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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方菲聽了楚雲的簡單陳述後,便坐下來看學校網站。她才看了幾眼,就神色大變,臉色蒼白,淚水從眼眶溢了出來,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淚珠,猶如春天帶雨的梨花,我見猶憐。
那幅她的支持者想要封殺的《荷花,少女》,已經被拍了照片,更廣泛地在到處傳播。
方菲尷尬地看著那幅畫,畫者名叫梁輝。她告訴楚雲說:“這個梁輝追求過我,被我拒絕了,請我做模特,也被我拒絕了,但他還是經常纏著我,有時我在圖書館自修,他時常坐在我對麵不停地看我,估計就是在畫我。”
方菲歎口氣說:“記得有一次我穿了一條背帶裙,他盯著我看的眼睛特可怕,仿佛要把我衣服剝了一般,想來那時就在構思這幅畫。”
楚雲說:“你還是別說這些了,他們現在強調說並沒有說這幅畫就是你,是你的支持者自動認領,並且以此搞垮了青春樂園。如果知道這個畫畫的也是你的愛慕者,他們又要大做文章了。”
“我也不想青春樂園關閉,我也不想有人受傷,可是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這兩天都不在學校。現在網上這樣一幅畫到處傳閱,又會讓我多麽難堪!還有網上那麽多難聽的話,真是從來沒聽過這麽難聽的話。。。”方菲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感覺有兩部分原因吧,一是你的那些擁躉為了維護你得罪了不少人,二是有人在其間興風作浪乘機報複。你太耀眼了,無意間得罪了一些人,現在局麵有些失控了。。。”楚雲想起當初在舞會上聽到的關於應晨的話,這次罵得最厲害的也是應晨的粉絲,但她沒有把這些告訴方菲。
“我該怎麽辦?”方菲淚眼婆娑地望著楚雲。
“唉,事情鬧得這麽大,我也不知該怎麽辦,也許去找校學工部談談。”楚雲建議道。
這一個晚上,楚雲聽見方菲在床上輾轉翻側,第二天看見她,膚色暗淡,眼眶下陷。楚雲還是第一次看見不再流光溢彩的方菲。
方菲去了校學工部,接待她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姓趙的女老師。趙老師聽方菲大致說了下事情,便接口道:“這個事情已經有不少同學來反映過了,我們也已經開會做了決定,本來還要輔導員找你談話的,你來了正好。”
趙老師在桌子上悉悉索索地翻找了下,拿出一張紙,她邊看邊跟方菲說道:“第一,青春樂園會暫時遷移到學校健身房的一個角落,雖然條件差一點,但大家還是有個活動場所;第二,今後書畫展之類的大型社團活動要經過嚴格審批才能舉辦;第三,有許多同學投訴那幅《荷花,少女》,這幅畫今後不許在公共場合展出;第四,有許多同學反映你的支持者平時經常挑釁尋事,你有責任讓他們停止這種行為;第五,有許多同學投訴你的十佳歌手投票有刷票行為,經調查核實,取消你十佳歌手的稱號;第六,鑒於許多同學對你的投訴和抵製,暫停你的一切社團活動。。。”
方菲隻覺得頭“嗡嗡”作響,她看著趙老師的嘴一張一合,卻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她以極其微弱的聲音問道:“那幅《荷花,少女》在網上到處都是,怎麽辦?”
“網上的事你要向網管投訴。”
方菲虛弱地站了起來,她已經欲辯無聲,滿臉是淚。她步履踉蹌地從學工部回來,躺在床上,像胎兒一樣蜷縮成很小的一團。她拿起手機,看見新一輪的輿情又開始了對她的口誅筆伐,大致是因為趙老師說的那些決定。
“拜方菲所賜,今後社團活動要經過嚴格審批,P大以前的文化繁榮再也不會有了!方菲滾出P大!”
其餘又是一些不堪入目的髒水,方菲瞥了一眼就扔掉手機,鴕鳥似的把頭埋在了被子裏。過了一會,她又拿起手機,給吳興發了信息,約他晚上見麵。因為他們還沒有公開,所以每次見麵都是約在深夜或者校外。
這是一個滿月的夜晚,黃澄澄的圓月掛在竹梢上,方菲和吳興約在校園後麵的竹林裏。方菲一見吳興,便緊緊地攥住他的胳膊,淚水嘩嘩地從臉上落下來。吳興是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兩天她受的打擊如雷霆萬鈞,打得她猝不及防,身心交瘁,瀕臨崩潰邊緣。
可是吳興卻不像往日那般親熱地摟住她,他的身體語言有些僵硬,他問道:“你跟梁輝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學校裏都在傳說你們談過戀愛,你還給他做過裸體模特。”
“沒有的事!他追過我,我拒絕了!”
