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網上就沙白白的安樂死行為,有許多的爭論。有網友給出了安樂死與協助自殺的定義,講的很有道理。我也認為沙白白所實施的不是安樂死,而是自殺行為。
安樂死是在非常痛苦且無可救藥的情況下,被他人結束生命。我們看一些西部片,有的馬受傷了,無法存活下去,馬的主人對著馬的頭部開 一槍,結束了馬的生命,這就是安樂死的一種。戰場上身受重傷的人,也會懇求他的戰友給他一槍。這也是類似安樂死的行為。
沙白白雖然患了目前不可治愈的疾病,但並非已經直接麵對死亡。而且現在醫學研究在飛速的發展,很多以前的不治之症都得到了良好的控製,包括艾滋病也是如此。我本人就參加過一些針對係統性紅斑狼瘡(SLE)的藥物或CAR T細胞的臨床研究,對於某些患者也有非常好的療效。
所以,沙白白所經曆的不是安樂死,而是協助自殺。
但我總覺得沙白白並沒有死。因為沙白白是自殺,瑞士的協助自殺機構必須保留沙白白隨時反悔的決定。隻要沙白白在最後一刻反悔了,她就可以終止自殺行為。而瑞士的協助自殺機構不得阻止沙白白的反悔,否則就成為謀殺了。
我為什麽會認為沙白白沒有死呢?因為自殺本身是一種衝動行為。自殺者在實施自殺行為以後一般都會後悔。我無法統計這個百分率,因為很多人自殺成功了。沙白白的自殺過程持續的時間太久了,這個過程中,她的內心有無數次的後悔。最終,當真正麵臨死亡的時候,她會感到,她其實並不想死。
敢於麵對死亡的人,都是從來沒有真正感受到死神逼近的人,所以他們不知道死亡的恐怖。就像戰場上的戰士,他們無畏槍林彈雨,拚死一搏。因為他們平時是健康的,離死亡非常遙遠,從來沒有感受過死神的存在,所以,他們不怕,他們才可以在戰場上表現出勇敢。
我以前是醫生,主要的工作是給腫瘤患者做手術。這些腫瘤患者中,有的是經過多次手術,九死一生的。他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但每次談到有新的療法,都可以看到他們的眼睛裏,燃起的希望。有個腫瘤患者,全身都是黃的,肚子被腹水漲得很大,隔幾天就需要幫他抽出腹水減壓。家裏的錢都花完了,他妻子在病窗前對他悉心照料,臉上總是布滿愁雲。每次要上新的治療,我都得同他妻子談錢的事情。就是這樣的一個病人,他不管忍受多大的痛苦,也不管家裏會欠下多少的錢,隻要能讓他多活一天,他就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活下去,別的事情,他都不會管。
我曾經認為,癌症摧毀的不隻是人的身體,癌症最可怕的是,會同時摧毀人的意誌。所以,患了癌症的人,才這樣堅決的不放棄治療。後來我覺得,這些人之所以絕不放棄,是因為他們真正麵對過死神,才真正會對死亡產生恐懼,才真正體會到了,生命的美好。
生命是美好的,不管多麽痛苦,總比死了好。
所以,我認為沙白白沒有死。因為當她真正麵對死神的時候,她很可能會改變她的想法。
今天看到沙白白的新聞,她父親已經獨自回國了。
看來,沙白白是真的已經去世了。這真是一個悲劇。
沙白白自己已經非常痛苦了,所以,我們不應該再評論什麽。尊重她的選擇,一路走好。
但有幾個網友好像對我的文章有誤解。我沒有說沙白白做的不對。
我隻是認為,自殺是一種衝動行為,自殺者一般都會後悔。對於沙白白這種情況,自殺的過程太久了,我覺得她應該是後悔了。所以,我判斷她沒有真的實施自殺行為。
估計者也是大家都希望看到的。
我的親人都經過了那樣的過程。但他們強烈的求生欲望,讓我幫助他們,減輕痛苦,安然走完短暫的一生。
謝謝你的生活分享
我隻是舉了一個患者的例子。大多數的晚期腫瘤患者都是這樣的,有極強的求生欲望。
舊金山金門大橋是一個 popular 自殺地點。
我常常好奇,跳橋者在空中是什麽想法。
今天查了查。
作家 Tad Friend 曾給《The New Yorker》雜誌寫過一篇文章,說跳橋者在空中往往後悔:
"Survivors often regret their decision in midair"
估計他采訪了一些跳金門橋又生還的人。
都不知沙是個什麽人。 TA 做了自己的選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