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茜茜問道:“你說的這些,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單這一條不計算人的惡,就夠難的。我算不計較的人吧?可現在想起畢致忠,我就好像看到兩幅畫。一邊是我辛辛苦苦做家務、帶孩子;一邊是他和別的女人親熱。一下子就讓我氣得鼓鼓的!”
劉曉君歎道:“是啊,我能想象。要不怎麽說神的標準高呢?正因為如此,世上才一個義人都沒有。不過也別泄氣,靠著神幫我們,還是可以做到的。以前我們丹弗的教會有對歐洲過來的夫婦,說他們在丹麥的時候,打架打得,老房子的石頭地板都砸得碎成一塊塊!可人家信主以後,那麽恩愛,一起在教會做許多服事。我們都無法想象他們當初會吵成那樣!神真有這個能力的,可以改變人心,翻轉一個人的生命!”
魯茜茜不置可否,“這些話,我好像從畢致忠那兒也聽到過。唉,試試看吧!不說我了,你怎麽樣?你和王施喜,到達愛的第幾境界了?”
劉曉君苦笑道:“我們還是老樣子。他現在做點兒小生意,基本我下班,他上班。周末嘛,我一個人在家看孩子。也好,人力資源充分利用,沒什麽交集,倒也相安無事。不過兩個人沒深層次的交流,感覺就是搭伴過日子,沒什麽勁兒。”
魯茜茜道:“唉,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啦!人家王施喜把一切都給你安排得妥妥貼貼,又勤快又會賺錢,不錯啦!人在身邊有什麽用,晾著你照樣孤單!我有孩子做伴兒,才不稀罕呢。”
劉曉君道:“孩子能做伴兒?再過十年八年差不多。現在每天就是伺候他們吃喝拉撒,然後陪他們蕩秋千、滑滑梯,再四處找小朋友玩。然後就洗洗涮涮、上床睡覺。一天就沒了。第二天起來再重複一遍。老聽人家說,孩子一眨眼就大了,我怎麽不覺得呀?日子就這麽周而複始地重複又重複,乏味死了!我常想,咱們跑美國來留學幹嘛呢?就是不識字的農村婦女,不照樣做這一切?無非咱們做做實驗、人家種種莊稼,性質都一樣。過上二三十年,孩子又生孩子,生命的圈子又重複一遍,有什麽意思嗎?”
魯茜茜道:“喂,你不會是產後憂鬱症吧?怎麽這麽悲觀?孩子一天一個樣,我能啥也不幹,就那麽看孩子看一天,一點兒不乏味。那麽個小人兒,啥表情都有,多可愛啊!你這情緒不對頭,得去看看!”
劉曉君好笑道:“我們楊揚都一歲半了,還產後憂鬱症?!唉,我也說不清,孩子是可愛,但又經常覺得日子沒勁。我現在就靠王小波的文章,還能有點兒樂趣。”
魯茜茜道:“呦,換人啦,又迷上新作家了?我怎麽隻知道劉曉波,沒聽說什麽王小波?”
劉曉君道:“是個大陸作家,已經去世了。我是最近在杜克發現一個有中文書的圖書館,找到他的全集。國內好像沒太看到他的文章。這家夥真是個奇才,文字活潑靈動的,和魯迅差不多!又一個嘻笑怒罵,皆成文章。那樣的人,在哪兒生活都不會乏味!要是咱們生活中有這樣的人,我一定會愛上他!”
魯茜茜怪叫道:“不至於吧!這麽大人了,還文藝青年哪?”
劉曉君道:“切,你不懂。這是純精神的默契。就像有首歌唱的,走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們越過時空相見…看本好書,就像和一個密友有一場酣暢淋漓的交流,那樣的快樂和美妙,不足為外人道也!”
魯茜茜不服氣道:“怎麽個好法,說來聽聽嘛!”
