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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朝露(上) 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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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離去了,世界改變了
這是一個普通的初秋的早晨。 林棟準得像鍾一樣在6時30分醒了過來。他睜開眼,從床上起來。太太楊夢妮還在睡夢中,零亂的長發散了半個枕頭。
林棟躡手躡腳進入衛生間,開始刷牙洗臉。鏡子裏的那個中年男人睡眼惺鬆、皮膚略有鬆弛、小肚子也微微突出。不過,如往日一樣,林棟匆忙之間根本無瑕多打量自己,也沒時間感歎人生。他隻是例行梳洗完畢,然後走到兒子的房間喊他起床。初中校車7時到,小學校車8時才到,林棟和楊夢妮分工,林棟管上初中的兒子,楊夢妮管上小學的女兒。
這一天如同平常的每一天,日複一日地開始了。林棟到廚房裏倒了兩杯牛奶,烤了幾片麵包,給兒子塗了果醬,給自己塗了花生醬。兒子從樓上下來,嘟囔著明天要吃雞蛋,林棟應著,想著明天要起得更早一點。兒子吃完早餐,嘴巴一抹,就拎起書包去等校車了。
林棟一麵從窗子裏望著兒子,一麵把昨天剩下的菜飯裝成便當。一會兒,黃色的校車緩緩地駛了過來,林棟看著兒子上了車,也就收拾停頓,坐上他的凱美瑞駛出家門。
太陽溫暖地照在沾著朝露的青草地上,人行道旁枝繁葉茂的綠樹在風中搖曳。鄰居瑪麗一如既往地遛著她那耷拉著兩隻大耳朵的黑狗;戴維又戴著耳機揮動著雙手在晨跑。林棟和他們一一招手示意。這是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平靜而又普通,而林棟這個生活按步就班的平凡中年人,一點也沒想到他的人生會在這一天發生改變。
30分鍾後,林棟來到公司的小灰樓前。刷卡進入玻璃門,上電梯。3層有一間間隔離板分開的小辦公間,員工們趴在電腦前幹活。林棟的那間在角落裏。
早上的工作一切如常,忙中有序。中午,林棟一麵吃便當,一麵上網。電話突然響了。
電話是他的朋友鄭顯打來的。鄭顯是林棟的校友,但不是一個係的,上大學時也不相熟,但到了美國後因為小孩同上一所中文學校,他們便常常在周末一起打球、打牌,因而成為摯友。另外還有一個校友兼球友、牌友是趙響,三個人幾乎每個周末吆喝著一聚。
鄭顯的聲音有些顫抖:“老林,趙響沒了。”
“什麽沒了?”林棟聽著莫名其妙。“趙響出車禍了,昨天晚上過世了。”
“什麽?怎麽可能?星期天我們還在一起打球”,林棟驚呼。
“唉,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這個消息太讓人震驚了,林棟一時反應不過來。
“唉,人生真是不可預知啊。去歐洲看建築一直是他的宿願。好不容易現在有條件去了,沒想到還沒去呢,人就沒了。”
生如朝露,逝若露消。林棟想起早晨看見的草地上的朝露,那麽晶瑩透亮,可是太陽一曬,風一吹,就沒了。林棟的胸中湧起一陣哀傷:“真是,周末打球時,那麽生龍活虎的一個人,沒想到就這麽去了,真是太讓人難受和意外了。唉,人生有什麽想做的事趕緊去做,否則就成了一輩子的遺憾。”
林棟和鄭顯很有同感地在電話裏長籲短歎了半天。放下電話後,這件事依然強烈地衝擊著林棟的心靈。人到中年,本來就對人生有一份緊迫感,隻是在每天的忙忙碌碌中,他無瑕多想,而身邊好友的突然去世,使他忽然意識到人生的短促、無常,使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有一個重新安排。
林棟微微眯起眼睛,望向窗外,窗外依舊是飛鳥伴著藍天,還有綠茵茵的青草地。可是世界在林棟的眼裏忽然與以前不一樣了。“假如我明天離開這個世界,我會有什麽遺憾?假如我隻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個月,我會做什麽?”林棟很長時間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他選擇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二天,依然是個明媚的秋日。林棟依然重複著每天的日程,可是他的心境已全然不同。他關於人生的思考已初具雛形,他對於現狀完全換了一種過客的心理。當他走進公司的小灰樓時,嘴角浮出一絲笑容,他微微搖了搖頭輕語道:“不會太久了,在這兒不會太久了。”
林棟的專業是天文物理,當初怕不好找工作,在太太楊夢妮的一再慫恿下,他輟學轉行做了電腦。他現在做電腦,工資不低,可是他實在覺得沒意思。他從小就喜歡天文,他的理想是做一名天文學家,浩瀚的太空對於他來說一直是一種魅惑,是他心之所屬 。他要回去,他要重歸自己的理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林棟給他以前的導師高登寫了一封Email,表達了自己重返加州完成博士學位的願望。高登曾經很欣賞他,對於他的轉行極為惋惜,要不是當年夢妮整天嘮叨,他也真不想棄學天文。林棟在Email中對高登細細講述了自己的一番心路曆程。
林棟做的第二件事,是給一個叫顧采薇的女同學寫Email。這封Email他寫得很簡單,他說他過幾天要去加州,路過她居住的地方,想去拜訪她。
這個Email雖然寥寥幾句,林棟的心裏卻滾過千言萬語。顧采薇是他的高中同學,是他曾暗戀了3年的女生,是他情竇初開第一個愛戀的女生。他曾是那麽熾熱而羞澀地暗戀著她,隻因為顧采薇身邊已有戀人,他一直都沒對她表白。22年過去了,他一直沒有再見過顧采薇,可是這份感情卻一直在心靈深處最美麗的地方。
現在,他也沒有期待與顧采薇發生什麽。他與楊夢妮雖然感情平淡,但也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他並沒有放棄妻子的打算。但是林棟現在腦子裏想的是,假如這是我活在世上的最後幾天,我會做什麽?再見一次顧采薇,是他要做的事情之一。他想去看看這個曾讓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想告訴她他曾經的感情,否則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一個人知道少年林棟心底的那些酸甜苦辣、千轉百回的心思。
