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流亡學生》: 2. 他曾經是少爺
我的高祖在地方上是大戶,他有四個兒子。高祖逝後,我的太爺這一脈得到最多的家產,有我太爺的一份,爺爺身為長孫獨得一份,爺爺的親兄弟四爺爺因過繼給早逝無子嗣的四太爺,得了四太爺那一份。
那許多田產是福是禍,因時而易。
我的爺爺奶奶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父親行三,上有兄姐,下有一個妹妹。父親是個十足的小少爺,沒有長子的責任,可以諸事不管,萬般不操心。
他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手裏抓著一把大米坐在門口嚼食,被長輩喝進屋裏,訓斥他:外頭鬧饑荒,你抓著一把大米坐門口,是叫人晚上來搶糧嗎?
父親幼時在自家的族學裏讀了幾年的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朱子治家格言。老師是他的叔叔,我的四爺爺,四爺爺從簡師畢業後正值抗日戰爭,於是回家教族裏及村裏的孩子們念書。
父親在台灣唯一的血脈親人正是這一位四爺爺的兒子,我一直以為步雲伯伯和父親是親兄弟。
抗日戰爭期間,日軍駐高莊。白天鄉裏是汪精衛的皇協軍控管,晚上太行山裏的中央部隊出來破壞電話線,打炮台,召喚皇協軍歸依。
即使如此,他們當年卻能安然住在家裏,直到國共內戰才開始逃亡的日子。
1945年,比父親大十多歲的大哥,我的大爺,帶父親到縣城南關的靳家幫忙。靳家的孩子在國民小學念書,父親覺得比族學好玩,就央求留下來念書。
他從三年級開始念,隻上一學期就覺得無聊,想報考初中,大爺說他好高騖遠,讓他報考高小,也就是現今的小學五年級。
1946年,這一年,在父親的家鄉發生了一件事。土共占據了鄉村,舉辦鬥爭大會,押著鄉人去看審決。他們聽說有一個罪魁禍首將被處決,但是不知道是誰。
父親到了會場,看見台上一排被綁著的鄉紳、地主,包括我的爺爺。
爺爺僥幸逃過之後,全家離開老家來到縣城。父親考上輝縣師範附小五年級。
父親的大姐當時已經嫁人了,我的大姑丈是國軍40軍一個團的團副,駐紮在縣城。大姑姑家就在師範附小附近。開學後,學校管宿不管吃,父親在大姑姑家搭夥,晚上住學校。日子過得重複而單調。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郭家人,還有許許多多中國人的命運,像是一件露出線頭的毛線衣,隻要順勢一拉,即將衣不成衣,家不成家,國不成國。
==========
明家河好。確實是這樣啊,我爸一直對他的大哥深懷愧疚。雖然我爸自己也是九死一生啊。究竟誰該負責?
繼續跟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