劉曉君道:“正好書在手上,我給你念一段。這篇雜文叫京片子與民族自信心,裏麵講了這麽一則故事:有個前國軍上校,和我們打了多年的內戰,槍林彈雨都沒把他打死。這一方麵說明我們的火力還不夠厲害,另一方麵也說明這個老東西確實有兩下子。改革開發之初,他巴巴地從美國跑了回來,在北京的飯店被小姐罵了一頓,一口氣上不來,腦子裏崩了血筋,當場斃命。哎呦媽呀,這一句‘一方麵說明我們的火力還不夠厲害,另一方麵也說明這個老東西確實有兩下子。’把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魯茜茜茫然道:“有那麽好笑嗎?”
劉曉君興致不減,又道:“還有一篇《祝你平安》與音樂電視,王小波嫌人家結尾太直太露,他諷刺說,要拍嶽飛的《滿江紅》,就得去請食人族,否則不能饑餐胡虜肉。按照這種自然主義的邏輯,麥當娜的Like a Virgin該請觀眾看點什麽?難道要請大家當一回大夫,去看那個東西?我們又不是婦科大夫,看了也看不懂……”說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魯茜茜聽了卻不舒服,道:“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簡直低級趣味嘛!”
劉曉君停頓了片刻,覺得無味,訕訕應付道:“哎呀,我讀你聽,效果不好的。有什麽機會你自己看看,許多妙處,真的是隻能意會、不可言傳!”
魯茜茜哼了一聲,心想這種東西,送上門都不看。礙著麵子,搪塞道:“將來閑了再說吧。我還納悶呢,你也上班帶孩子,怎麽有時間看這些東西?”
劉曉君道:“對你真正喜歡的事,總會有時間去做的。”覺得對方無趣,不由對畢致忠油然而生同情之感。魯茜茜是越來越貼近生活了,就像肖伯納《英國佬的另一個島》裏一個年輕人說他的窮父親:“一輩子都在弄他的那片土、那隻豬,結果自己也變成了一片土、一隻豬。”劉曉君懷疑她費許多口舌講神對婚姻的祝福是不是多餘。要是不相幹的外人,她恨不得勸他們趕快離了算了。不是一路人,思想境界不是一個層次,湊合下去徒增痛苦。可對這樣的老同學,又有兩個小孩,她隻能說道:“魯茜茜,除了柴米油鹽過日子,生活中還要有些樂趣的。美國的條件多好啊!那麽多圖書館,不要錢隨便借,還有國內看不到的禁書,take the advantage!”
魯茜茜道:“你怎麽知道我沒有?我每周都去圖書館,借一大摞picture book,沉得都快拎不動。圖書館可是我們納稅人的錢養著的,能不好好利用嗎?”
劉曉君笑道:“那是,您絕對吃不了虧!可是別光借小孩的書啊,大人的書,您自個兒也借些看看呀!”
魯茜茜道:“全是英文,看得怪累的。就算有中文書,我也沒時間。上大學那會兒,你和周雅靜喜歡的那些書,什麽三毛、亦舒、張曉風、席慕容之類的,我現在也不愛看啦!”
劉曉君道:“這個咱們倒挺一致,什麽年齡看什麽書,我對那些言情的也沒興趣了。現在我喜歡看雜文,像劉墉、龍應台那樣的作家,用過來人的眼光講述一些人生感悟,很有感慨。”
魯茜茜對台灣作家不熟悉,拉回話題道:“你剛剛說的那個王小波呢?”
劉曉君道:“他的也很喜歡呀,最近幾個月我就專借他的書看。雖然王小波英年早逝,但人家下過鄉、出過國,人生經曆豐富得很。唉,我總遺憾咱們七十年代這一撥人,什麽轟轟烈烈的時代大事都沒趕上;又不像那些八零後,嬌生慣養、眾星捧月。咱們是既沒有受過大苦,也沒享過大福,平平庸庸、波瀾不驚一輩子,實在沒勁!”
魯茜茜道:“也別這麽滅自己威風嘛!咱們好歹還出了國,體驗兩種文化哪!”
