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叫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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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忠的寶貝---第二章 兩個秘密

(2023-02-02 08:26:35) 下一個

      從畢張淑怡說出Vivian這個名字開始,畢治忠就感覺大事不妙。為了掩人耳目,他一向用很中性的我上司、我老板來稱呼Vivian。他幾乎不記得什麽時候當著母親說過Vivian這個名字。這許多日子以來,他一直小心注意著魯茜茜,雖然明知常在河邊走,焉能不濕鞋,但總幻想著這段感情燒得如此炙熱,總有塵埃落定的那一天。或者無聲無息、不為人知地就結束了,也說不定。沒想到看穿他的竟是自己的母親,每天忙著帶孫子、做飯、操持家務的母親!多年守寡、在他看來早該忘了兒女私情的母親!真是讓他跌破眼鏡。

      一邊走向母親房間,畢治忠一邊回想最近自己的言行,哪裏露出破綻?有那麽三四次拖到很晚回家,母親總是在客廳的沙發上或坐或躺地等著他。有時他假裝忙的連飯都沒吃,會去喝一碗熱粥;但更多時候,他累得隻想休息,經常就坐在母親身旁,閉著眼睛說幾句家常。他相信自己的對答是沒什麽紕漏的,但錯在坐得太近。有一次畢張淑怡問他:“怎麽你身上總是香香的?”

      當時他一機靈,聞了聞自己的手和衣服,反問道:“真的嗎?我怎麽什麽也聞不到?”

      畢張淑怡淡淡道:“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是不是你的同事有人用香水?”

      畢治忠支吾道:“也許吧。我鼻子不敏感,他們用不用香水我都沒感覺。”

      第二天他就告訴Vivian,以後千萬不要用任何有香味的化妝品了,香水更是免談。

      Vivian似笑非笑地聽他說了半天嚴重性,然後俯身在他耳邊低低說道:“傻瓜,你沒聽說過活色生香這個詞嗎?”

      畢治忠頓時熱血上湧!Vivian就有這個本事,常常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激起他的無限遐想和欲望。

      其實從畢治忠見到Vivian的第一麵起,他的感覺就似乎複舒了。他記得當時心裏讚歎了一句,“上帝呀,這是你造物中的一個極品了吧?”從哪個角度看,Vivian都是美麗的,舉止都是優雅的,而且她既有看到你心裏去的犀利,又有一種善解人意的溫柔關懷。按她的履曆、現在的位置計算,怎麽也得三十五以上了,但畢治忠看過去,怎麽也無法相信她能超過三十歲。在生物技術公司,女性本來就少,何況這樣明眸皓齒、粉雕玉琢的美女?任何social的場合,Vivian都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畢治忠很欣賞、很佩服,好感一直都有的。

      工作一段時間後,輪到畢治忠做一個課題進展報告。那次的試驗順利,結果非常漂亮,整個R&D的總管都good job讚揚了一大通。那天畢治忠講得口幹舌燥,結束後就泡了一杯從台灣帶回來的好茶。剛喝了兩口,Vivian過來表示祝賀,聊著聊著,Vivian忽然話題一轉,問道:“你喝的是什麽茶葉?真好聞。”說著就拿起他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後閉著眼睛回味了片刻,嫣然一笑道:“John, you’re a man with taste。”

      Vivian走後,畢治忠望著瓷杯上的那圈口紅印兒心神不定了好久。他自問:“我是一個有品位的男人嗎?”去衛生間照鏡子,他看到自己穿的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白T恤,一條米色的長褲,都是魯茜茜不知什麽地方淘來的便宜貨。仔細看的話,T恤上還有沒洗幹淨的泛黃的奶漬。畢治忠奇怪這種給報告的正式場合,自己怎麽沒挑一件新一點兒、挺括一點兒的衣服來穿。那樣也比較對得起Vivian的這句評價。

      哇,曾幾何時,他在意起別人對他的評價了?從小到大,他都是好孩子、好學生、傑出青年,領獎領到手軟,讚揚的話聽到麻木。但遇到Vivian,情形好像都不同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Vivian的一句讚賞、一個仰慕的眼神帶給他的興奮和滿足。

      進到母親房間,畢張淑怡沉著臉坐在床頭的小沙發上,一言不發。畢治忠關上門,心裏砰砰砰跳的飛快。剛才的對話,絕不是空穴來風,但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呢?畢治忠的目光在房間掃了一遍,最後定位到床頭櫃上的香水瓶,思索著是不是這個露出了破綻?

