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重負的多重宇宙

      2022年的奧斯卡大贏家是一部很多華人參與的電影《瞬息多宇宙》，也有人譯為《媽的多重宇宙》。囊獲多項大獎，是否表明這是一部傳世之作呢？甚至它是否算一個好電影呢？一部電影打動人成為經典，靠的是哪些因素呢？是形式、還是內容？這些問題值得我們思考。

劇情

      楊紫瓊扮演的女主Evelyn是第一代移民，在美國開了一家洗衣店。生意中要麵對難纏的顧客，又被稅務局盯上了，一堆煩惱。Evelyn的丈夫韋蒙已準備提交離婚申請。女兒Joy同性戀，對不接納的母親心生怨恨。這時Evelyn父親來團聚過春節。Evelyn還想辦個驚喜壽宴，準備請很多人，讓父親高興一下。這位父親是不易取悅的，當初他堅決反對Evelyn和韋蒙結婚。Evelyn為愛私奔，以為會得到幸福，現實卻是勞苦愁煩、生無可戀。Evelyn處在無數個關係的緊張焦慮之中，彷佛火藥桶一觸即發。

      夫妻二人在稅務局正唇槍舌劍地辯解，忽然多重宇宙開始了。女兒在其他宇宙裏成了準備毀滅一切的大魔頭，Evelyn也開始了多重宇宙穿梭，希望能拯救女兒。

      多重平行宇宙不是什麽新鮮概念，表達的是每當一個人作出選擇時，就產生了一個其他選擇引發的平行宇宙。Evelyn發現她混得真是慘啊，在別的宇宙裏，她是萬人愛慕的功夫女星，熠熠發光；或者是一個名廚、一塊石頭…各種奇思怪想，不一而足。

      多個宇宙穿越了一遍之後，結論是我們都渺小且愚蠢，一切毫無意義。盡管如此，還是要善良、要相愛。Evelyn把女兒拖出毀滅之環，一切宇宙都重獲安寧。在最初的宇宙中，稅務官也恩準了Evelyn重新報稅，壽宴如期舉行，一切關係似乎都突然緩解了。

觀感

      整部電影的風格和它的廣告畫類似，紛雜堆砌、眼花繚亂，把所有的電影語言用了一個遍。兩位單扭導演拍MTV出道，這個電影就好像無數MTV的組合。連畫幅都不停變化，一會兒四分之三，一會兒超寬屏幕，三分鍾一小變，五分鍾一大變。轉場之自由，也是毫無鋪陳，觀眾根本不知道下一分鍾會被帶到哪裏去。整個過程就是在混亂、虛空、毫無意義的多重宇宙裏莫名其妙地穿越。我十分懷疑該片有一個深思熟慮的劇本，懷疑成片和劇本大相徑庭，懷疑很多決定都是後期製作時為圓場拚接出來的。

      最可笑的是Evelyn和女兒進入一個石頭宇宙，母女就成了兩塊石頭。有如PPT文件，一個石頭上打出一行字，“你好嗎，女兒”。另一塊石頭上出現“媽，你怎麽在這兒”。不知道多少觀眾覺得這個方式非常有創意？電影是光與影的藝術，有一些基本規則的。這令我想起《霸王別姬》裏麵，新中國成立了，京劇得表現勞動人民，不能穿長袍水袖。程蝶衣反對說，京劇講究無動不舞、無聲不歌，戲袍改成工作服，還能表現京劇的美嗎？話音未落就召來革命群眾的嗬斥了。同理，這裏也許有人要開罵了，思想僵化，排斥新鮮事物，沒有開闊心胸，老幫菜….沒什麽好爭辯的，隻想問一句，今天的京劇服裝是什麽？電影會不會倒退為ppt slide show？答案不言自明。

      不僅畫幅，電影的風格也變來變去，一會兒是寫實劇情片，一會兒是武打功夫片，一會兒是花樣年華的老上海。影片的符號太多了，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但符號不可以濫用，一個符號是濃縮、是點睛之筆；一百個符號隻能讓人迷失，不再有興趣去追究它的意義。