劉曉君不屑道:“是嗎?美國文化我們體驗了什麽?莊勵嫁給老美,也許還有戲,咱們除了多吃些美國快餐、多看幾場美國電影、再君子之交地有幾個美國朋友,還經曆了什麽美國文化?這正是我覺得沒勁的地方!咱們人在美國,可真正感興趣的還是國內那些人、那些事!我不吹牛地說一句,雜七雜八的美國小說我也讀了不少,言情的、懸疑的、科幻的、宗教的,也就當時看個熱鬧,看完就完了。可中文小說呢,就比方王小波的《黃金時代》、《尋找無雙》,那是打心底喜歡、佩服,留給自己的震撼,沒一本美國小說能相提並論!這又讓我想到咱們天天做的實驗,費半天勁,發篇文章,有幾個人看,有什麽意義?花那麽多時間心血、做些有它不多、沒它不少的研究,有什麽意思?等咱們老了回頭看的時候,我們就這麽過完一生?多空虛呀,真沒價值,一點痕跡都留不下來!”
魯茜茜道:“嘖嘖,您還精英情結呢!”
劉曉君道:“別拿我開心了!我算精英?我覺得自己特失敗!讀了二十多年書,拿了最高學位,然後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麽!是,我能把實驗做好,可我心思根本不在那上麵!博士後做不長久,可就是人家請我做PI,我也不想做。申請資金、開課題、帶學生,想想就煩!工作上乏味,生活上也差不多。我愛孩子,可我也受不了天天圍著鍋台轉!上大學的時候,天天吃食堂,偶爾買點菜、做點好吃的,那是生活的樂趣。那才叫吃飯是為了更好地活著。現在呢,兩個小家夥嗷嗷待哺,一頓都不能馬虎。吃了上頓準備下頓,真成了活著就為了吃飯似的,實在無聊!我經常做飯的時候,就覺得沒勁,真恨不得發明一種營養丸,吃一顆管三天。我真覺得日子過的沉悶無趣,全是些衣食住行、柴米油鹽的瑣碎,一輩子就這麽過下去?真太庸俗了!”
魯茜茜道:“別無病呻吟了!真出點兒事,你又該念叨平平淡淡才是真了。居家過日子,哪兒那麽多有趣的事?”
劉曉君哼了一聲道:“外遇就是件有趣的事!你別生氣哈,聽我說完。我觀察吧,這夫妻二人,可能總有一個腳踏實地地過日子,而另一個不甘平淡,想追求點什麽。可我們一介凡人,未必能成就什麽大事。找個誌同道合的、交流一下思想,過過嘴癮,也算一個安慰。以前聽到婚外戀,我老覺得是貪圖物質、性欲什麽的,其實未必。現在我覺得更多是精神上的需求。比方畢加索,七老八十了,身邊還一堆女人,他要得動嗎?就是追求一種精神上的新穎、刺激、有趣!”
魯茜茜不悅道:“你這話什麽意思?我精神上蒼白乏味,沒法滿足畢致忠,所以導致他到外麵找紅顏知己?敢情繞了一圈,棒子打我頭上了!這話要不是你說的,我都得和他翻臉!”
劉曉君道:“別介,這樣就沒勁啦!我不是偏袒哪一個,不過以己度人。要不總聽人說中年危機呢?就是生活太平淡,缺些什麽,導致他到外麵尋找滿足。其實這也是好事,滿足了,他也就消停了。沒聽恩格斯說嘛,婚外戀是對婚姻的有益補充。如果不這樣,悶出個憂鬱症來,不更糟嗎!人生苦短,單調乏味,給自己製造一些美好的回憶,老了回頭看看,還有些可回味的、帶點兒傳奇色彩的東西,不挺好嗎?”
魯茜茜怏怏不樂道:“要是你們王施喜外麵有了女人,你還這麽說,我才信!什麽有趣啊、回味啊,全是借口!咱們三十好幾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不好好盡自己的責任,盡想著怎麽讓自己高興,不就是自私自利嘛!都顧自己活得有趣,家務誰做?孩子誰帶?你那些美好的回憶,能當飯吃嗎?!”