      不久前過母親節,他給母親、太太一人送了瓶香水,那是Vivian幫他買的。魯茜茜對香水毫無研究,隨口問道:“怎麽想起來送我香水?在哪兒買的,多少錢?”畢治忠回道:“就在mall裏,很便宜。”

      後來魯茜茜不在的時候,畢張淑怡閑閑地問道:“兒子,我這個歲數了,還用什麽香水?你帶我去mall裏,退了它,我選個實用點的眼霜吧。”

      畢治忠支吾半天,最後搪塞不過去,才說:“媽,其實我不懂香水,是請一個女同事幫忙選的。您要不想要,就留著送人好了。眼霜我帶您去買,這個也不必退。省得還要麻煩同事,不好意思,好像人家挑得不好似的。”

      當時畢張淑怡追問了幾句這個女同事,畢治忠就把他們小組的一個技術員拿來做擋箭牌,還專門強調了是一個來自俄羅斯的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潛意識裏,畢治忠隻想把注意力從Vivian身上轉移開,他描述的和Vivian越不同,就感覺越安全。如果母親懷疑他和Merina有什麽,他大可以心平氣和地一笑了之。

      但後來他發現價格遠不是便宜可以形容。他開支票給Vivian時,才知道那兩瓶香水價值兩百多塊。這要是萬一被魯茜茜發現了,免不了一頓嘮叨。Vivian看他臉色,問道:“怎麽了,你太太不喜歡嗎?”

      畢治忠老老實實道:“她其實從來不用香水的,不過她倒是說了味道很特別,而且時間很久,香氣好像還會變化。我也覺得好聞,謝謝你。”

      Vivian微微一笑道:“有什麽好謝,這裏有我的私心呢!”

      畢治忠追問,她才道:“我想讓你睡在老婆身邊,還能聞到我的味道,就好比它替我陪你了吧!”說罷又輕聲加了一句,“讓你永遠忘不了我!”

      畢治忠當時忽然覺得很酸楚,他想反問:“你覺得我有可能忘掉你嗎?”這麽好的一個女子,又讓他有幸碰到了,能有相知相愛的一段情,可終究她不會屬於他。畢治忠不知道他生命中的這一段感情算是什麽?是神給的試煉和考驗嗎?還是每個男人都逃不脫的紅玫瑰、白玫瑰情結?他們這樣的投緣默契,可又心照不宣地隱晦未來,好像就是為了讓他的心忽上忽下、不得安樂?也許是為了讓他在人生的終點回憶往事時,有一段刻骨銘心的美好?讓他知道除了平平淡淡,人生還有炙熱的、強烈的、不計代價的、飛蛾撲火般的愛和付出?

      畢治忠常想著想著就出了神,隻有他知道自己是多麽愛這個女人,多麽願意舍棄一切來陪她終生;對這段感情,他知道絕不僅僅限於肉體和欲望,他願意拚全力來營造、保護、珍惜它;但他又總設想這一切過去後,留給他的會是什麽?他們有萬一的機會能走到一起嗎?如若不能,她會怎麽樣?經曆了這一切,他還能回去和魯茜茜過庸俗平凡的小市民生活嗎?最終結局會如何呢?

      畢治忠常想:神的智慧是什麽?能穿越時空,自然就會有處理當下的大智慧!他胡思亂想時,就好像試圖在當下和未來之間穿梭,從不同的時間、角度來品味研究和Vivian的這段感情。若幹次,一句深情的話,一個鍾愛的眼神,他都默默對自己說,“要記住這個,將來不在一起了,至少還有這些可慢慢回憶。記取這份美好吧,雖然無緣,也是無憾。”有時,想得沒有答案、心中愁苦時,他甚至羨慕那些薄情寡意的男人。前一刻海誓山盟,下一刻就能忘得幹幹淨淨!而他不過一個Vivian,就如此拿不起放不下,以致會有剛才的失態,更被叫到母親的房間,麵對被看破的忐忑、被審問的難堪。

      麵對母親,畢治忠忽然有一種承認一切的衝動,不必猜疑了,是的,我的生命中有了另外一個女人。我真心實意地愛她,就像當初愛魯茜茜。不同的是,有了五年的婚姻經驗,我愛得更成熟、更清醒、更知道Vivian是更適合我的!告訴我該怎麽做吧?我不想傷害太太孩子,也不想讓可能的幸福悄悄溜走。什麽是兩全之策?我願意承擔所有的指責,隻要她們和孩子能平安快樂。您是過來人,告訴我當做什麽?

