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底至5月上旬,因印控克什米爾發生恐怖襲擊事件,印度和巴基斯坦爆發了持續十多日的軍事衝突,包括多次空戰。本次衝突雖已在雙方克製和外部調停下告一段落,但導致恐襲和衝突爆發的曆史和社會根源,卻始終存在而無改觀。
包括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國、斯裏蘭卡等國的南亞地區,是全世界人口最為稠密、人民又相對較貧窮、族群和宗教構成極複雜的區域。曆史上不同宗教信仰群體之間發生過許多戰爭和殺戮,印度次大陸各封建王朝和後來的英國殖民者又往往采取有意劃分等級和“分而治之”策略,導致了更多分化和衝突。
印度教徒、穆斯林、錫克教徒等不同宗教信仰者大雜居、小聚居,曆史上恩怨頗深、對立嚴重,日常又摩擦不斷,稍有風吹草動就可能釀成巨大社會風暴,甚至暴力衝突和仇殺。如1984年錫克教徒與印度教徒及印度政府的暴力衝突、2002年印度教徒攻擊穆斯林的“古吉拉特騷亂”,都是典型的例證。
而南亞地狹人稠、自然災害頻發的生存環境,也加劇了各族群、各國家之間的衝突。南亞次大陸一方麵在季風區,不少地區河網密布、降水豐沛,是天然的“魚米之鄉”。另一方麵,也更易受台風、暴雨、洪水的襲擊,以及旱澇交替、地質災害頻發,導致大量人員死亡。而全球氣候變暖又加劇了南亞的災害,如巴基斯坦2021-2024連續幾年爆發破紀錄洪災旱災、印度高溫致許多人死亡等。另外印度和巴基斯坦還有大片沙漠等不適居區域,克什米爾多數地區也是荒漠和高寒地帶,且生態惡化範圍還在擴大,這些地方的居民生存環境更惡劣。
自然生存環境的惡劣及進一步惡化,許多人生命直接遭受死亡威脅、家人死去,人們也就容易失去理性,製造暴力。2024年孟加拉國反政府抗議及暴力活動,直接原因是反對特權階級和腐敗,但也與生存環境惡化有著緊密關聯。巴基斯坦頻發恐怖襲擊、印度強奸犯罪高發,都能追溯到生存環境惡化的催化作用。而印巴孟等國內部矛盾激化下,就更傾向於對外軍事冒險、轉移矛盾,以取悅內部穩定人心。
而南亞地區的貧困問題,也始終是損害南亞各國內部及各國之間安定和平的重要原因。南亞雖然農業發達,但工業水平低,服務業則長期集中在低端層次,稠密的人口又稀釋了資源和經濟成果,讓南亞大多數民眾一直處於非常貧窮的狀態。貧困的社會成為不穩定的溫床,貧窮者更容易受極端思想蠱惑、被極端組織招募,人們在貧困和壓抑下也更傾向於對他人施暴,腐敗也更猖獗。而暴力、腐敗、極端主義,又會加劇貧困,形成惡性循環。
各國內部個體間的暴力,也會通過族群、宗教、國家,上升為不同族群之間的殺戮、國家間的戰爭。各國各族群不願內部矛盾激化下“自爆”,幾乎必然會選擇對外戰爭作為“泄壓閥”。印巴之間的三次戰爭,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前東巴基斯坦)的分裂與殺戮、斯裏蘭卡持續數十年的泰米爾人與僧伽羅人內戰,都證明了這樣的現實。
當族群與宗教矛盾、自然災害和生存壓力、貧困問題交織在一起,各自對暴力和戰爭的催化作用會成倍放大,導致極為可怖的戰爭與屠殺,以及對弱勢族群的更殘酷霸淩。
誠實的說,在如此糟糕的背景下,南亞在1950年代至今幾十年“隻”發生了那些戰爭和屠殺,雖不幸卻也已算相對“幸運”與“和平”了。若沒有印巴相互核武威懾、國際積極調停,以及二戰後人類整體文明底線的提高、對人道與和平的強烈追求、國際社會對南亞的各種人道援助,南亞將發生更多次、更大規模、更殘酷的戰爭與暴行。
令人憂慮的是,南亞的族群對立、自然災害頻發、多數人貧困的情況,不僅過去長期存在、現在繼續嚴峻,可預見的未來也沒有顯著改善的希望。
族群和宗教問題在南亞根深蒂固,不同族群成員的信仰、價值觀、習俗各異,怨仇深刻,印度人民黨政權及南亞其他各國政治勢力也都積極玩弄族群和宗教“牌”,這一問題顯然不會改善。
隨著全球氣候危機的加劇、氣溫上升,本就高溫、多災的南亞,生態環境將更脆弱、人類基本生存狀況注定惡化。未來的南亞將更多天災及連帶的“人禍”,許多人會在天災人禍中死去。
至於貧困問題,雖然印度和孟加拉國都經曆了可算迅猛的經濟成長,但由於起點太低、人口太多,多數人仍然貧窮。而且隨著經濟發展,貧富差距問題也更加凸顯和難以容忍。而巴基斯坦和尼泊爾經濟長期低迷,起碼當下看不到經濟向好、人民生活改善的可能。
而當今國際局勢不僅不利於這些問題的改善,還可能加劇。今日世界盛行“身份政治”和民粹主義,美國特朗普政府奉行孤立主義和削減對發展中國家援助,各國對氣候危機的關心也被更急迫的議題擠開,南亞這塊亟須國際合作關心和幫助的區域,不僅無法成為全球化世界互助和均衡發展的樣板,反成為“身份政治”泛濫和族群衝突的溫床、地緣政治博弈的卷入者和活躍參與者。而美中等國斡旋本次停戰,更多出於實用主義考量,也並未(且無力)從根本上弱化與消除戰爭動機和危險。
而整個南亞麵對的根源性問題、結構性矛盾得不到解決,甚至愈演愈烈,許多南亞人基本生存都得不到保障,就無法指望能長久和平。印巴本次衝突的結束,不是持久和平的來臨,而隻是暴力不斷、戰爭時有發生的南亞地區又一次“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