劉曉君道:“是不能當飯吃,可光有飯吃,也不是完整的人生!婚姻配好了來的,一個管生活,另一個就多關注精神。大家各盡其責,彼此尊重,管生活的別嫌對方不切實際;管精神的別嫌對方營營苟苟,相安無事,就天下太平了。正因為對方不同,所以當初才被他吸引,不是嗎?別總想著把對方改造成自己,說白了,就是愛的真諦裏說的,無條件地、按本相接受對方。做到這一點,就沒什麽經營不好的婚姻啦!”
魯茜茜想了想,道:“你這思路跳來跳去的,把我都搞糊塗了!剛才你說什麽婚姻是一輩子忠誠的誓約;然後又講一氣有趣沒趣的,為婚外情搖旗呐喊;這又叫我無條件地接納…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呀,不覺得自相矛盾麽?”
劉曉君笑道:“問得好,其實我自己也是一腦子念頭此起彼伏,想到什麽說什麽。理智上呢,我擁護基督教,那裏麵對婚姻家庭的教導,照著做絕對有益處。可實際中呢,又經常做不到。就比方看書吧,我喜歡各種各樣的書,嘻嘻,什麽菜都嚐一口。讓我一天到晚就讀一本聖經,我悶也悶死了!我挺佩服那些能潛心靜氣、把聖經讀得滾瓜爛熟的人,可我自己做不到。讀過一兩遍就是了,就不想再看了。唉,套句聖經裏的話,就是立誌行善由得我,行出來由不得我!所以更應該多讀經、多禱告,攻克己身、叫身服我!”
魯茜茜道:“沒必要吧!我讚同你,耶穌都死了兩千年了,大夥兒還緊追不放,還要天天讀經禱告、每個周日去教會去查經班,這不沒事幹閑的嘛!”
劉曉君道:“這麽想又過了!聖經裏的一些教導,尤其新約裏的,不受時空限製,稱得上是千年不變真理,配得人們常常回歸它、思索它、依靠它。就像孔子說的吾日三省吾身,聖經就像一麵鏡子,應該時常照照,讓自己去惡向善。我反對的是教條主義,好像信了主,就隻能讀聖經,讀別的小說啥的就不屬靈了,簡直現代版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嘛!我覺得神不是這樣的。神其實很有趣,造天地萬物,造得形形色色、千奇百怪。單就一個花兒,有多少變化。人就更別提了!有這麽多的diversity,神就是希望我們學會欣賞差異,接納不同;而不是黨同伐異,和自己不一樣就打成異端,不改造好不罷休。”
魯茜茜反思道:“我承認我是希望畢致忠多花點時間精力在事業上,少摻合教會的事,可也就是嘮叨幾句,從沒攔著不讓他去呀!我覺得這些話,更應該讓他聽聽!我還是挺大度的,容得下不同意見。畢致忠雖然嘴上不說什麽,可他那幅瞧不起人的神氣,好像我多落後多自私,那才叫拒人於千裏之外!”
劉曉君道:“是啊,鼓勵讚揚,就是建造;批評指責,就是拆毀。不過你也要知道,大家都是罪人,畢致忠也不例外。不能要求太高。所以要大家一起學習,彼此包容、相互激勵,才能一起長進成熟。”
魯茜茜笑道:“嘿,你這詞兒一套套的!以前聽畢致忠也這麽說話,全是術語。咱別光說不練,你和王施喜,有什麽長進嗎?”
劉曉君道:“他呀,加起來也沒去過教會幾次,能有什麽長進!天天就是看電視連續劇,從抗日戰爭、到國共戰爭,人家拍多少,他就能看多少,我真納悶他怎麽就看不煩呢?而且今天看了,沒多久就忘了。最搞笑是他看一個電影,看到快結束才想起來以前看過!你說那時間花得有什麽意義?一天兩天不覺得什麽,長久來看,你每天花功夫在什麽地方,日積月累,那結果就大不相同啦!”