      畢張淑怡仔細打量兒子,她看到的是一個年輕人的恍惚和浮躁。突如其來的加班和晚歸,無緣無故的微笑和興奮,剛才飯桌上的暴怒和失態,她一麵驚訝魯茜茜的渾然不知,一麵失望畢治忠的失足。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她冷冷地想,看著畢治忠進來站在那裏不作聲,她也不動聲色,等待後發製人。

      兩人不知沉默了多久,畢治忠的手機忽然響了。畢治忠接通電話,壓低聲音道:“今天家裏有事,不能過來了,對不起。”然後急急關了機。

      畢張淑怡問道:“又是你老板的電話?”

      畢治忠道:“是啊,她以為我會去加班的。不過沒事,我已經推掉了。剛才飯桌上的事,我不是……”

      畢張淑怡打斷兒子,站起來伸出手,道:“把手機給我!”

      畢治忠警覺道:“媽,你要做什麽?”

      畢張淑怡劈手從畢治忠手中奪過電話,按了鍵,不等對方開口,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我兒子是有家室有妻小的人,請自重,不要再來騷擾他!”說罷把手機拍到畢治忠手上,返身坐回沙發。

      剛才坦白一切的願望全沒了!畢治忠隻覺五髒六腑都在翻騰,雙腿發軟,急忙辯解道:“媽,您在說些什麽,你誤會了!真的隻是加班而已……” 連自己都聽著心虛,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沉默了。

      靜了半天,畢張淑怡說道:“魯茜茜再不好,也是你當初選擇的太太。現在兒子都兩個了,小的一歲都不到,你怎麽有臉做這種事?

      “那個Vivian多大年紀?她有老公的嗎?你們什麽打算?就這樣偷情偷下去?”

      畢治忠隻是沉默。

      畢張淑怡放緩口氣道:“媽也知道你的苦衷。魯茜茜是有了兒子,就忘了先生,對你不管不問的,這我都看出來了。但孩子總會長大的,這個階段沒幾年就過去了。你可以找教會的姊妹提醒她,你自己也可以多陪陪她,創造一些夫妻獨處的機會。婚姻是要經營的,不能出些問題,就到外麵找女人。哼,外麵的女人雖然新鮮刺激,但時間久了,還是結發夫妻,知根知底、有名有份的來得踏實!”

      畢張淑怡想了片刻,繼續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我的看法了。這樣,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馬上開始找工作,離開這個公司!”

      畢治忠大吃一驚,道:“媽,這怎麽可能?你以為工作那麽好找嗎?”

      畢張淑怡道:“工作不好找?!哪怕沒有工作,也比把這個家毀了強!反正一個月時間,你努力吧。美國找不到,回台灣也可以,但這個公司是不許做了!”

      畢治忠忍耐地說道:“媽,您先冷靜一點。首先,我和Vivian不是您想象的那樣……不堪,等事情明朗以後,我會好好解釋。第二,我在這個公司剛做了一年多,還沒出任何成果,剛好有個課題結束,快出文章了,不可能這個時候離開。還有我們剛買房子,一個月兩千塊的貸款,經濟負擔很重,這也是為什麽茜茜都要堅持工作。您放心,我不會做傷害家庭的事;我的工作,您也不要過問了。我會處理好。”

      畢張淑怡冷笑道:“電話一個接一個都打到家裏來了,還怎麽讓我相信你能處理好?你不換工作的話,我就把話挑明,讓魯茜茜直接對付你們。”

      畢治忠道:“媽,您不要這樣好不好?就算我們有什麽,換工作能解決問題嗎?隻要我還在這個城市,隻要我想去見她,你怎麽管得了?換不換工作有什麽區別?”

      畢張淑怡道:“說得沒錯,你沒有自製,隻好我來幫你收心。從明天開始,下班後立刻回家,加班的話我陪你去。每個月開銷的報告,你一項一項給我說清楚。還有你手機的通話紀錄,每個月打印出來給我過目。你什麽時候和那個女人徹底分手,我什麽時候停止這些措施。”

      畢治忠漸感怒火上衝,反駁道:“媽您太過份了!我不是小孩子,請不要用這些手段來要挾我。”

      畢張淑怡冷笑道:“說得好,你不是小孩子。五年前你娶魯茜茜時,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既然做了選擇,就得信守諾言!你們在教會念的結婚誓言,什麽無論貧賤疾病,不離不棄,隻有死亡把你們分開,你還記得嗎?言猶在耳啊,兒子!你怎麽對得起兩個孩子,對得起我千裏迢迢趕來幫你們帶孩子?你也是信主的人,牧師怎麽教導你們的?丈夫要愛妻子,甚至為她舍命!你呢?你就用到外麵拈花惹草來愛嗎?和那個女人鬼混的時候,你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畢治忠反感道:“媽,不要說得這麽難聽。我是什麽樣的人,從小到大什麽樣的品行,您是知道的。您相信我,我不是那種胡來的人,我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畢張淑怡淡淡道:“話說得倒是漂亮。那好,我就要你先為這個家負責,為兩個孩子負責!我不希望自己的孫子在單親家庭長大,為了他們,你也得馬上換工作,離那個女人遠遠的!你說吧,要不要換工作?”

