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愛的孩子---第九章 都是別人的錯

        周六一大早醒來，莊勵就覺得心跳得砰砰的，要出事的不祥之感。她隨即想起來昨晚的不愉快，Melissa的發作，以及自己賭氣買的兩雙鞋子。應該和女兒認真談一次嗎？好像又沒必要。莊勵認為很簡單，隻要有人看上自己的醜女兒，她高興還來不及，二話不說，張開雙臂歡迎。如果是女兒單相思，她可以傳授著裝打扮的一係列心得。

        然而情形似乎不是她想象的樣子。昨晚進到商場，她好心好意給女兒買雙高跟鞋，總有場合穿嘛，卻被一口回絕了。賭氣之下，她花三百多刀給自己買了兩雙高跟鞋。現在心平氣和，覺得多餘。女兒需要高跟鞋，自己則相反，更需要舒適、適合走長路的運動鞋。人啊，總是受思維定勢的驅使。

        莊勵決定去退貨，然後買雙裝飾感強的運動鞋。現在有幾個品牌，運動鞋做得很時尚，鞋麵有金屬光澤，底厚厚的，效果不遜於高跟鞋。碰上這麽個倔丫頭，怎麽辦呢？還是大人不記小人過，順著孩子吧。

        莊勵想，自己這一代人真吃虧，小時候在國內，凡事聽父母師長的。人到中年在美國，本該揚眉吐氣的年齡，又得跟女兒陪小心。什麽世道！

        莊勵轉念又想，算了，一家人不計較了。自己和女兒都穿六號半，運動鞋又大點兒小點兒都能穿。穩妥起見，先買一雙。最理想當然是女兒高高興興接受；不然就自己穿好了。給這假小子做個示範，運動鞋也可以穿得時尚而誘人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嘛。

        莊勵被自己無私的母愛所感動，早飯後去show了一個房子，之後去mall裏退貨買鞋，目標明確效率極高，回到家才一點左右。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冷冷清清的。莊勵熱了個快餐盒吃了，然後窩在沙發上看“康熙來了”綜藝節目。

        莊勵忘了誰向她推薦的這個節目，但看過一集後，感覺特別貼心。以她的忙碌，電視連續劇是不敢問津的；四十五分鍾的訪談，長度剛剛好。而且她似乎到了恰當的年齡來看蔡康永和小S。以前她會覺得台灣男生娘娘腔，現在那種柔和的語調卻把心熨得非常舒服。節目裏的男人常讓她想起畢致信，以及魯茜茜的新婚之夜，她和畢致信的共舞。一切太短了，來不及發生什麽，卻也留下無限可能。莊勵一直想去台灣玩一趟，一個人去，如果畢致信有時間陪她的話。莊勵受夠了有追求有主見的男人，她隻想和一個有柔情、會嗬護她的人一起玩幾天，證明自己還是一個女人，還是有人愛惜的。

        這集的“康熙來了”題目很有趣，老妹與嫩妹的區別，所謂妹者，未出嫁也。嫁了人就叫歐巴桑了。莊勵驚訝地發現，二十五歲以上就算老妹了！那自己豈不是奶奶級別！看完之後，莊勵五味雜陳，裏麵老妹的特征自己樣樣具備：體貼別人、照顧全局，會唱的全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港台歌曲，去當地任何一家中餐館，她當然知道應該點哪些菜，哪些則是騙老美的又貴又難吃的東西。莊勵很認同老妹的自我認知，懂事啊、有見識啊，都是很好的品質。可是，男人們喜歡的偏偏是任性、自我、沒見過世麵、傻裏傻氣當冤大頭的小女生！因為這樣才顯得男人高明吧。

         這集節目讓莊勵頗為泄氣。外表再年輕漂亮，終究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雖然她不服老，心裏也清楚沒什麽競爭力了。有馬克這個洋老公，還是值得珍惜的。不然的話，在華人圈子裏，自己能找的至少是五十以上的老頭子。馬克還想再生個孩子，這不應當視做是讚美和認可麽？莊勵的月事已經不規律，她懷疑離更年期不遠了。馬克居然認為自己還生得出孩子！這麽一想，莊勵覺得對馬克有些歉疚。

        看看表，已經快三點了，馬克和女兒呢？一般比賽都在上午進行，就算在外麵午餐，也該到家了。莊勵撥了馬克電話，響了半天馬克才接，很簡短地告訴她，他和女兒在警局，沒什麽大事，一小時內回家，見麵再談。

