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3月10日,2014
一隻飛盤落在附近的草地上。
艾迪聽到了奔跑的腳步聲,睜開眼睛,一隻黑色的大鼻子正衝著她的臉,還算及時,沒有被這隻狗濕吻。她笑著坐起身,撫摸著它厚厚的毛發,在它拿到裝著第二個鬆糕的紙袋之前,抓住了它的項圈。
“你好” 她喊到,公園對麵,有人在高聲道歉。
她把飛盤扔向那人的方向,狗跑了。 艾迪打了個寒顫,瞬間清醒,有點冷。
這就是三月的困擾——溫暖總是不持久。當春天剛來臨的時候,有一陣短促的階段,當你坐在陽光下,剛好夠讓你解凍,然後它就消失了。 太陽走了。 陰影席卷。艾迪又打起寒顫,從草地上站起身,拍掉腿上的塵草。
她應該偷一條暖和點的褲子。
艾迪把紙袋塞進口袋裏,把弗雷德的書夾在胳膊下, 離開了公園,沿著聯合大道向東,朝海濱走去。
走到一半,小提琴聲讓她停下了腳步,那聲音如成熟的水果。
人行道上,一個女人坐在凳子上,下巴抵著小提琴。旋律優美且舒緩,將艾迪帶回馬賽,布達佩斯,和柏林。
十來個人圍著聆聽,琴聲停下,人行道上滿是輕柔的掌聲,和來往的人。艾迪從口袋裏掏出最後的零錢,放進琴盒裏,繼續前行,更輕盈,更滿足。
她來到鵝卵石山( Cobble Hill )的劇院,查看了張貼的時刻表,然後推開門,加快腳步穿過擁擠的大廳。
“嗨“ 艾迪說著,招呼一個拿著掃帚的男孩,“我把錢包落在三號廳了”
撒謊非常容易,隻要你選擇對了話術。
他頭也沒有抬,揮手讓她進去,她俯身從下麵穿過掛著天鵝絨繩子的驗票欄,走向黑暗的大廳。 緊迫感一步步消失。被消音的雷聲從播放動作片的影廳門下傳出。浪漫喜劇的音樂滲入大廳。 高高低低的聲音和分貝混雜著。 她漫步在走廊,研究即將上映的影片海報,和每個影廳門口顯示的正在上演的影片名稱。 她已經看過十來遍了,但是她不在乎。
五號廳,一定是結束了,門開了,一大群人湧出來進入走廊。 艾迪穿過人群,走進空蕩蕩的影廳,在第二排發現了一個翻倒的爆米花桶, 金色的爆米花撒落在粘糊糊的地板上。她撿了起來,大步走回大廳,在小賣部前排隊,她前麵是三個青春期的少女。小賣部的櫃台後是一個男孩。
她一隻手輕輕地撩著頭發,深呼出一口氣。
“不好意思,“ 她說, “ 一個小男孩把我的爆米花打翻了。” 她搖了搖頭,他也像她那樣搖了搖頭, 回應著她的憤怒。 “ 你是否可以隻收我的續杯費,而不是…” 她已經把手伸進了口袋,好像要掏出錢包,但那個男孩取過爆米花桶。
“別擔心,“ 他說, 四周打量了一下。 “ 包在我身上。”
艾迪滿臉笑容。“ 你真是個救星,” 她說著,看向他的眼睛,男孩臉紅的厲害,結結巴巴地說這真的不是個問題,完全沒有問題,盡管他還在掃視著大廳,看主管在不在。 他倒掉了桶裏殘留的爆米花, 裝滿了新鮮的,好像秘密一樣把它從櫃台裏遞了出來。
“好好享受你的電影“
在艾迪見過的所有發明中——蒸汽火車,電燈,照相機,電話,飛機,電腦——電影可能是她的最愛。
書籍是美妙的,便攜的, 持久的,但是坐在這裏,在黑暗的電影院裏,寬大的熒幕填滿了她的視聽, 世界消失了,在這短暫的幾個小時裏,她是另一個人,進入到浪漫,陰謀,喜劇和冒險之中。 所有這些都配有4K圖像和立體聲。
當片尾字幕滾動時, 一種安靜的沉重感充滿了她的胸膛。 有那麽一刻,她感覺到失重,但現在她恢複了,沉下來,直到她的腳接觸到地板。
當艾迪走出電影院時,已經快6點了,太陽已西垂。
她穿過那條蜿蜒的林蔭道向回走,經過公園,集市已經結束,攤位都撤了,走向那張鏽跡斑斑的綠桌子,弗雷德還坐在那兒,讀著《M》.