      畢治忠沉默半天,答道:“媽,我向你保證,不再和她私下交往,我們僅僅保持同事關係。我可以不和她單獨見麵,找一個教會的姊妹作陪。我一直在向她傳福音,想把她帶到教會。再給我一點時間,等她信了主,我立刻停止和她見麵。”

      畢張淑怡吃了一驚,不無嘲諷地道:“哇,這倒真是我聽過的最有創意的外遇理由!虧你想得出來!這個女人什麽時候信主?她要一輩子不信,你就傳一輩子福音?”

      畢治忠看母親一臉的譏諷,不悅道:“媽,請你相信我!我不是在找借口,玩花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畢張淑怡歎了口氣道:“很多人都說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結果呢?妻離子散的、家破人亡的,數不勝數。治忠,媽是為了你好,不要和我討價還價了。要麽你一個月內找工作離開這個公司,要麽就是我回台灣。我也自我檢討過,沒準兒就是我管了太多的事,你太閑了,才有時間有精力搞這些名堂!我走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說吧,你選哪一個?”

      畢治忠盯著母親,臉上交織著不被信任的憤怒、不可思議的驚奇,許久不說話。

      畢張淑怡逼問道:“別浪費時間了,到底選哪個?”

      畢治忠道:“您為什麽要這樣逼我?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為什麽非要選這種下策?”

      畢張淑怡冷笑道:“那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不能逼你辭去工作,至少我可以選擇回台灣,也沒人管你了!請你幫忙打電話到航空公司改機票,越早越好。”說著,畢張淑怡從抽屜裏找出她的護照和機票信息,遞到畢治忠麵前。

      畢治忠垂著手,不去接,隻是仇視地盯著母親。

      畢張淑怡道:“別以為靠著不作聲、裝死狗就可以過關!還好我還有另一個兒子,他也可以講英文,替我打電話的。”說完畢張淑怡找出電話卡,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撥號,接通說道:“致信啊,你現在哪裏?幫媽做一件事。我要提前回台灣,你給航空公司打電話改簽機票,號碼是……”

      正說到這兒,畢治忠忽然上前來,奪過電話,啪地掛掉了。

      畢張淑怡勃然大怒,一巴掌甩了過去,嗬斥道:“你瘋了嗎!有沒有規矩!”想要推開畢治忠再撥電話,畢治忠卻擋在中間不動。畢張淑怡一邊推兒子,一邊怒道:“好啊,你年輕力壯,靠這個來對付我,是吧?你幹嘛不把電話摔了,把家裏所有的電話都砸了?把你剛才餐桌上的野蠻拿出來?”

      畢張淑怡停了手,冷笑道:“沒用的,你不離開那個公司,我馬上就走!致信還等我電話呢,你給我讓開!”

      畢治忠眼睛紅了,雙膝一軟,跪下來央求道:“媽,就前兩天你還告訴致信要申請延期,現在又要提前回去,你讓我怎麽和親戚朋友解釋?讓我怎麽做人?求你不要這樣,不要逼我!”

      畢張淑怡見狀也不好受,但暗想,成敗在此一舉!仍然硬著心,說道:“治忠,媽不是逼你,媽是為了你好!大丈夫要能壯士斷腕,才有出息。為了這個家,你必須換工作,離那個女人越遠越好!”

      畢張淑怡接著又打柔情牌,語重心長道:“媽是過來人了!這種事一個不小心就是妻離子散,後悔都來不及!你還記得當初纏著你爸的那個蕭楚芸嗎?不是我當機立斷、毫不姑息,逼他們分手,我們這個家差一點完了!現在你覺得痛,覺得媽在逼你;將來回過頭來看,你會明白保全一個家多不容易,小不忍則亂大謀!是媽的好兒子,就當機立斷,不要拖拖拉拉、糾纏不清!”