        莊勵隻道是車禍，馬克不耐煩地說，和車禍無關，他們都好好的，接著就掛了電話。馬克的語調，氣惱多過荒亂，莊勵倒沒有太擔心。但想想，她還是發了個短信，問馬克是否需要自己去警局。馬克一個大寫的NO很快回了過來。莊勵聽馬克說過，短信用大寫字母是表達強烈的感情，類似中文的一連串驚歎號吧，相當於yell at someone。馬克這麽激動，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莊勵天馬行空地猜起來。比賽中發生了爭執，甚至打架打得不可收拾？但一個中學生的比賽，又不是職業對決，哪裏至於？

        還有一個可能。馬克有抽大麻的嗜好，他們戀愛的時候，馬克邀莊勵一起抽過。那時覺得新鮮，莊勵試過一兩次。沒感覺多麽high，人處於似睡非睡的狀態，一下清醒，一下失去意識，彷佛時間在跳躍，挺特別的。能持續半個小時左右，然後人會非常餓。但莊勵實在不覺得有多大樂趣，大麻又得花錢買，味道很嗆很難聞。婚後莊勵再也沒試過。但她懷疑馬克還會悄悄地一個人抽，隻不過不再邀約自己就是了。

        莊勵知道抽大麻、擁有大麻都是違法的，除了少數幾個州。難道馬克因為這個被警察抓了？可是馬克不太會大白天抽大麻，尤其女兒在身邊，更不可能。

        莊勵又回到第一個設想。也許有人嘲笑女兒，馬克生氣並與人發生爭執，甚至打起來，旁邊多事的人報警？這個最有可能。Melissa那個別扭脾氣，長得又醜，沒準兒贏球後惹人討厭，馬克又護犢子，話不投機鬧大了。莊勵暗暗希望，果真如此，讓父女二人從此對打球冷下來，讓女兒脫離球場，變淑女一點兒，倒是合了自己的心意呢。

        莊勵氣定神閑繼續看“康熙來了”，差不多又一集將結束時，大門一響，馬克和Melissa回來了。二人都臭著臉，Melissa一身運動裝束，直奔自己房間躲了起來。馬克熱了一塊披薩默默吃起來。莊勵識趣地沒有馬上發問，而是殷勤地給馬克倒可樂，又夾了一條醃黃瓜出來，然後坐在餐桌旁看他吃。馬克平素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瞧不上別人的傲慢，現在吃了一癟的樣子倒讓莊勵生出幾分同情和好感。

        吃完披薩，馬克臉色好了些，簡單地把事情由來說了一遍。

        那天上午Melissa和小區的托尼約好一起跑步，不知怎麽搞的，二人沒有采用平時的路線，而是由托尼開車去了一處小樹林。二人也沒跑步，在後座親熱起來。天氣暖和的時候，很多人去那片樹林的小徑鍛煉。現在天氣冷，沒什麽人，小小的停車場就一輛車。天曉得為什麽一輛警車路過，就注意到孤零零的這部車，過去一查，驚動了兩個年輕人的好事。按說兩個孩子，你情我願，也沒什麽了不起；麻煩在於托尼才十六歲，拿的還是實習駕照。沒有一個駕齡五年以上的成年人在副駕駛位置，他開車是違法的。結果二人被帶回警局，通知雙方父母去領人。托尼得上交通法庭，按馬克的經驗，一百個小時的義工是少不了的。

        莊勵聽著，心裏一股怒氣慢慢積起來，這個蠢丫頭！昨晚問什麽初吻、初戀，原來是想和男友上床！就算醜了點兒，也不能自掉身價，主動送上門去！這大冷的天，居然在車子後座，有這麽迫不及待麽！真是掉份掉到了家！想想自己當年的矜持，這個醜丫頭沒學到萬分之一！

        馬克說完，莊勵氣憤憤地接道：“做做義工就完了？太便宜了那小子！他有強迫Melissa嗎？”

        馬克搖搖頭。

        莊勵又問道：“那他們，呃，有沒有得逞？”

        馬克想想道：“不知道，希望沒有。聽警員的描述，‘試圖親熱’，好像還沒到那一步。那個混蛋真讓我惡心！”

