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假過後的第一個禮拜天清晨,眼看該動身去教會了,張瀟幾次探頭進臥室,見小粒遲遲不肯起床,雖然知道麵臨很大風險,他最終還是決定提醒一下,小粒賴在床上開口道:“我簡直就是一個笑話,你聽說過嗎?一個媽媽叫兒子起床,說:我知道同學們不喜歡你,老師們也很討厭你,但是你必須起床去學校,因為你是校長。”張瀟問:“出什麽事啦?居然因為中文學校連教會都不想去了 。”
小粒說:“教會兒童事工每年這個時候都搞活動,他們租了一個很大的充氣跳床,像往常一樣告訴我,今天中文學校可以用,晚點兒再還,就是讓中文學校的學生免費玩一場,開心一下。可自從上次有一個美國家長追著我,跟我說這個東西是如何如何的不安全,他的孫子在一個公園裏玩這個東西時如何受傷,等等等等,說了一大堆。
我現在很為難,不讓孩子們用吧,這麽大的東西就擺在眼前,都盼著呢;讓孩子用吧,一想到有家長追著我再囉嗦這些,我真的都不想去學校了。
自從當了校長,我才知道在美國辦學校有那麽多的規矩,家長有那麽高的防患意識。像那個大門什麽時候鎖?什麽時候開?防火防恐怖襲擊演習做幾次?這些我們已經耐著性子,既遵守各項規章製度,又盡量滿足學生家長各式各樣的要求,不厭其煩循規蹈矩,還是不斷有家長提批評提建議的。
像今天這樣,明顯的絕大多數同學們都想玩玩,可是有家長這樣追著我講這些安全隱患,我又不能不做出反應。”
張瀟說:“還是讓孩子們玩吧,如果再有家長囉嗦,你就說已經多派了好多家長在一旁保護。到時候我多叫幾個家長在旁邊盯著就是。”
小粒說:“我已經決定不做了,選個新校長接替。做了快三年,已經盡職了。”張瀟問道:“有人選嗎?隻怕沒人願意做。”小粒回答:“放在禱告裏,求神預備一位比我年輕,比我有能力,比我更屬靈的新校長。”
小粒邊說邊趕忙收拾,說:“今天中文學校的音樂老師茱莉亞和兒童詩班午飯時間在餐廳裏有快閃合唱表演,我得打起精神給他們加油鼓勁。”
去教會路上張瀟突然問起:“你是不是沒有給卿和鈺辦理背景調查?” 卿和鈺經常參加小組的聚餐遊玩活動,偶爾來查經,新年開學有兩個老師離職,她倆很高興應聘,小粒很快就安排上課了。
張瀟以為她忘了這個程序,沒想到小粒回答: “不用做。”張瀟很吃驚:“這怎麽可以?”小粒說:“她倆先在美獲得學位,後又找到工作,過五關斬六將不知道通過多少道檢驗,咱這道程序可以省掉。年輕,受美國教育,又喜歡孩子,主動要求到我們中文學校教書,這就足夠啦,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大公司都對她們求賢若渴,即便頂難說話的婆婆招她們做兒媳婦也沒得挑剔,都得八抬大轎。”
張瀟說:“公司的背景調查和小學生教育的是兩回事,不能相互取代吧?”小粒:“就她們倆,看一眼就知道沒問題。”張瀟:“你憑什麽一眼就能知道有沒有問題?教會把這麽大的事兒交給你,你不能這麽當差吧?”
小粒:“即便沒見過麵的中文老師,我都知道誰教的好,誰教的不好。”張瀟問:“我就不信了,那你說說你是怎麽知道的?”小粒:“兒子小時候給他送到中文學校,回來不願意做作業,我翻開課本讓他給我讀課文,怎麽也不能把他叫到我身邊來,逼急了,他就跟我哭,跟我吵,問我為什麽要逼他學中文?他認為自己沒有必要學中文。我就知道他沒學到什麽東西,那個老師有問題。後來換成了讚譽很高的張老師,那就不一樣了,無論什麽時候打開書讓他讀課文都沒問題,他都能流利朗讀,回答問題也頭頭是道,作業輕鬆愉快,不用我操心。那肯定啊,這個張老師有辦法讓孩子學到東西,沒有浪得虛名,盛譽名至實歸。”張瀟無言以對。
中午教會餐廳裏,午餐快結束時,先是響起了輕快悅耳的鋼琴聲,接著孩子們從餐廳的各個方向出現,先是輕柔吟唱,逐漸隨著琴聲放聲高唱,孩子們專注的神情,嘹亮的歌聲令人動容,他們載歌載舞最後湧向鋼琴旁列隊,完成了他們的合唱,大家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驚喜歡樂的氣氛達到高潮。
中文學校詩班的茱莉亞老師是美國頂級音樂學院畢業的鋼琴博士,曾經任教多所大學,並且在世界各地多個著名音樂廳演奏過,但是她現在情願教導中文學校的孩子們歌舞。她很會帶孩子,熱心給他們做點心,準備小禮物,安排各種獨具匠心的表演,小粒很佩服那些個小搗蛋兒們,眼看在她手下變成繞指柔,精彩完成各種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