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渠裏的水流得再急,也翻不出海的浪花兒。- 小花榮月
1966年停課鬧革命的時候,紫豔姐十七歲,高中二年級學生,長相甜美,從來沒有見過她不笑的時候,皮膚白裏透紅,兩頰泛紅像塗了淺淺的桃紅,嘴唇也是那個年齡特有的血色,紅紅的,猶如嫣然盛開的花朵。
父親是老紅軍,身子骨硬朗,退休幾年了,走路剛剛的。
這麽漂亮的女孩自然被礦上宣傳隊招去跳舞,每天都像鳥兒一樣輕盈地往返家裏與礦上宣傳隊之間的路上。
學校吳老師高高胖胖,貌相水滸裏的魯智深轉世,為人卻很和善,偏偏走火入魔,單相思愛上了紫豔姐。停課第二年,吳老師29歲,在那個時候遠遠超過大齡青年的範疇。他很癡迷,每天抽空就跑宣傳隊呆著,忙裏忙外顛顛地跑,眼睛總是疼愛地看著姑娘,如果能有任何效勞的時候,他會心疼地遞水,送毛巾。其他人在旁起哄,明裏暗裏警告他賴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他不管不顧,一如既往地跟班。
這年的中秋節傍晚,大雨滂沱。
盤算很久的吳老師認為大計成功與否就在此刻。
買了兩大黃色帆布拉鏈旅行包滿滿的禮品,各種糕點特產,雞鴨鵝什的足有幾十斤重,用男士大圍巾從提手處把兩個包紮在一起,像驢販子一樣前後搭在肩上。吳老師掐好時間,天剛擦黑便大步流星地衝向紫豔姐的家,就在他登上台階即將踏上門檻的一刹那,嚇得魂飛魄散的姑娘窮其洪荒之力,死死地扛住了門,無論吳老師怎麽呼喚都無濟於事。
啊!啊!啊!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會壞在這臨門一腳,吳老師心急如焚,卻也無奈,精神受了極大刺激,加之被冷雨澆透全身,回家著涼,病倒在床一個多月。
大病初愈,家裏人趕緊到附近鄉下給他娶了老婆,才算沒有性命之憂。以後隻要提起此事,他就會扼腕痛心地說,“隻差一步,如果我把禮品送進屋裏,這事就成了。”剛開始還能得到人們的同情,但久而久之卻變成了人們的笑話,順勢送給他一個綽號吳憨子。
1968年,老紅軍爸爸過世不久,紫豔姐被下放洪流裹挾著去了附近農村。
城鄉差別太大,農村日子那個苦啊,讓這些城裏嬌生慣養的姑娘怎麽吃得消。天天幹繁重的體力活,夥食就是水煮山芋,沒有其它油水,下放一年以後,各個都像逃難的難民,落魄得緊。
由於管理很嚴格,她們不能隨便回城探親,
春節回城探親。恰巧鄰居家一個剛剛從部隊複員的年輕人,一表人才,又是最時髦的中共黨員,姑娘滿意。媽媽和她商量好,中午把小兄弟趕出去,擺了飯菜,特意請年輕人家中做客,準備適當時機把話兒挑明,談對象。可是,這個小夥子早已被學校的南京知青老師捷足先登,正在熱戀中,所以這件事就沒有接上碴。
節後,紫豔姐隻好悶悶不樂地返回鄉下。
年齡越來越大,一晃又幾年過去了,回城的希望渺茫,家裏母親有些著急。
來家裏說親的不少,都是礦上的工人。自幼優越慣了,這些土頭巴腦的人實在看不上眼。最近通過老輩介紹一個,27歲,個頭兒很高,技術工。
別人看著還可以,紫豔姐自覺委屈,嫌他文化低,長相一般。可是年齡不饒人,說什麽也得打算了,環顧左右,同齡女同學很多已經結婚生子,最起碼也在戀愛之中,於是在春節探親期間就半推半就地同意談談看。
院子中間單獨建造的幾平方米小屋裏鋪了一張小床,擺了一張小桌,他們單獨相處,說話聊天倒也方便。一天深夜,小房間傳出紫豔姐的驚叫,娘啊,快來救我!緊接著是那種惶恐的哭聲,劈劈啪啪廝打的聲音,再往後動靜變小,隨歸沉寂。
顯然,母親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而為之。她擔心害怕,女兒馬上30歲,不能再拖。過了30以後,再找隻能找二婚頭,就更加麻煩。現在得收收她的心,生米做成熟飯,讓她死了那顆花心。整天這山看著那山高,還有沒有頭啊。
第二天早上,年輕男人上班去了。紫豔姐哭紅了雙眼,呆在小屋裏不願意出門。
然後幾天晚上都是哭喊廝打的聲音,隻是越來越輕。
呆了一個多月的紫豔姐自然懷孕,然後人工流產。假期結束,便裹著軍用草綠色大衣,拖著疲憊身子,一路哭泣著下鄉去了。
鄰居間說三道四,說是醜人娶美女。
知青回城,紫豔姐被分配在學校教書。
內心深處的驕傲讓她對丈夫的現狀十分不滿。
女人的靈活性不能小看,苦思冥想竟然想起一招,伺候劉井長夫妻倆,以求出路。
她們家和井長家是上輩下來的老鄰居,而且在她進校教書時候,劉井長正好任學校黨支部書記,怎麽也算是非常熟識。
一大早,紫豔姐等在井長家門口,一開門就立即衝進去,把床下的尿罐端出去倒掉。然後又幫人家做早飯。
我的天!年輕的井長夫妻嚇得目瞪口呆。這不是作孽嘛,快放下,大妹子!
就這麽著,也就幾天功夫,她得到了井長的承諾將來瞅機會把她的丈夫介紹入黨,提幹。紫豔姐不見兔子不撒鷹,隻要一天沒辦成,她就繼續這麽幹。急得劉井長夫妻使出渾身解數,半年內解決了丈夫的入黨提幹,紫豔姐這才罷手。
感情的蹂躪,生活的磨礪,讓這個曾經純潔美麗的姑娘由不情願到甘願變得世故,順著俗世汙水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