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批鬥

爭看鬥地主，平野起風霜。

民眾一聲吼，神壇也成灰。

鄉長史維照聽說各村都成立了農會，便氣急敗壞地帶著隨從史小五和史冬生，一村一村的嚇唬人。

“大家聽著，不要參加農會，農會是不合法的。”史小五扯著嗓子喊。

“鄉長說了，再不退出，要罰款辦罪的！”史冬生接著叫喚。

史仰珠聽了，立即怒斥道：“你爹，你哥都參加了，你辦他們罪去！”

史冬生見是他二大爺，沒敢還嘴，頭一縮連忙走過去了。

“畜牲，敗類。”史仰珠餘怒未息，繼續在後麵罵。

史冬生的父親史仰炳窮得很，給地主家當長工。大兒子死了，二兒子當兵去了，史冬生是老三，平時遊手好閑，怕苦怕累，還天天盼望著吃好穿好。可是天上掉不下餡餅，隻好在夢中淌口水。他見史小五天天跟著史維照屁股後麵吆五喝六，吃香喝辣，十分羨慕，想跟著鄉長當差。為此被他父親和叔叔史仰珠罵過幾次。但他不聽，終於還是通過史小五的介紹，當上了鄉長的隨從。所以今天史仰珠罵他是“畜牲，敗類。”

史冬生聽了也不在乎，心想，這個年頭畜牲和人也沒有多大區別。再說，罵也傷不了人身體，也瘦不了人，隨他去。

王偉見史維照到處嚇唬人，有少數群眾真的害怕起來，要求退出農會。心想，剛開始還未有所行動，就有人打退堂鼓，如此下去，會使人心渙散的。想到這裏，他便找史金玉商量，先選一個常欺壓老百姓，民憤大的惡霸地主作為鬥爭對象，殺一殺土豪劣紳的氣焰，揚一揚農會的威風。

經過調查，黨小組同意先把史圩村史欽朝作為鬥爭對象，

史欽朝家有土地三百畝，家中長年雇著三個長工，又是史姓家族委員會中的主要成員，還和史張圩那幫土匪有勾連，所以經常耍威風，欺壓當地老百姓。人們背地裏都稱他是“瞎朝廷”，就是當地的土皇帝。說他“瞎，”其實他並不瞎。因為他六親不認，愛吃窩邊草，所以老百姓說他“眼瞎”。他聽說村裏成立了“農民協會，”還想管製他們這些地主豪紳，便恨得咬牙切齒，罵參加農會的人是“社會痞子”，是“鄉村流氓”，罵農會是“騙子協會”，揚言要打掉“協會。”

王偉對黨員們說，就憑這些種種毀謗汙蔑就該鬥，打掉他的氣焰。

商議以後，他們決定立即召開全鄉農民協會大會，讓各個村的會員全部參加，到時派史大膽幾個壯漢把史欽朝押到會場批鬥。

開會那天，早飯後各村的農民協會會員都陸續地到了史家祠堂門前學校的操場上。

大家聽說要鬥“瞎朝廷”都來了，連不是會員的人也跑來看熱鬧，還有許多小孩也蜂擁而來。有的想看“瞎朝廷”長什麽樣子，有的想看怎麽鬥的。

大膽、祝安幾個人，一大早就把史欽朝從家裏揪到祠堂裏，看押起來。

會議開始後，史仰紹便代表農會宣布把史欽朝押到台上。“瞎朝廷"不服，吊著頭，扭動著身子。史大膽和青石兩個人，一邊一個，把他扭著，使他動彈不得。

而後，史仰紹便讓大家揭發他壓迫、剝削欺壓百姓的罪行。

有人揭發他強占人家土地。

史欽朝立刻說：“沒有。我每塊地都是有地契的。”

“你那地契許多是假造的。”有人立刻反駁。

有人揭發他指使土匪綁架人，欺壓百姓。

他說：“沒有這回事，我和土匪沒有一點關係。”

於是有許多人舉出他和土匪張撓頭的關係，舉出他讓土匪綁架人家小孩的事實。舉出他催租逼債，拆人房屋，搞得人無家可歸的罪行。

對此，他都一口否定，說是“無中生有。”

有人揭發他如何咒罵農會，他失口否認，更不敢承認。

於是有好幾個人站起來說某天某日你是怎麽罵的，我們親耳聽到的，你是賴不掉的。

群眾見他死不認帳，便大呼：“打倒他，揍死他！”“必須低頭認罪！”

聽說讓他認罪，史欽朝說：“你們亂抓亂鬥，我有什麽罪。”一邊說，一邊拚命扭著身子。

青石一使動，把他頭按了下去。

大膽說：“你還真以為是朝廷啊，真皇帝都被打倒了，你這‘瞎朝廷’還算什麽蔥啊！”大家一聽笑了起來。

祝安說：“再頑固的石頭，也要把你砸碎！”

“到底認不認罪？不認罪，就讓他戴高帽遊鄉，讓全鄉人都認識認識這個朝廷。”有人提議。

說到戴高帽，馬上就有人從學校教室裏拿出一頂紙糊的高帽，“啪”的一聲便戴到“朝廷”的頭上。

“朝廷”梗著頭亂甩，但愈甩愈緊。

“不老實，讓他遊鄉！”下麵群眾又大叫起來。

看熱鬧的孩子們更起勁，邊跳邊喊：“快啊！遊啊，遊啊，遊啊……”

“瞎朝廷”見引起眾怒，怕遊鄉示眾，丟盡顏麵，便低聲說：“請大家息怒，我認，我認！”

“認什麽，大聲點。”大膽扭著“朝廷”的胳膊大聲說。

“我對老百姓太苛刻，我說過農會的壞話，該批該鬥。……”史欽朝避重就輕地認了幾宗罪。

昔日威風盡，貪民腰杆伸。

武鬆能打虎，百姓批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