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叫的苗
基督徒中的寫作者，愛神愛道愛文章
隻要大嬸沒死，我心裏就踏實了。為了喂飽迪娜，我到處找活兒幹。每天早上天剛亮，我就跑到加利利海邊，幫漁夫收拾魚，打掃船艙，有時他們還會讓我補漁網。忙乎完我可以得到幾條小魚。回到家迪娜還沒醒。我把魚烤烤，魚肉剔下來搗爛了喂給迪娜，小家夥吃得香著哪。白天我進村子裏給人打水、洗衣服，人家會給幾個餅，或者一件小孩的舊衣服。接下來就是收獲的季節了，我天天去田裏撿麥穗。可憐迪娜隻能躺在樹蔭下，但她很乖，隻有餓了才哭幾聲。我走過去時，她紅撲撲的小臉笑起來，讓我甜到心裏去，所有的勞累都煙消雲散了。
拾麥穗的那些天，有個女人常在附近，總是打量我。一天休息時，她跟我到迪娜那裏坐著，看我喂迪娜，忽然問道：“你這麽玩命地幹，就為了這個小家夥？她算你什麽人？”
我說：“她是我女兒呀！她叫迪娜。”
那女人戚了一聲，道：“什麽你的女兒！你撿她之前，她在村頭躺了三天啦！小鬼命大，居然沒餓死。“
我心都痛起來，想到當時迪娜奄奄一息的模樣，憤憤道：“孩子那麽哭，人們就忍心不管一下？“
那女人撇撇嘴，“怎麽不管？過路的女人好多都停下來喂她口水，我還見過有人喂她羊奶。要我說，婦人之仁最壞事！不如痛痛快快早死了，還大家耳朵清淨。“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衝口而出，“你怎麽這麽心狠？耶和華不是叫我們看顧孤兒寡婦麽？這也是一條命啊，你就忍心讓她死掉？“
那女人道：“哼，孤兒寡婦，那也算知根知底！幫他們也是做了善事。這孩子，沒準兒哪家姑娘不要臉生出來的孽種！誰去惹這一身臊！小鬼算有福，等到了你從外麵回來。除了你，沒人會撿她；也隻有你，人們不會懷疑！“
我又聽不懂了，覺得她話中有話。那女人瞟我一眼，繼續道：“你何必這麽辛苦呢？找個人嫁了，正常過日子不好嗎？生個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累也認了。何必給不相幹的人養野種？“
我戒備起來，簡短地說，“我不嫁人，我有迪娜就夠了。“
女人冷笑一下，拿出一塊餅來吃著，半晌才道：“你以為把她養大了，她會管你，給你養老？別做夢了！我爸媽養大我，嫁給你哥，生下三個娃。自己一家子都顧不過來，能照顧爸媽多少？我還是親閨女！說白了，誰都靠不住！“
我呆呆地看著她，囁嚅道：“嫁給我哥？我哥哥？“
女人白了我一眼，掏出一個餅扔給我，說道：“沒錯！我是你嫂子！我看你是真的腦子壞了！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嫂子安靜地吃了一會兒，又道：“別怪我們不管你，我們也六張嘴要養活。前幾年好容易把你妹妹嫁走了，老爺子現在又病著，家裏再沒錢管別人啦！你回來也幾個月了吧？你不來找我們，我們也假裝不認識你。沒辦法，窮人家，就隻能這樣！“
我更加糊塗了，妹妹、老爺子？我還有這麽多家人？
嫂子喝足水，起身要走，又扭身看我，說道：“你肯聽我勸，我幫你找個人嫁了，還是正常人的生活。迪娜我也能找個人家送出去。這丫頭不難看，又養這麽大了，沒幾年就能幫忙幹活兒啦。我好心好意替你想條出路，聽不聽就是你的事了。我也隻能幫你這麽多。“
我開口問道：“嫂子？我哥哥、妹妹、老爺子，他們在哪兒？“
嫂子盯著我看了片刻，說道：“能在哪兒？在他們該在的地方。我勸你別去找他們，你給這個家添的麻煩夠多了。因為你，妹妹在附近都找不著婆家，隻好嫁得遠遠的。我們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除非你正正常常地嫁了人，有丈夫養你…”
我打斷道：“我不要丈夫，我有迪娜夠了。“
嫂子哼了一聲點點頭，“猜你會這麽說，那也由得你。反正咱們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哪一天你活不下去，要飯也別到我家門口。就算我想幫你，我也不會幫，我硬得下這個心。“
嫂子說完，背著一兜子麥穗走了。太陽越來越熱，四周一片白花花的。我機械地拾著麥穗，腦子裏卻更忙更累。我怎麽會來到抹大拉？我為什麽知道所有的路？為什麽人們好像都認識我？因為這是我的家。我還有父親、哥哥嫂子、嫁到遠處的妹妹，而媽媽很早就過世了。可是我回來後，為什麽不去找他們呢？因為他們不要我了。為什麽不要我？因為我和特芮爾的事，讓家裏蒙羞。我們做錯了什麽？我的心痛起來，要我別再想。我隻知道，特芮爾死了，家裏要再給我找戶人家，我不肯，和他們大吵大鬧。然後呢？我的記憶模糊了。
地上的熱氣蒸騰著，撿麥穗的人比早上少了一大半。我隻覺得四周一片晃眼的金光，眼前卻越來越黑。恍惚中，我好像看到哥哥從後麵抱住我，讓我動彈不得。哥哥還大叫著：“你瘋了嗎？特芮爾已經死了，你說這些幹什麽！別犯傻毀了自己一輩子！“
一個蒼老的聲音附和道：“是啊，你也為妹妹想想！她才十四歲，你想害她也孤獨終生嗎？“
我聽到自己的哭喊：“我永遠是特芮爾的人，我再也不嫁人！讓我走，我去找特芮爾！”接著眼前徹底黑下來，我昏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