寫完兩封Email,林棟長長舒了一口氣。他伸了個懶腰,去廚房泡了杯茶。他一邊悠悠地品味著茶香,一邊在網上搜索起攀岩的信息。這是他要做的最後一件事。記得有一次,他聽一個同事講起攀岩的樂趣,他就心往神馳。不過他回家一說,被妻子否了,“這種事情又危險又花錢,是老美玩的,咱中國人不玩這個”。可這個願望在林棟的心裏並沒有磨滅,每次林棟在電視上看到攀岩者在岩壁上穩如壁虎又矯似雄鷹的形象,總覺得很刺激又很有征服感。林棟喜歡天文,喜歡天空,喜歡飛翔的感覺,他喜歡攀岩、跳傘這一類的事,挑戰自然,挑戰自我,淩空飛躍是攀岩帶給他的意義。
這一天,當林棟開車回家時,他的眼裏閃爍著一種光芒,一種被夢想照亮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要照亮夜空。他的人生從此不一樣了。他不會再按照別人的想法來生活,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要按照自己的願望來生活。
林棟回到家裏,與楊夢妮說起想重返學校完成學位的事。楊夢妮盯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還用手摸了摸林棟的額頭說:“你沒生病吧?想什麽呢?”
楊夢妮的反應在林棟的意料之中,不過他懶得與她爭論。以前的林棟對楊夢妮言聽計從,可是新的林棟要做自己的主人。
高登教授沒幾天就回信了,林棟對於專業的執著很讓他欣慰,對他願意放棄高薪重返學校很是欣賞。高登對他說,學校剛剛開學,如果抓緊的話,還能趕上這個學期,研究助學金的名額他也可以安排。
第一個計劃就這麽順利實現了,這對於林棟來說是個極大的鼓舞。沒多久,他就遞交了辭職信。在老板無比驚訝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這個晚上,林棟對妻子又一次提起這個話題,他好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高登教授幫我把返校的手續辦好了,過些日子我就去加州。公司裏已經辭職了。”
楊夢妮這下才知道林棟這回是來真的了,她十分氣憤地叫了起來:“林棟,你搞什麽啊?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商量就決定了。這個家你還要不要了?”
林棟平靜地說:“夢妮,你冷靜一下,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是要做的。我已經40歲了,再不做這輩子就沒機會了。家裏的事我也想過了。我這一去,家裏的經濟情況會差很多,但這也是一、兩年的事情,我拿到學位就會好起來。這一、兩年我們就用點積蓄,我除了助學金,也會想辦法去賺錢。如果兩個孩子你管不過來,就把你媽接來幫忙。”
楊夢妮不由得冷笑起來:“你可真自私,這個家就這麽扔給我了,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麽我也去做我想做的事情,為什麽我就得工作賺錢、供這個家、管兩個孩子?我也不管了。”
林棟說:“夢妮,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氣。你看,我們很多朋友海歸了,不也是這麽離開家的嗎?男人要做自己的事業都有這樣的過程,我這畢竟隻是去加州,還不是回中國,我還會常常回來看你們的。”
平時俯首聽命的林棟這次怎麽說也不聽,楊夢妮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心頭的火,放緩聲音說:“林棟,我知道趙響的去世對你打擊很大。男人到了中年都有點中年危機,然後遇到這樣的事就更加覺得人生短暫。但是,我們不應該憑著情緒做出這麽重大的決定。我們冷靜下來,慢慢地來討論這件事,慢慢地來商量這件事,不是更好嗎?”
林棟卻好似練就了鐵罩功,刀槍不入,他回答:“我很冷靜,你看我一直都很冷靜地在說話,我不是衝動。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經40歲了。再說,誰又能預料明天的事情呢?”
楊夢妮看林棟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樣子,心裏惱火得很。她本也是個驕傲的女人,便甩下最後通牒:“林棟,如果你這次走了,那麽你就永遠不要再回這個家了。我們離婚。”
林棟怔了怔,然後輕輕地說:“我是一定要走的。你怎麽決定,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楊夢妮聽林棟這麽說,一顆心瞬時凝成寒冰。
她不再說話,轉身回了房,淚水無聲地滑落秀麗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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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於僑報12/02/2010
However, it might not happen in the reality: he might not love his wife anymore, but do you think that he will dump his kids too?
Exception: His two kids were not his blood.
A man or human being can not live only for himself in this world. He has the responsibility to take care!
很多人都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可是宥於一些現實情況無法去做,有的是因為家庭和社會的責任,有的是因為某些事可能導致的無法承擔的後果,因為你畢竟不是真的隻能活一個月。
如果有人真的去做了,會是怎麽樣呢?這就是這篇小說想寫的,一些可能的後果。
或許因為小說中的主人公做的幾件事情,不夠瘋狂,所以讓讀者們困惑了,是我寫的不好。
頓悟 - 不過還不夠徹底,應該學學弘一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