        莊勵一直以為有人看上女兒，她會很高興。可事到臨頭，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莊勵希望這個人對女兒好，溫柔地待她，給她美好的回憶，讓她明白女人的天地不應該是賽場，幫助女兒更像個愛美的小姑娘。沒想到居然直接跳到性的步驟！多少美妙的情愫、柔腸百結的情懷，在莊勵看來，那才是戀愛的精華，就這麽被破壞了！莊勵恨死了托尼，可能怎樣呢？告他強奸？那女兒也名譽掃地了。告他猥褻未成年少女，可托尼自己也才十六歲。想想還隻能在無證駕駛上做文章。說到底是Melissa差了些，讓一輩子好強的媽都沒了底氣。

        莊勵悻悻地道：“愚蠢的年輕人，荷爾蒙迸射造成的愚蠢錯誤。兩個人都應該受到懲罰。”

        馬克說道：“我已經罰她一個月禁足，跑步就用跑步機。不敢相信她會做這樣的事，不安全的性行為，不負責任的駕駛，他們可能出車禍死掉，或者撞死無辜的人。Melissa太令我失望了，在錯誤的時間、地點，找了一個錯誤的人。那個托尼，養尊處優、無所事事，根本就是一個白垃圾！”

        平時馬克總是端著架子，一股高高在上的白人優越感，莊勵很少聽他如此失態地詛咒一個人。馬克發泄了一陣子，莊勵才打斷道：“夠了，托尼也不過是個孩子。萬一有一天他和女兒真成了，你會後悔說這些的。”

        看看馬克的神情，莊勵又道：“我觀念陳舊，一次親熱和談婚論嫁差了十萬八千裏，你想說這個，對吧？我當然同意。不過，”莊勵想想道，“中國有個成語，愛一棟房子，連上麵停著的鳥都覺得漂亮。你這麽愛女兒，那麽女兒珍視的朋友，你也應該有起碼的尊重。貶低托尼，等於也貶低了女兒的判斷力和女兒本人。”

        馬克啞口無言，忽然想起什麽，問道：“昨晚Melissa和你去買東西，她說了些什麽嗎？”

        莊勵心想，馬克要在這裏挑錯，批評我沒有防患於未然嗎？她淡淡道：“Melissa問我的初戀、初吻，等等。我的回答很清楚，女孩子要矜持，絕對不可以主動。”

        馬克歎息道：“知道你會這麽說。但更實用的也許是告訴她如何保護自己，要有安全的環境、安全的避孕措施…”

        莊勵好氣又好笑地回應道：“夠了，放縱女兒也得有個限度。這些話題還是我們母女談吧。”

        馬克咕噥道：“當然，我不是鼓勵她現在就性活躍，隻是說萬一發生要注意什麽。”

        莊勵有種奇怪的勝利之感，不客氣道：“我希望我和Melissa談的時候你能回避一下，晚飯後再回來。”

        馬克道：“OK，我去釣魚。到天黑還有三個多小時，你們聊聊。”

        馬克去車庫準備了一下釣竿等工具，出門前，對莊勵說道：“好好安慰安慰我們的女兒，告訴她，不是她的錯。”

        這句話，以及馬克說話的神氣，忽然打動了莊勵。再多意見分歧，他們是Melissa的父母，一家人命運相關，休戚與共。莊勵的心也柔和起來，她湊過去吻了馬克一下，輕聲道：“我會的，放心吧。”

        送走馬克，莊勵琢磨了一下，決定包餃子。和女兒麵對麵談論一次失敗的約炮，實在太尷尬了。手上忙些什麽，不經意地談談，才來得自然。莊勵先給女兒發了個短信，請她一小時後下樓幫忙包餃子。Melissa這時不願意見人是肯定的，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果然短信發出，沒有任何回應。莊勵一邊用微波爐化凍肉餡，一邊叮叮當當剁起包菜來。這個聲音也是對Melissa的提醒，無論發生什麽，飯總是要吃的。她下來幫忙也是必須的。

        莊勵隻有心情好的時候才下廚，今天卻是例外。忙乎一陣子，香噴噴的餃子餡調出來，她心情也好了許多。他們家是典型的中西合璧飲食習慣，平時披薩、烤肉、沙拉占主導地位，周末有空閑時，也會做些費功夫的中國菜。餃子算是大家都喜歡的，無論當時煮的，還是第二頓煎的。女兒小的時候，一家人一起包餃子，也算美好回憶了。莊勵擀皮兒，馬克包，Melissa拿麵團玩，捏個小碗小狗之類的，其樂融融。莊勵心中歎息，多久沒一家人一起包餃子了？上一次還是春節期間。莊勵生出一絲自責，應該多為家人認真做幾頓飯的。掙錢多少都是虛的，真正吃了玩了才是實實在在的。

        一切準備妥當，莊勵又發短信，Melissa還是不見蹤影。莊勵上樓敲門，Melissa不耐煩地喊道：“Leave me alone！我不想包餃子！”

        莊勵不客氣地拿鑰匙開了門，說道：“我不是請求，而是命令你！”

        Melissa在床上翻個身，背對著門口的莊勵，甕聲甕氣地說道：“I don’t give a shit about your fucking order, leave me alone!”

