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初期,國營企業還是經濟主體,允許發展的個體經濟基本是還是過去政策不允許的投機倒把,小商小販。企事業單位是鐵飯碗,絕大多數人不想丟下鐵飯碗去開什麽飯店,炒瓜子。媒體無論如何地鼓吹個體經濟,對於有工作的人來講毫無吸引力,風險與收益不成比,風險太大。然而,對社會上閑雜人等,本來就沒有什麽正當收入的人來講倒也開啟了重新進入社會的大門。同時,也不乏具有前瞻眼光的人抓到了個人發展的契機。
裘家四是個年輕的普通煤礦工人,表麵上看沒有過人之處。可是,他有一顆躁動的心,他不想像父輩一樣長年累月下煤礦掙死錢,於是辭了正式工作,帶著幾個小兄弟倒賣服裝,開飯館兒,有點兒積蓄,就琢磨賺大錢,開小煤窯。
開煤礦說起來挺嚇人,企業規模大,先期投資大,而且需要采礦專業人才,用三個字歸納,人、錢、物。缺一樣,辦不了。
人嘛,工人有的是,鄉下等著進城賺錢的人多了去了。專業技術人員才是他的主要考量,人家肯定不願意放棄正當工作跟你幹,那麽就得考慮找誰,用什麽手段找,花多少錢。
財嘛,倒是棘手。當時政策允許,可以從銀行貸一部分款,加上私下裏找到合夥投資人,東拚西湊,錢隻要夠開工見到煤炭就行。
最後就是物。所謂物,具體就是水電,通風,排水設備,提升機,支護材料等等。
私人幹煤礦絕不像大煤礦,事先做好全麵規劃,從長計議。小煤窯不能講究長期規劃,要打短平快,恨不能跟著露頭煤第一天就出煤。
首先,請大礦地質勘探科的汪工程師一起開發。因為煤礦地質材料就擺在汪工抽屜裏,拿出來按圖索驥就是了。凡是大礦不開采的雞窩煤都圈出來,然後分析開采的難易度。最後選定的幾處地點,足有幾萬噸煤,幾乎都在淺表幾十米深。給汪工程師一個名頭“發財煤礦顧問”,私下裏講好,賣了煤炭以後,按年分紅,那可是汪顧問年薪的十倍。
再夥同大礦機電科的盧工程師半夜三更偷來大礦待報廢的馬達、卷揚機、抽水機、風機,大修保養處理以後就派上用場,日夜開工。
當然,還聘請了大礦李總工程師作全麵技術指導,名頭“發財煤礦總顧問”從布局到設計再到具體生產,通風、排水、電力安裝使用、人員配備、地麵設計,一應全權負責。
他們先易後難,哪兒煤多,好采,就采哪兒。就像吃雞腿肉,大口咬下去,肉被啃完了,筋筋拉拉地就扔掉,絕不啃骨頭,然後再吃下一個雞窩煤。鑽井設備直接加在煤基上打井,幾十天見到煤層,然後出煤。大礦講安全,小礦講效益。這樣就大大減少初期投資,以及采煤前準備的工期。
1984年國家試行價格雙軌製,私營煤炭價格是國營煤炭價格的好幾倍,加上私營企業用工便宜,設備折舊率幾乎為零,盈利空間之大讓國營大礦望塵莫及。
錢來得快,來得多,其速度之快,成了一夜暴富的神話,裘家四是個名副其實的暴發戶。
暴發戶引人嫉妒,白道還好打發,私下裏把他們作為座上客,好煙好酒陪著,卑躬屈膝諂媚的話講著,私底下紅包送著,這也就把各方政府管理人員擺平了。然而,難以對付的是黑道。
有一夥惡人,直接派人下到他的煤窯采煤。那麽,衝突就來了。我開的煤窯,你憑什麽來挖,這個道理簡單,可是在明搶明奪的人那兒好像講不通,他們就要這麽幹。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憑什麽你裘家四一個人獨吞。
沒法說理。
裘家四的手下不是吃素的,本來就是三教九流之人,解決問題的方法也簡單,打!
保安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把·手槍,這時候派上用場,啪啪兩槍就把對方幹倒。人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幫惡人慫了,爬上井坑,惡人先告狀,說裘家四開槍傷人。
性質起了變化。
裘家四年輕氣盛,哥們兒義氣重,趕緊交代好一切後事,在公安來抓人的時候,挺身而出,大包大攬,承認自製火槍,走火傷人。好在平時肯使錢,也很到位,方方麵麵都曾打點過。
公檢法聯合辦案,裘家四自衛不當,過失傷人,判有期徒刑三年。
黑社會信這個,老大為了小弟兄敢扛刑事責任,蹲大牢,個個服氣啊。果不其然,三年刑滿以後,自然升級成了礦區方圓幾十裏無人敢惹的好漢。
能賺大錢的人眼光與常人不同,當你還在黑屋裏數小錢的時候,他已經瞅準賺大錢的機會,動員起各種力量,實打實地拚命幹上了。吃了多少辛苦,擔了多少煩心,在官府麵前充了多少年的孫子。贏了,固然高興,輸了,沒有人替你買單,更有甚者,還會被來個牆倒眾人推,落井下石。
這些人的眼光前衛,思路清晰,意誌堅定,殺伐果斷。他們並不是什麽純粹意義上的時代幸運兒,因為他們的時代與我們大家是同一個時代,隻不過他們具備了領導時代的素質,時機一旦成熟,隨時脫穎而出,成為時代造就的英雄。
十幾年以後,煤炭不景氣,裘家四又瞅準了一個機會,辦起了郊區長途汽車公司。從他的郊區老家來回往返市裏的專線。他算過的,穩打穩紮,一年淨掙五六十萬沒問題。把這條線經營好,作為前妻和兒子的吃飯本錢,轉交給她們娘倆。
國內的事情穩當,那麽就施行他的下一步打算。
年近花甲的裘家四帶著年輕妻子及五歲的兒子卷攜幾百萬美金遷居美國洛杉磯,開辦中國超市,紅紅火火開啟第二次創業曆程。
由此看來,裘家四與其他成功者一樣,成功絕不是偶然,而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