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之丘
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
這幾天猶豫一件事兒，冬天到了，頭發很長，要不要剪短。
如你所知，人之所以糾結某件事情，是因為他非常介意。例如，我最近幾年介意留長發。
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你自己或者別人有某種自戀。我對留長發的欲望或者說自戀這幾年特別強盛。
另外，人有潛在的逆反心理，我喜歡歸咎於我的少年時代留下的壞印象。那時候總是讓我剪短發，有時候還剪得豁牙留齒，看到別的男同學留長發，特別是初中以後見到社會上的年輕人留長發非常羨慕。工作了，這個事兒能做主。可是下煤礦每天洗頭麻煩，於是就沒有機會留長發。再往後，雖然留發比別人長，卻也沒有留成馬克思或恩格斯的發型。
2015年因為母親去世，再後父親過世，回國後兩年沒有剪發，這就把頭發留得很長。有人問起，我就說，給父母守孝三年。
長發給我帶來微妙的美感。例如，到哪兒去，人家都會說，你是藝術家？當然，我看到的很多留長發的藝術家很難看，人醜，再加上禿頂，四圈稀飄著幹茅草，其實不雅。我頭發茂盛且黑，留長發自信。一次，畫家同學贈送我她的作品，兩人合照，不知情的人以為我是畫家贈送給她我的作品。同學聚會在旅遊點，有其他人竟然打聽我是否她們的同學。同學們立即回答，“是的，他是美國人。”凡此種種，心內多少有點兒異樣的受用。
太太與我二婚，初次見到我是長發，也就先入為主地認可這是個留長發的人。
前年，她態度強硬地陪我去理發店剪短，說是像流浪漢。讓我感情上接受不了，心想也不至於這麽難堪吧。說歸說，得剪發。盡管交代理發師給我留長一些，她還是一推子從根上推到頭頂，我驚呼，已經來不及。她反倒說，現在這種發型時髦。可是，兩鬢的白毛暴露無遺，十分氣餒，又無可奈何。開始安慰自己，這是50年代國家領導人劉少奇發型，這是現代金正恩發型。稍微長長些，看得慣以後，又自我安慰說是學者發型。
有人看到我的微信大頭貼，說是像黑幫頭子，那是剛開始留長發的照片，這又讓我重拾信心。黑幫頭子也蠻好，有氣勢。忽然想起中學時代，班裏很多女同學怕我，說我太嚴肅。那時候我是班長，帶隊出操的時候，說批評誰就批評誰，女孩子麵皮薄，怕我批評她們。怪不得，我敢打那個街上欺負女人的大漢，原來我就是黑幫頭子，哈哈哈，先笑一會，而且是那種猙獰的歇斯底裏大笑。
嗨，說了半天，這頭發究竟要不要剪短？還是下不了決心，估計又得太太罵了，實在沒辦法再去剪短吧。
之所以如此糾結，因為我是一個虛榮的人，這個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