      想起周星馳《功夫》裏的棒棒糖。那是啞女得到的親人表達憐愛的禮物，是被壞孩子眼饞欺負的誘因，是多年保存對施救者的感恩懷念。作為符號的棒棒糖，蘊含了人的濃烈情感。而多重宇宙裏堆砌的諸般符號，除了令人眼花繚亂，沒有任何一個能留下深刻印象。

症結

      電影學院培養出一些學生，自我感覺良好，“我們太懂電影啦，我們看過幾千部電影，所有的電影語言滾瓜爛熟”。於是他們用學會的條條框框去編撰自以為深刻的不朽之作。他們對人生沒有任何理解，對曆史、人文、哲學、經濟、現實世界知道得極為膚淺，閉門造車，自認拍出了風格獨特的驚世之作。這實在像一個小學生，文法還沒學全，寫篇幼稚的文章說，這就是我的風格。你們看不懂，因為我的風格太獨特了。

      這些科班出身的導演，自以為深刻地宣揚，不需要什麽意義，我編到哪兒算哪兒，觀眾也別思索，跟著看就行。這個世界沒意義，別去考慮什麽終極價值、絕對道德、人生的意義和真相，那都是人定義的。定義意義本身就是荒誕的。得過且過吧，我們渺小且愚蠢，什麽都無所謂。看似高深莫測的虛無主義、荒誕主義、超現實主義等等一係列華麗的名稱下麵，是不堪一擊的膚淺和空洞。

      電影中宣揚的，“啥都無所謂，所以我們相愛吧，友善待人吧”，這個結論可信嗎？拿人類最無私的母愛為例，麵對一個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房間亂得下不去腳、學習一塌糊塗、自我中心粗魯無禮的孩子，他母親能說啥都無所謂，我就好好愛你吧？如果真有這樣的母親，那不是愛、那是害人不淺。

      愛要付出代價，愛是以犧牲為前提的。在一團空虛混亂的基礎上，不可能愛得出來。電影裏的女兒對Evelyn充滿怨恨，“你說我胖、你不接納我的女友、你嘮叨個沒完、你不近人情…” 從頭至尾，就是這樣簡單的怨恨，沒有對自己的反思，沒有站在對方角度思考，沒有任何節製，一心想著徹底毀滅母親和自己。這樣的思維，怎麽可能突然頓悟，就可以愛別人了？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想怎樣就怎樣，友善相愛絕對不可能實現，隻會彼此傷害。

出路

      《瞬息多宇宙》在開頭，打造了一個現實感的環境和人物，用一個家庭的困難、女主的困境把觀眾引入故事；在結尾，希望回歸和解，活出愛與美善；然而中間的一係列宇宙，虛空、混亂、毫無意義，承擔不起這個重任。

      古人雲，大道無形，大音稀聲。很多可貴的東西是看不到的。信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之事的確據。一切要錨定在穩定的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之上，才有意義、有自由。

      《瞬息多宇宙》濫用電影語言，好像天馬行空，非常自由。事實是，它完全沒有意義，也完全失去了自由。在一係列多重宇宙中，經過一係列荒誕離奇的經曆，Evelyn就頓悟了，就放下怨恨，就能激勵她從此和父親、丈夫、女兒相親相愛一輩子，這是空想。好比一個人會說一百種語言，但說出的都是沒意義的廢話，形式再花哨，也都是垃圾。

      在文學作品中，我們經常虛構一個為了愛、願意犧牲自己成就他人的英雄；而對曆史上真實出現過的這個人，我們說他是假的！我們靈魂深處最大的渴望是有人懂自己、愛自己。唯有走向十字架的耶穌，完成了救贖，完美地彰顯了何為愛。所以說，敬畏耶和華是智慧的開端，認識至聖者便是聰明。

      一部電影成為經典，最重要的還是內容的深度，是否觸及了人生的真相，愛與犧牲。《瞬息多宇宙》花裏胡哨的形式，不過是鳴的鑼，響的鈸，算不了什麽。裏麵的角色沒有付出代價、沒有愛和犧牲，其認知就發生驚人變化，毫不可信。或者說，影片中的角色在看電影，觀眾在看角色看電影的感覺，那有什麽看頭？

喵喵叫的苗轉錄旭亮搜神記《媽的多重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