      畢治忠聽著,臉上漸漸冷下來,回道:“您不提芸姨也還罷了!既然您先提起來,我也說幾句不怕您生氣的話。這些話憋在心裏很久了,我怕傷您的心,也不想揭開過去的傷疤。但您這麽得意自己的當機立斷、毫不姑息,我也說說別人的感受,也讓您能換個角度看看事情。”

      說著畢治忠站起身來,直視著母親道:“您還記得爸在榮總住院的那段時間,我經常周末去陪護,讓您回家休息嗎?其實我在醫院是真,但服侍爸的卻不是我。芸姨專門從台南趕到台北,每個周末來陪陪爸。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他們還是怕你,避開你!爸有一次對我說,他這輩子最虧欠的就是芸姨。芸姨一生不嫁,將來老年孤獨,他很歉疚。爸讓我有能力的話,盡可能幫助她、照顧她。自從我來了美國,每到農曆新年,我總會寄張賀卡、支票給芸姨。可她從來沒兌現過我的支票。她不是為了爸的錢才跟他的!芸姨還寫過信給我,給我許多鼓勵、建議。她是個很好的長輩,很慈祥很親切。他們最後一次見麵,爸快不行了,芸姨哭得很傷心,連最後送他一程,都得偷偷摸摸。

      “媽,我感謝您一番苦心,保全一個完整的家,可爸和芸姨的感情,您就不能稍微尊重一點兒、理解一點兒嗎?如果您多些容忍,本來可以不是這個樣子的……”

      畢張淑怡臉色鐵青,終於忍不住喝道:“閉嘴!你這個不忠不義的東西!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敢拿這些來做借口!那個蕭楚芸這麽好是吧?你就接她來美國做你的後媽,讓她幫你帶孩子,再支持你在外麵找女人啊!你再勸勸魯茜茜,讓她多些容忍,把那個Vivian接來,你盡享齊人之福吧!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算看清了你們父子的真麵目!自己做了壞事,還要把罪名栽到別人頭上!我惡毒,我小氣,我容不下人,我逼你們!好,全是我的錯,我現在就改機票走人,稱了你的心!”

      畢治忠仍然站在電話前,聞言道:“媽,您怎麽又來了?我沒有資格評論你們上一代人的對錯,我隻是請您柔和一點兒,不要非此即彼!為什麽不能折衷一下,讓大家都好過呢?如果您當初不那麽強硬,逼爸和芸姨斷絕關係,給大家多一點空間,也許爸還不至於鬱鬱寡歡中年早逝,我們一家人還可以……”

      畢張淑怡聽到“爸還不至於中年早逝”這句話,忍無再忍,揚手重重地打了兒子一耳光,仍不解氣,又拿到牆上掛的家法,朝畢治忠身上、背上狠狠打過去,嘴上罵著“你這個孽子!叫你胡說八道!”

      畢治忠從未見母親如此暴怒過,吃驚之餘,也意識到話說得過份了,暗暗後悔;想補救,卻不知如何開口。捱了幾下打,痛楚傳來,不由想起魯茜茜的抱怨,心想,“是呀,這打得也太痛了!小孩子細皮嫩肉的,怎麽受得起!回頭得把這個家法悄悄丟掉。”

      看著母親如此失態,畢治忠反而沒了平日的敬畏,心想:“若不是被點到痛處,母親也不致如此!不知當時她是怎麽和父親大吵大鬧的,父親屈服了,我呢?我要不要聽她的?”

      想到換工作,將再也見不到Vivian,畢治忠心中一痛,覺得心中的苦楚,不亞於身上的苦楚。身體的痛感漸漸到達極限,他轉動一下身體,讓棍子更多的打到背上。斜眼望去,母親毫無防備,他隻要出手,能輕而易舉奪過棍子,結束這場暴力。但他又心存猶豫。在精神上,母親已經敗下陣來;如果身體上他再不服管教,那母親將是徹底失敗了。剝奪了她的威嚴氣勢,讓她威信掃地,將來怎麽相處?畢治忠一邊捱著打,一邊腦子裏思前想後,始終沒敢伸手去把棍子搶下來。

      謝天謝地,魯茜茜及時趕到,隻聽她怒喝一聲,“住手!你發什麽瘋!”然後人影晃動,棍子就在魯茜茜手裏了。

      畢治忠暗自舒了口氣,等著身體的痛感慢慢鈍化、消失,魯茜茜卻又撲過來,拉他,一迭聲地問:“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你怎麽那麽傻,不能還手還不能跑嗎!?”

      畢治忠心中呻吟了一聲,天哪,怎麽家裏全是這樣潑辣厲害的女人!他嫌惡地一甩手,頭也不回地跑出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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