        莊勵還是第一次聽女兒用這麽粗俗無禮的字眼，非常奇怪，她沒有生氣，反而忽然間心中充滿了憐憫。和平素自我感覺良好、矜持傲慢的Melissa相比，這個躺在床上、失敗落魄的女兒更引起她的憐愛。

        莊勵默默地打量著Melissa的背影，哪裏還是孩子，十足的大姑娘了！心高氣傲的女生，好容易有了第一次約會，卻又落得如此貽笑大方的收場，Melissa心中的憤怒、恥辱該是何等的大啊！

        莊勵平靜地說道：“知道嗎？現在讓你覺得痛不欲生的一些事，過上二十年，反而是讓你欣慰的。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去找我的初戀情人。那天晚上我準備好了—呃—失去我的貞潔，可他拒絕了。很快我就和dad結了婚。

        “今天回過頭來看，我其實很高興那天晚上沒發生我希望發生的事。女人的第一次給誰，那些愚蠢的男人或許不在乎，我們可是會記一輩子的。那個人要配！今天托尼得不到你，很簡單，他不配，老天都阻擋這事。之所以發生這些不愉快的事，是要你珍惜自己，等有一天你的真愛出現時，你們可以純潔的、沒有任何陰影遺憾的、全身心地擁有彼此。美好的東西都是要付出代價、要等待的，不是嗎？輕而易舉得到的，往往是廉價貨。Melissa，今天的痛苦是為了將來極致的快樂。你能看到這一點，就不會太難過了。”

        Melissa仍然背對著莊勵躺著，一言不發。

        莊勵淡淡道：“折騰這大半天，肚子餓了吧？給我搭把手，可以早早吃上餃子。”說完莊勵扭身離開，把房間的門留了個縫，讓Melissa可以聽到廚房的動靜。

        莊勵特意把案板、擀麵杖弄得很響，擀五張皮、包五個餃子。包到第二十六個餃子的時候，樓上有了動靜，Melissa下樓了！

        莊勵心中喜悅，卻按捺住，頭都不回地吩咐：“洗洗手，先喝點果汁，再來包餃子。”

        Melissa看著母親，感覺與往常不同。平素的嫌隙暫且放下，這一刻，她覺得母親還是有人生智慧的。托尼當然配不上自己，要是昨晚聽到剛才的一席話，今天的一切尷尬完全可以避免。

        早上她特意推遲了晨練時間，按照約定， 十點去托尼家敲門。她以為托尼會笑容滿麵地迎接她，房間整理得幹幹淨淨，點著海霧味道的蠟燭，甚至有一朵美麗的玫瑰！為了這個日子，她穿了特別的內衣，一早打理了頭發；托尼也該為這個特別時刻做些什麽吧？

        不料托尼神色複雜地開了門，父母出城了沒錯，但他表哥來給他做伴兒，現在還沒起床。托尼問Melissa是否介意，隻要輕手輕腳，兩人在他房間按原計劃進行，應該沒有問題的。

        Melissa一口回絕了。萬一托尼表哥忽然來敲門，那將多麽難堪。起碼的隱私空間必須保證。Melissa悔就悔在沒有迅速離開，對車道上的吉普車多看了兩眼。托尼表哥一定愛顯擺，那輛吉普是少有的橘黃色，尾部還貼滿了sticker，很多球隊的吉祥物和口號。Melissa好奇地看了一會兒，想搞清托尼表哥參加哪個球隊。托尼卻領悟到不同信號，試探著告訴Melissa，很多人的第一次都是在後座完成的。表哥這部車很拉風，他早想開出去遛遛。如果Melissa願意，對他們二人都是新鮮的經曆。

        Melissa雙手放到嘴邊嗬嗬氣，對冷颼颼的車後廂有點疑慮。托尼提議先開車出去兜一圈，車子暖和了，正好方便行事。不過托尼不知道哪裏有合適的、人少的停車場。Melissa順口說了夏天常去跑步的小樹林。二人說著說著，就采取了行動，兩個人隻想著完成計劃，把實習駕照的限製、潛在被發現的危險全拋在了腦後。結果那輛紮眼的吉普，多事的警察，把二人的美夢攪得一團糟！

