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之丘
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中國改開在實驗基地深圳搞得如火如荼。可是內陸，例如江蘇南京這邊動靜不大，尤其是科研單位，更是雷聲大雨點小。
改革第一步就是要砸鐵飯碗，自尋出路，上麵從此沒有錢撥下來。
一輩子都沒有經過所謂自由經濟的工程技術人員，科研人員傻了眼，就像被遺棄的孩子，有著無限失落。官媒形容說，現在的工程技術人員像剛剛放開了裹腳布的女人，竟然不知道如何走路。各家科研單位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想著最壞政府不能餓死人吧。
家常過日子無非就是開源節流，要麽出去主動找錢，要麽減少開支少花錢。
於是，南京煤研所辦公室的女秘書老畢忙開了，首先在辦公用品上把關，細化到領一個橡皮擦也要拿剩下的一丁點兒來換，讓人感覺忒沒勁。這不是改革開放好不好。
李向陽是情報室主任，這是一個根本沒有任何經濟效益的科室，七八口子要吃飯，沒有什麽可以拿出手的項目去部裏申請，更難。於是四下裏張羅，上至煤炭部，下至小煤礦，利用各種關係找錢。第一件事是解決工資，一年匡算，萬把元人民幣。
功夫不負有心人，煤炭部委托他牽頭負責井巷頂板支護科教片的拍攝以便發行給本係統所有煤礦訓練職工使用，總費用15萬元。
根據協商，先劃出萬把元先把辦公室一年的工資付了。他聯係好了浙江紀錄片電影公司拍攝，一切向好，這改革開放的第一步算是邁出去了。隨著拍攝組南北跑，鬧了幾個月，終於完成，錢自然也就分完了。
這在剛起步階段算是成功案例，研究所看到了黎明曙光。各個科室傾巢而出，憑借各種關係上下找關係，做項目。百流成川，一點一滴的積聚，到了年底竟然頗有成效，研究所大架子不倒。
這外麵風光了，後院卻有了動靜。
幾個月出差回來，李向陽家裏傳出吵鬧聲，一貫沉默不語的妻子在哭泣。
進門，把提包往地上一放，他就去洗手間衝澡。妻子開始整理，準備把他的衣服鞋子都洗了。洗衣服之前自然要掏腰包，別有紙張，紙幣。
這一掏，掏出一個意外，一張3寸女人大頭照。
早前隨著電影公司攝製組來過南京談合同，雖然四十歲出頭，可是人極其漂亮，走動起來擺若春柳，渾身柔弱無骨，特別那雙眼睛似乎會說話，如果專注瞅一個人，特別是男人，能瞅進腦後勺，比年輕的大姑娘還有魔力，不用介紹就知道是個演員。
她的照片獨獨地放在兜裏，是個傻子也得好奇一下，更何況他的妻子精明過人。
你解釋看，這是怎麽回事？就像現在說的給我一個說法。
他哪有什麽好說法，其它事情說不定糊弄一下，女人也就糊弄過去，這種男女之事，她們隔著幾十裏用鼻子聞都能聞到。
叛徒，花心，騙子，不要臉，可恥。。。。。。。世界上能找到的詞兒都搬出來罵啊。
人們常說，圖一時痛快而痛苦半輩子，就是這事兒。李向陽原本興頭衝衝回家來，結果家裏搞得屁哧狼煙，哪裏還坐得住。
辦公室老娘們一窩哄地趕來他們家中，各種安慰開導，說李向陽給我們大家都說了，他確實不知道這個照片怎麽會在他口袋裏。你想想看，他這麽聰明的人，如果真有那事兒，無論如何也不敢帶在身上，他的為人我們最清楚，正直，沒有歪心，特別尊重女同誌，巴拉巴拉，說得沒完沒了，狂轟濫炸把老婆搞得頭稀昏，疲乏不已。
好了，好了，謝謝大家，我沒事兒了。這個女人何等聰明，不公開鬧了。鬧的結果，自己隻會愈來愈煩，心思愈來愈重。這樣吧，我先回蘇州娘家呆兩天，靜靜心。
眾娘們安靜下來，當即替她男人做主，安排車輛專門送人。
一個月後的周末，李向陽帶著三歲的女兒去丈母娘家把她接回來。
這家裏總算風平浪靜，那麽在外還得為單位抓錢。
別說，他還就是有點子。最近聯係上一個化工研究所的年輕工程師，說是他手裏有項目，植絨地毯膠結劑。
對搞煤礦的人來說這是跨行業，隔行如隔山，隻能聽這個工程師說，反正隻要能掙錢就行。
年輕工程師需要掛靠一個單位，而事業單位的煤炭研究所就可以。他出配方，負責生產設備及膠結劑使用指導，研究所負責提供廠房，人工，資金，管理。隻一個條件，年底給他在市中心位置購買一套三居室公寓房。
聽著工程師有關技術性能，市場前景，工藝流程等分析，李向陽感覺可行。於是召集辦公室同事商量，準備聯係泰州一家玻璃瓶製造廠，他們有幾十年的生產經驗，有場地，有資金，而且是辦公室一個員工的親屬。
於是新的一輪忙活，開車去泰州廠子洽談，來來往往不少趟，結果還是因為資金問題沒有成功。廠子實在拿不出錢來，銀行貸款出不來，研究所本來就是空手套白狼，大家可惜了一番，隻好放棄。
李向陽似乎尤其適應這種自由經濟體製，大腦每天琢磨這兒，琢磨那兒，借著原來體製留下的人脈，四處聯絡。
煤炭部一個司局正在物色比較對口的江南研究所委托一些項目。哎，這不正合適嘛。
李向陽以研究所的名義成立一個掛靠公司，煤炭部撥入一百萬資金，預立幾個項目。
錢到位，事好辦。
必要的辦公用品例如麵包車需要的吧，那麽就置辦一台進口日本麵包車，接送部裏大佬方便。錢不能隨便花，可是擺在那裏，心裏踏實。先幹一個全國培訓項目，各個煤礦委派一個技術人員，生產礦長或者對口科長來南京十五天進行新技術培訓。在近郊租了一個大院，有樓房，自己做飯，自己安排房間。招來研究所職工的親屬做工幫忙，請來中國礦大教授及一線工程師授課，培訓班辦得有聲有色，頗有成就。
改革開放是國策，經濟結構重組，上有粗框的大政方針，具體怎麽做還就是摸著石頭過河，異常複雜和艱難。
李向陽是基層單位一個具有代表性的人物，這群人是敢於向時代挑戰的勇者。沒有這批人頑強的探索，領軍，承擔巨大風險，改革是不會成功的。
哈哈，能從煤炭部忽悠來一百萬資金，的確是敢於向時代挑戰的“俑者”，梧桐真會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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