“也沒見你們中的一個出來辟謠,大家都以為是真的。。。”
“你知道我昨天才返校的,網上那麽多流言蜚語,每一條都像刀一樣割在我身上,我無法讀完所有的流言蜚語,也沒有想好該如何回應,今天本來就想跟你商量一下的。。。”方菲說著又淚如雨下。
“要不我們公開我們的關係?這樣至少可以澄清部分謠言,而且我媽想見你。。。”方菲又說道,這本是她跟吳興談戀愛的主要目的。
她看著吳興,眼神裏是滿滿的求援,她被鋪天蓋地的惡意打擊得遍體鱗傷,她希望男朋友的肩膀可以讓她遮靠一下。
“這個。。。”吳興沉吟許久,艱難地啟齒道:“你知道我爸是學校財務科的一名科員,你這件事也傳到他那兒去了,我跟他說起過我們的事,他跟我說,這種女孩堅決不能帶到家裏來,裸體畫到處瘋傳,風評那麽差,我們家是本分人家。我一直都很尊敬父親,這些天我也很不安,也不知該怎麽辦?。。。,也許我們不合適。。。”
方菲這兩天身中無數把刀子,一把把刺得她痛不欲生,她本想讓吳興幫她一同抵擋風刀霜劍,沒想到他插過來一把最鋒利的刀子在最致命的地方,心底的血瞬間泊泊直流。她臉色蒼白,全身顫栗,一個人虛弱到極點,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說:“你。。。滾。。。你滾。。”
“你怎麽啦?”吳興看見方菲搖搖晃晃的羸弱的樣子,伸出手去扶了一把。
方菲一下甩開他的手,她說:“髒!。。。滾!。。。”
吳興是個自尊心極強的男生,被方菲罵了幾句,也就訕訕地走了。
方菲一個人坐在竹林間的石椅上,突如其來的打擊使毫無防備的她徹底地被擊倒了,仿佛一個人在風和日麗的海邊度假,卻突然被卷進一場狂風暴雨,接著就發現自己溺水在汪洋大海之中,她四顧茫茫,吳興是她能找到的最後一塊木板,她伸出手去抓那塊木板,卻被木板上的人狠狠地一腳踢進更深的海底。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網上的汙言穢語:方菲的裸體大家來看啊。。。網上的群情激憤:方菲滾出P大。。。。趙老師毫無表情的臉:你的十佳歌手被取消了。。。最後是吳興冷冰冰的臉:我爸說這種女孩堅決不能帶到家裏來。。。我們不合適。。。
所有的惡意,所有的侮辱,所有的踐踏,所有的蹂躪,像走馬燈一般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旋轉,她捂住耳朵,歇斯底裏地哭叫起來:“不是的,不是的,你們都給我滾!”
一輪滿月,已經移到中天,明晃晃地懸掛在空曠的天空,秋風乍起,月亮在淡淡的浮雲之間遊移,月光照在方菲的臉上,精致的臉龐美得如同一座無可挑剔的雕像。方菲漸漸靜了下來,她久久地看著月亮,眼神變得越來越恍惚,她輕輕地哼起歌兒:
“月光啊下麵的鳳尾竹喲/輕柔啊美麗像綠色的霧喲/竹樓裏的好姑娘/光彩奪目像夜明珠聽啊。。。”
她仿佛一個天使,一個精靈,在月光下且歌且舞。
第二天一早,晨跑的同學發現了她。她光著腳,披頭散發,唱了一個晚上,跳了一個晚上,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唱著跳著,好像完全沒有看見其它的人。
楚雲去竹林晨讀,也驚訝地看見了方菲,她喊了方菲一聲,方菲卻完全沒有理會。楚雲走近一看,心中一驚,她看見方菲的眼神空洞渙散,沒有光,隻有萬念俱灰的絕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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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日報》9/29/20開始連載:
置人於死地的嫉妒報複,落井下石,流言蜚語的惡毒人性死死地追隨中國人啊,文革中砸碎了孔孟之道,沒有道德底線的約束,像方菲這樣的悲劇還會有。。。
也同意田野“水沫的小說柔和但有力量,有回味。喜歡!”,特別感謝沫沫給我們帶來的好作品,揭示人性的醜惡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