桌上的書脊走向發生了一些變化,這裏被賣掉的書空出一個位置,那裏又新增了一本。 天色漸漸暗下來,很快他就必須回去了,把書裝進箱子裏, 一個一個的搬上二樓的那個一居室。艾迪很多次想要幫忙,但是弗雷德堅持自己做。另一個埃斯黛爾的影子。 像放久了的麵包一樣固執。
艾迪在桌子旁邊蹲下,起身時,手裏拿著那本借來的書,就好像是書滑落到了地上。她把它放回去,小心翼翼不打翻書堆,弗雷德肯定是讀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他咕嘟著,頭都沒有抬,沒有看她,也沒有看那本書, 或是她放在桌上的那個紙袋,裏麵有那隻巧克力鬆糕。
這是他唯一喜歡的口味。
Candace 總是會為他喜歡吃甜食而痛罵他,在一個早上,他告訴艾迪,說這不如殺了他,但是生活是一個有著變態幽默感的婊子——因為她走了,他還在吃垃圾食品(他的話,不是她的)。
氣溫下降了,艾迪把手插入兜裏,祝弗雷德晚安,然後沿著街道繼續先前走,她背對著半墜的夕陽,影子長長得拉向前方。
當艾迪到達Alloway 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Alloway 是一個那種享受著寂寂無名的酒吧,如果哪天上了頭條成為那種想尋找布魯克林感覺的人的最愛,就是玷汙了它的名譽。幾個人在路邊晃悠,吸煙,聊天,等朋友,艾迪在他們中間逗留了一會兒。 她點了支煙, 隻是為了找個事做, 盡可能的抵製著那扇可輕易拉開的門,那熟悉的感覺。
她熟悉這條路。
知道它通向何方。
Alloway裏麵的形狀像威士忌酒瓶, 狹窄的入口,深色木吧台延伸至放置著座椅的房間。她在吧台前坐下。她左邊的男士邀請她喝一杯,她同意了。
“讓我猜猜,“ 那個男人說。 ” 玫瑰紅葡萄酒?”
她想點一杯威士忌,隻為了看他臉上的驚訝表情, 但這從來都不是她的菜, 她總是選甜酒。
“香檳。“
他下了單, 閑聊了一會兒,直到他接到一個電話,然後離開,承諾馬上回來。 她知道他不會回來, 這樣挺好,她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等待著托比上台。
他坐下來,單膝抬起支撐著吉他, 臉上露出害羞的微笑,幾乎是帶著歉意的。他還沒有學會如何活躍現場,但她相信他會的。他在開始演唱前,看了看那為數不多的觀眾, 艾迪閉上眼睛,讓她自己消失在音樂裏。 他先翻唱了幾首。然後是一首他自己創作的民謠。然後,這首。
一個和弦飄蕩在Alloway, 艾迪回到她的位置。 她坐在鋼琴前, 彈出音符,而他就在她身旁, 手指疊放在她的手指上。
現在,這一切融合在一起,文字包裹著旋律。 它成為他的。 它就像一樹,由根而發。 他會記住,他自己 ;而不是她, 當然——不是她, 而是這首。 他們的歌。
最後,音樂聲被掌聲取代,托比悄悄走到吧台, 點了一杯傑克可樂,因為是免費給他的,在第一口和第三口之間的某個時候,他看到了她,投以微笑 ,然後有那麽一瞬間,艾迪想——甚至如今依然希望——他記起什麽, 因為他看她的眼神好像他認識她, 但事實上,他隻是嚐試記起;被吸引,非常像是認出了那人,不過是錯誤的靈光閃現。
“抱歉,“ 托比說,每當他感到尷尬時就會以這樣的姿勢低下頭。 同樣的姿勢,當他在早上醒來發現她在他的客廳時。當有人擦過艾迪的肩膀想要打開她身後的門時。她眨了眨眼,夢消失了。
她還沒有進去。 她還在街上,指間的香煙已經燃盡。
一個男人扶著門。“ 你進來嗎?”
艾迪搖搖頭, 強迫自己往後退,遠離門,遠離酒吧,和那個即將登台的男孩,“不是今夜,” 她說。
The rise isn't worth the fall.
1. 最後一句,不知道如何翻譯好,先放在這裏,慢慢想。
原文……這樣吧,等你全部發完譯文後,我再問你要好嗎?嗬嗬
真是沒辦法,讀譯文的時候時常忍不住倒回去想,原文是怎麽寫的:)
The rise isn't worth the fall. 大意就是片刻的提升不值得伴隨而來的墮落?看來有些東西怎麽翻譯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