劉曉君停頓了一下,轉了話題道:“不好意思,剛才還說完全接納呢,立馬就抱怨上了。我倒不是吹自己有什麽長進,但我進到教會以後,確實看到許多家庭,夫妻和睦、兒女懂事,有神的同在和祝福,一下就感覺不一樣的。走近他們,自然而然地就會羨慕,希望能過成人家那個樣子。有一個目標,就像航海有了方向,這是第一步。
“然後在教會久了,耳熏目染,所謂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自己也慢慢有所改變。給你舉個例子吧。上周六,王施喜去守攤,我搭車買菜。他交待買塊五花肉,強調要一層肥、一層瘦那種。我挑挑買了塊瘦的。他回來看了就大發脾氣,說交待的清清楚楚,你買的這有層嗎?幾乎就是純瘦肉,美國店裏99美分一磅有的是,我幹嘛到亞洲店花$2.99一磅買。我聽了也火大,就說,根本沒你說的那樣的,你讓我怎麽買!他叫,那就別買,具體情況具體對待,我說了非買不可嗎?我根本不稀罕吃豬肉,全是你自己想吃,又沒那個眼力,好的壞的全兜回來。我更惱火,就罵他,你要是一來美國,就好好讀書念個學位,現在朝九晚五的工作早找著了。周末你想買什麽買什麽!可你沒那個本事,隻好做做小生意,一天到晚耗在上麵,那就認了吧,我買什麽你就吃什麽!少在這兒挑三揀四!我抱著小的,拉著大的,還欠朋友人情,熱哼哼地跑一上午給你采購,你還不滿意了?你有資格發火嗎?全你自找的,活該!”
魯茜茜聽得好笑,這曉君發起脾氣來,和自己也沒什麽區別,還一直以為她溫柔嫻靜呢。
曉君接著道:“唉,就這麽一點小事,把我氣夠嗆。我就帶上孩子,出門遛彎去了。路上我還氣呢,心想,就因為嫁了這麽低素質的,才會有這些齷齪!像人家王小波那樣才華橫溢的,哼,越有本事越謙卑,絕對不會因為一塊肉和我發脾氣。然後我就幻想,如果我當初嫁的是那樣一個人,我也會像李銀河一樣,好好愛他,什麽活兒都不讓他幹,精心照顧他,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
“然後,你猜怎麽著,我心裏有個聲音說,王施喜不就是這個變著花樣好好做飯給你和孩子吃的人嗎?他的愛你體會到沒有?我就開始想他的好兒啦!他脾氣雖然壞,可做飯幾乎是全包了。他也經常念叨,為了讓你們吃好,我是做了上頓想下頓,每天精心給你們安排。唉,這不就是愛嗎?然後我就想,我和孩子中午睡了一覺,現在又在外麵涼涼快快散步;王施喜可是站了一天,回來還熱火撩造地給我們做晚飯,肉又不稱心,也難怪他發脾氣。這麽一想,我也就沒氣了。”
魯茜茜道:“就是,你們王施喜刀子嘴,豆腐心。換了我,幹脆去退了它!這些亞洲店是無聊,經常以次充好,國內那些做派帶到美國來了!畢致忠也上過當,後來我就不許他買菜啦!”
劉曉君道:“我怎麽覺得咱們兩家正好倒了個個兒呢!我替畢致忠說句話吧。我們不是拿你們的意見當耳旁風,實在有些事或者覺得無所謂,或者我們就是精明程度不夠。您別太求全責備。聖經上說了,你拿什麽量給別人,將來神拿什麽量給你。你們這心細如發、一點虧不吃的,將來神也和你算得清清楚楚。我們這些馬馬虎虎的呢,神也不會較真。古人說,吃虧就是便宜,這裏麵沒準兒有大智慧呢!”
