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王朝日薄西,內憂外患漸崩離。
天災人禍年年有,百姓流亡失所依。
光緒三十二年, 即公元 1906 年,宿遷、桃源、淮陰一帶,自端午至七月,淫雨連綿,洪水漫流,夏麥失收,秋禾盡淹。六塘河北麵的陳圩、孔圩、史圩、王大洪一帶是一片汪洋。真是“陸地行舟,水中摸魚”。 甚至在鍋灶中間都能摸出魚來。望著被洪水吞沒的田園,人們在痛哭。望著茫茫大水,官府束手無策。
田裏的莊稼埋在洪水中,人們的頭埋在淚水中。
到了九月,洪水雖然下去了,可是人們的眼淚卻沒有幹。望著田裏殘留的零零落落的幾根高粱杆子,唉聲歎氣。人們在幾乎是爛泥水的地裏撒下一些葫蘿卜種子,到了秋末冬初,才挖出一些手指粗的葫蘿卜,連根帶葉都煮吃了。
吃光了葫蘿卜,窮苦百姓隻有吃野菜、吃草根, 吃樹皮了。
糧價暴漲,饑民無錢購買。就在這樣饑寒交迫的情況下,地主豪紳還像狼一樣,從洞中衝了出來,伸著貪婪的舌頭,撲向窮苦人民,舔去窮人傷口上最後幾滴血。他們向農民逼租,不繳租,就要押地;他們向農民放高利貸,冬天借一鬥糧食,來年夏收就要還五鬥;借一百文錢,一年後就要還一千。有的地主則乘機購買土地,把地價壓得低低的。有個姓徐的老頭,賣給孔大老爺一畝地,隻獲得了五鬥高粱。簽字畫押那天,因病餓無力,是爬著去的。買主卻隻賞給他一個玉米窩頭,兩碗稀飯。
知縣孫某把災情向上呈報,請求賑災。上麵從江南購來一批糧食,發放災民。可是卻被一些官吏從中貪汙。此事傳出,縣城和鄉村六萬餘人圍攻放賑委員會,遭到縣府兵卒強行驅趕。
人們在疾病和饑餓中煎熬,死的死,逃的逃。據不完全統計,僅崇河鄉三個村莊就餓死180多人,占人口總 數的 60%。有的人家全死絕了。甚至到死了人都找不著人埋的境況。真是哭聲四起,餓浮遍野。正像一個偉大詩人所寫的那樣:“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
國衰時世亂,苦鬥欲求生。
無奈災頻起,艱難寸步行。
六塘河北崇河鄉史大莊,有個史太公,名叫保全。 生了四個兒子。大兒子叫欽仁、二兒子名欽義、三兒子欽雲、四兒子欽龍,都已娶妻生子。
1864年,保全公參加了太平天國起義軍。1868年隸屬遵王賴文光部下,在六塘河與運河之間和清軍作戰時, 不幸陣亡。
幾年以後,大兒子欽仁又參加了義和團運動。他們開始提出“反清滅洋”的口號,在1900年八國聯軍進攻北京後,他們又舉起“扶清滅洋”的旗幟,變階級鬥爭為民族鬥爭。不幸的是清政府軟弱無能,向洋人屈服,反過來鎮壓義和團。在這種內外反動力量夾擊下,義和團紛紛解散,欽仁公也回到家鄉。回家後因為受到官府監視,便帶著老婆孩子到洪澤湖謀生去了。臨走時把一柄大刀留給了小弟欽龍,囑咐說:“此是傳家寶,千萬保存好。”
欽義公會木工活,經常砍砍鋸鋸,打造一些家具, 到集市上賣一點錢,貼補家用。在一般年景下,生活還可以過得去。生有一子一女,皆已長大,可以幫著家裏幹活了。
欽雲公為人本分,以種地為生。雖然地不多,但侍弄得很好,畝產量比當地其他人家都高。他生有兩兒兩女。每到夏收秋收季節,在忙完自家活以後,便帶著兩個兒子到地主家打短工,賺點錢,增加點收入。雖然辛苦,但日子還算可以。
欽龍公家地不多,靠種地解決不了生活問題。所以便到汪集街染坊打工,給人染布。他為人老實厚道,雖不富裕,但愛幫助人。家鄉人經常趕集,常到染坊找他說“四爹,請給我這塊布染一染。”“四爺爺,請替我染一條毛巾。”生意不管大小他都答應。為老板招攬生意,所以老板也高興。本來生活還能湊合,但光緒三十二年的大災荒,卻改變了他的命運,染坊倒閉了,他失業了。靠地吧,因水災地又絕收。眼看就沒吃沒喝了。 莊上人紛紛外出逃荒,他也正在考慮是否出逃。正是:
染坊倒閉生無計;田地絕收活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