試吧!我們讓她準備了若幹個問題的對答預案。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到美國使館麵試那天,簽證官隻是簡單問了問我丈夫去美國幹什麽,去多長時間,然後問我,是他的太太嗎?我答:是,又問小女兒,是他的女兒嗎?答:yes!
奇跡出現了,那位簽證官笑容可掬,居然OK、OK、OK,一連三個OK把我們全部放行了。
就是這樣奇妙,日後用小女兒的話說,這就是神的旨意。
把小女兒放到美國去,說實在的,我們是捏了一把汗,她和姐姐不一樣,她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身邊,一下子跑到異國他鄉,語言障礙、學習障礙、生活障礙,她全得麵對,這等於把她扔進了一個苦難的深淵。
毫無辦法,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得靠她自己一點兒一點兒往上爬吧!我們可以預料到她所麵臨的種種困難,卻無法替代她,隻能揪心地思念她,從心底祝福她。
我們堅信,她最終一定能從深淵裏爬上來,因為她是我們的女兒。
二O O O年我們去參加大女兒在耶魯大學的博士畢業典禮時,正趕上小女兒在艾奧瓦州(Iowa)的格林奈爾大學(Grinnell College)獲學士學位的畢業典禮,我們沒能去參加,隻是等她放假回波士頓,才一起照了張相,算是慶祝了她的凱旋。
之後,小女兒也拿到了全額獎學金,到了和她姐姐所在的哈佛大學僅一橋之隔的波士頓大學(Boston university)攻讀碩士。
祝賀小女兒戴上學士帽
從苦難深淵裏爬出來的孩子明顯長大了,仿佛一夜之間都獨立了。兩個孩子開始有了自己的信仰,她們開始信仰耶穌基督了。
伴隨著孩子們的獨立、伴隨著她們對宗教的信仰,我們之間開始出現矛盾了……
(未完待續)
謝謝你的支持和鼓勵!
提前祝你母親節快樂了!
今年母親節之前有部電影叫Unsung Hero, 很不錯。推薦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