魯茜茜道:“嘁,我可不買這個帳!大家掙錢都不容易,誰也別吃虧、誰也別占便宜,公平合理不好嗎!我支持你們王施喜,顧客就是上帝,我花那份錢,就要花得物有所值。我來美國,最欣賞就是這裏的物價,又誠實又聰明。不久前一個商店倒閉,提前一個月就大張旗鼓地宣傳,東西一律30%降價。過一周就40%, 一點點加大降價幅度,最後一周降到75% off。不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最後一天去看看,好東西都挑光啦!倒是50%降價時,淘了不少實用的日常用品。”
劉曉君歎口氣道:“咱不爭這個了,各有各的過法,我和你們畢致忠是一路人。你和王施喜有那個眼力、精明,你們淘寶好了,別勉強我們就成!話題扯遠了,剛才我舉那個例子,是想說去教會久了,耳熏目染,比較能多替別人著想,矛盾就少很多。吵歸吵,很快就能平息下去。以前沒信主的時候,我也是任著性子鬧,半夜三更離家出走都有過。現在呢,就覺得心裏常有個聲音提醒自己,家是講愛的地方,不是講理的地方,有什麽大不了,別和他計較就完了。
“你別不信啊,魯茜茜,我覺得這就是聖靈的功效。它真的會進駐到你心裏,不時給你敲敲警鍾,提醒我們活在神的正路上,有恩慈有憐憫,愛人如己。”
魯茜茜道:“有意思,以前畢致忠好像也和我聊過,也是心裏有個聲音,像是神和他說話什麽的。可能就是聖靈吧?可我也受了洗,怎麽就沒這個呢?”
劉曉君道:“有是有的,不過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罷了。就像那個不知道怎麽用銀行存款的黑奴,神給我們的恩典足夠用的,但怎麽用還是個學問!說白了,就是要常去教會、堅持讀經禱告。這個聲音就是你重生得救後的新生命,要給它喂養才能長大。我們以前的脾氣秉性,就是老我。所謂的天人交戰,就是‘新我’和‘老我’的較量。基督徒成聖的過程,就是讓新我一天天壯大、老我一天天衰微;最終就能成為聖潔的器皿,合乎主用。”
魯茜茜琢磨一下,問道:“那你覺得,如果聖靈對我說話,現在這個亂攤子,他會說什麽呢?”
劉曉君笑道:“這個我好像不夠格回答,你應該問問牧師、屬靈長輩才對。我勉強試試吧!首先,肯定是先檢討自己的虧欠,關係出問題,誰都有責任。其次呢,要為畢致忠迫切禱告,讓他盡早迷途知返、認罪悔改。也要為你自己禱告,能用寬容待他。我們都是罪人,聖潔無瑕的神毫不嫌棄;我們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誰比誰都強不了多少,那又幹嘛得理不饒人?求神給你大度,能真正原諒,毫無芥蒂、既往不咎。最後呢,還要為你們的婚姻禱告,吃一塹長一智,從此吸取教訓,夫妻同心,在靈裏一同追求、一同長進。沒準兒經過這一場,你們的生命得建造、婚姻生活煥然一新,將來為神做見證呢!神可以把一切壞事變成好事、美事!隻要你有信心、大膽地求,神會給的!”
劉曉君說著,自己都有些感動了,語氣也慷慨激昂起來。
魯茜茜道:“您別這麽激動,我怎麽覺得像演講似的。”
劉曉君道:“嘿嘿,不好意思,聖靈的感動吧。不開玩笑,我覺得這是最好的路。用世俗的說法呢,就是人生苦短,別浪費時間精力在慪氣上了。畢致忠人不錯,沒準兒這次是那個Vivian勾引他呢,偶爾失足,你就寬大為懷,放他一馬。你還真想鬧得不可收拾、以離婚收場呀?再找一個,恐怕比不上畢致忠!再說了,人活一輩子,有幾段感情經曆也平常,你不也有那個灌籃高手、還有一個小白臉嗎?”
魯茜茜直著嗓子吼了一句:“那是婚前!”
劉曉君嗬嗬笑道:“知道知道,逗你玩哪!哎呀,聊了一個多小時啦,我得趕快幹完活兒回家了。你好好保重,別再鬧別扭了,OK?”
放下電話,魯茜茜發了半天呆。劉曉君說了這麽多,為她回家提供了理論依據,無論是聖經教導,還是生活現實,都該結束冷戰,回家和好。
快五點鍾了,她撥了個電話給畢致忠,聽出她的聲音,畢致忠平靜地說道:“你別坐班車了,等我來接你回家。今天晚上等媽睡了,我就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