        在警局的緊張尷尬，回家路上父親的沉默和臉色，讓Melissa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回家後大哭了一場。莊勵進去她房間的時候，Melissa正在想是不是該自殺死掉呢？母親一番話卻說到了她心坎裏。是的，她本來就不應該選托尼，她的第一次明明就應該給布萊恩的！她真正喜歡的人本來就是布萊恩！

        Melissa從生不如死的心境中一跳而出，忽然充滿了鬥誌。她仿佛在比分落後的情形下被換上場，心中一片澄明。她是隊裏的王牌，將是扭轉敗局的明星選手，她將帶領隊友打個漂亮仗！Melissa起來洗了把臉，然後感到饑腸轆轆。她決定下去和母親一起包餃子，好好吃一頓；然後全力出擊，奪回她心儀的愛人！讓那個該死的Sarah見鬼去吧！

        莊勵見Melissa坐下來就包餃子，對自己喝點果汁的建議充耳不聞，打定主意，Melissa不開口，自己就不做聲。心理醫生怎麽當的，還不是要沉住氣，讓對方說，緊要當口才點撥兩句。

        不料Melissa更倔，半小時過後，一蓖簾兒餃子都包完了，Melissa仍然低頭不語。莊勵默默歎了口氣，母女間較什麽勁兒啊。趁換蓖簾兒的功夫，四目相對，她淡淡問道：“有和托尼聯係一下嗎？他可能比你更難受。”

        茉莉莎一下子漲紅了臉，硬邦邦地道：“從今天起，不要和我談托尼！這個白癡，搞砸了一切！他根本不配我---對他這麽友好。”

        莊勵等了片刻沒下文，揣測道：“難怪，我本來就想著你看不上托尼的。你不過是利用他、刺激你喜歡的男生來追你，是嗎？”

        茉莉莎歪著頭想了想，低聲道：“也許你是對的。”

        莊勵繼續問道：“那你的下一步計劃呢？”

        茉莉莎回避著母親的目光，嘟噥道：“我沒什麽下一步計劃。”

        莊勵一邊擀皮兒，一邊說：“我忘了在哪兒讀過一句話，一個高明的女人，把自己的主意放進男人腦子裏，還讓男人認為，一切都是他的主意。這話你明白嗎？”

        茉莉莎一頭霧水地搖搖頭。

        莊勵道：“換言之，要讓你喜歡的男生，注意到你，然後製造機會，讓他以為他在主動追你。”

        茉莉莎追問道：“怎麽讓他注意到我呢？”

        這是茉莉莎下樓後第一次主動請教，莊勵心中得意，知道女兒對托尼的心結已解，已經在考慮下一步了。她不動聲色地提議，“你是排球明星，引起注意太容易了吧？請他看場比賽不就是了？”

        茉莉莎答道：“女生排球，沒那麽大吸引力。他自己是足球明星，大家都注意他呢。”

        莊勵道：“那更好，離開賽場，飯廳、party，有的是機會。”莊勵把鄧文迪灑紅酒引起默克多注意的八卦講了，說道：“關鍵是先和他熟悉起來，才有機會。你們有共同的朋友嗎？”

        茉莉莎差點說出Sarah的名字，忍住了，搖搖頭。

        莊勵道：“托尼一定認識朋友，朋友又認識這個人。托尼還有用，別不理他。回頭發個短信，讓他以為你對他還有興趣。但鑒於今天發生的一切，不適合兩人單獨見麵。約幾個人一起看電影，或者去逛mall，不就可以叫上那個男生嗎？”

        茉莉莎道：“那個男生已經有女朋友的話，怎麽辦？”

        莊勵道：“Double dates，這還不簡單？你先和他女朋友做閨蜜，他的一切行蹤都清楚了，那還不有的是機會？比如他們兩個人鬧別扭了，某一個不舒服了，嗬嗬，掌握好信息，再動動腦子，自然有機會。中國古話，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茉莉莎又道：“他女朋友很漂亮呢？”

        莊勵道：“比身材啊！去海邊、去遊泳池派對，都是你的強項，不是嗎？當然，我得先帶你去買兩件漂亮的泳衣…”

        茉莉莎聽著，臉色漸漸明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