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1-2)

(1) 溫哥華的冬天其實並不冷，可天卻總是陰沉沉的，又因為緯度高的緣故， 下午到了四點以後就開始黑了。從三十九街走到電車站花了我足足二十分鍾，記得 剛出門的時候明明塞了幾枚硬幣在外衣口袋裏的，等上了電車卻怎麽也找不著了。 司機看看我，略帶點不屑地把手揮了揮，意思是說算了。我又窘又怒，卻不得不道 了聲謝，然後找了個座位坐下，可想想又不服氣，硬是折騰了半天，直到把那幾枚 盧尼找出來，補了張票，心裏方覺得舒坦了些。 車上沒有幾個人。大概住這個區的有錢人多，所以坐電車的人就少了。 今天我之所以這麽狼狽，得怪我那輛不爭氣的道奇尼昂。這美國佬造的車真是越來 越爛了，上個星期才修過，今天又不行了，其零部件的罷工頻率和加拿大的各式各 樣的工會有一拚，你方唱罷我登場，搞得我現在對買了日本車的人竟格外認同。 透過車窗往外看，覺得這條路還算熱鬧。隻是平常打工購物都不走這條路， 所以從來沒到這裏來逛過。現在雖然 街上人並不算多，但沿街卻有不少從外麵看看 就覺得裝修得不錯的咖啡館，還有畫廊呀花店什麽的，商店櫥窗裏都掛著“OPEN” 的牌子，好象都在營業中。嗯，哪天有空陪個美眉來這裏逛逛也蠻不錯的。 電車開開停停， 不緊不慢地走著。電車的終點是河濱賭場，那是我打工 的地方。看看表，才五點，可天已經完全黑了，賭場的活也是論資排輩的，我才去 不久，所以經理給我排的班次不太好，每天晚上六點以後才開工，淩晨兩點以後才 收工。 算算來溫哥華已經快一年了，我隻找到了這麽份工作。在密蘇裏的時候就知 道這裏工作難找，可等真的到了這裏才發現還不是一般的難找。 很多人遇到我都說，“你小子運氣真不錯，一來就找了份好工作。”嘿嘿， 一份一小時掙個十五六塊的工作在溫哥華算是不錯的了。 我通常都會笑笑說，是的是的，我運氣是不錯。不過我想他們若指著我鼻 子罵我LOSER 我恐怕會更好受些。我現在就常對自己說，莊漢馳，你丫啥都不是， 就丫一個LOSER。嘿嘿，我可不是自虐狂，一個機械博士天天在賭場裏看老虎機，不 是個LOSER又是什麽？ (2) 其實我心態調整得還不錯，好歹從財務上來講，我現在是安全的。賭場的 工作雖然不值一提，但每年可以給我帶來個三萬塊左右的收入另外還有各種福利保 險。在溫哥華，生活上也還方便，餐館超市鋪天蓋地到處都是，不象以前密蘇裏那 鄉下地方，出去吃個飯也要開二十分鍾的車。就連我這輛道奇尼昂，雖然近來時不 時鬧鬧情緒，也算是對得起我了，當初我橫跨半個美洲大陸來到這裏，一路上這輛 車脾氣還不錯，尤其剛到溫哥華那幾天，還沒找到個落腳點，多虧有了輛車。 有空的時候我還會打電話回美國去和以前的哥們聊聊。當年坐一班飛機來 的“五虎將”，除了我拿了個PHD，被 Permanently Heavily Damaged，淒淒慘慘地 來到加拿大， 其他四個還都留在美國。 北卡的老大和新澤西的老二都做了爹，電話一通，背景音樂都是呀呀的哭 鬧聲和老婆的苛斥聲。底特律的老三則比我還悲觀，一接電話就開始嘮叨三大汽車 公司的不景氣，總擔心自己要被LAY OFF，還問我辦加拿大綠卡的事，說也想辦一張， 以防後患。現在能和我聊得久點的隻有波特蘭的老五了。 “老四，溫哥華的MM漂不漂亮？別光顧自己快活，有空幫咱哥們也物色兩個。” “他媽的你小子站著說話不腰痛，你幫我物色兩個JOB OFFER是正經，”我現 在聽到風花雪月就心煩，說話有點自暴自棄，“老子現在陽萎了，見了再漂亮的美 眉也挺不起來。” 電話那頭停了兩三秒，“哎，老四，不是我說你，你小子有時候有些死心眼。 當初讓你別上PHD那條賊船，你不聽。現在書也念下來了，就別歎氣。其實現在找不 到工作的PHD又不是你一個，海了去了，光我這周圍，隨便數數就有五六個。加拿大 是不好找工作，但三年之後你申請到了公民再回美國就是了，到時候也不必象我們 為了個綠卡受盡窩囊氣。” 老五說話從來都是一套一套的，我經常給他堵得無話可說。這小子大概是我 們五個人裏最拎得清的，到美國第二年他就轉了去學電子，現在在英特爾做工程師， 綠卡申請也快批下來了。 “嗬嗬，老四，你要真是陽萎了倒也罷了，找個醫生開點偉哥就行。就怕你 見了美眉挺不起來，見到帥哥倒挺起來了。” 他媽的狗嘴裏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