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的愛和基督徒的恨 - 阿姆斯特丹觀察

紅燈區 Red Light District，阿姆斯特丹市中心最繁華、最漂亮的地方。這裏有運河、曆史、人文，也有阿姆斯特丹最古老的行業：性產業。很多人因為RLD來阿姆斯特丹，雖然大多數來打醬油。

下午，妓女還沒有上班、也沒有燈紅酒綠，自然不是最繁華的時候，不過遊人和當地人也不少。

我們沿著Oudezijds Voorburgwal運河西街，先看了鬥牛犬Bulldog咖啡館^【注1】，快步穿過數家性博物館，又看了老教堂 Old Church^【注2】，站在藥橋【^注3】上對著運河兩岸建築的三角楣和運河裏穿梭的遊船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繼續往北、前邊就是老阿姆斯特丹的“城門”：幾百年前運河的船閘有鎖，晚上不能隨便進出。

左前方出現了一個大「博物館」招牌。紅燈區所謂的“博物館”多如牛毛，見多不怪，我們徑直向“城門”方向走，不過走到「博物館」門前卻發現祂沒有其它“博物館”的怪異裝飾和熙熙攘攘，門前寫著Ons' Lieve Heer op Solder。穀歌翻譯顯示「閣樓上的吾主」，顯然是座教堂。

閣樓教堂

教堂為什麽要設在閣樓上？

水壩廣場 Dam Square，阿姆斯特丹的起點。大約八百年前，漁民在這裏築起一道水壩，阿姆斯特河 Amstel River河口的小漁村變成了Amsterdam，水壩也成為唯一的市中心廣場。

從P&C俯覽水壩廣場：皇宮、新教堂、二戰紀念碑

上午，我們看了新教堂【注2】、皇宮、二戰紀念碑，又登上P&C三樓俯覽水壩廣場，然後拐進卡爾弗爾街Kalverstraat看櫥窗，據說這是荷蘭最昂貴的商業街。 因為下午才去梵高博物館，我們不慌不忙、一邊侃山一邊閑逛。十幾分鍾後看到一座窄小的教堂，奇特的是大門兩側的壁甕，右側站著一個聖徒、左側卻立著一個大鸚鵡。處於好奇，我們進去一探究竟，原來教堂供奉聖彼得和聖保羅，當地人稱其為「鸚鵡堂 De Papegaai」，因為祂最初隱藏在一個鳥商的房子後麵的花園裏。

又是一處隱藏起來的教堂！

卡爾弗爾街的盡頭有一處貝居安會所^【注4】，是Rick Steves推薦的景點。院門很小，但是裏麵很大，四周是優雅的鎮屋、中間是碧綠的草坪，雕塑相間其間，還有兩座教堂，實在是鬧市中的寧靜。從12世紀開始，這些自稱“貝居安Beguines”的單身女性就在這裏“隱居修行供奉上帝”：她們的生活像修女，但是相對修女她們更獨立和自由。

貝居安會所“大門”

貝居安會所：庭院

兩座教堂一大一小、相對而立。右側大一點的教堂是英國歸正Reformed教堂，左側小一點的是貝居安禮拜堂。門口的介紹說兩個教堂都是貝居安敬拜的地方，右側教堂建於14世紀，最初是天主教堂。1578年，阿姆斯特丹所有的天主教堂都被轉化為新教Protestant教堂；於是很多不願轉化的貝居安就輪流在自己家裏做禮拜。直到100年後，她們被允許建自己的教堂，於是誕生了左邊這個小一點的“隱藏的”禮拜堂Begijnhof Chapel。

在信仰基督的地方做禮拜竟然要“偷偷摸摸”，這個現象引起了我的興趣，於是好好學習了一番荷蘭曆史。

貝居安禮拜堂

原來在西班牙帝國統治期間，新教特別是在尼德蘭（低地）國家甚為流行的加爾文派【注5】是被禁止的，阿姆斯特丹的舊、新兩座大教堂和六座小教堂全部是天主教堂。為了反抗對新教的迫害，尼德蘭爆發了對西班牙帝國的八十年戰爭；阿姆斯特丹市的新教徒在1578年，將原先的天主教徒市長和官員趕走，並在控製整個城市後，新成立的新教市政委員會下令將所有教堂轉化為新教教堂；作為報複，天主教徒被禁止彌撒。

冤冤相報！

這回輪到天主教徒是弱者了，於是他們開始了秘密崇拜。

1661年，商人揚.哈特曼Jan Hartman買下這座Oudezijds Voorburgwal運河西街的鎮屋，並開始了教堂改建計劃。裝修完畢後，屋內3樓與閣樓以上的空間成為一座貨真價實的天主教教堂。秘密教堂1662年啟用，直到1853年天主教在荷蘭合法，供天主教徒在此秘密集會將近兩百年。1888年，教堂被改為「吾主博物館」。

10年後的1671年，新教市政委員會終於特許貝居安會所擁有自己的天主堂、條件是教堂外觀不能像教堂（是不是特好笑？）。1682年，這座外觀像普通房子的教堂進行了第一場彌撒，貝居安們有了敬拜的固定場所。

1700年，另一個秘密教堂（即鸚鵡堂）在水壩廣場附近接待天主教眾。19世紀天主教合法後，“秘密教堂”被延伸到卡爾弗爾街上。

前幾天跟一個信教的哥們兒聊天兒，我問他“耶穌教導信徒「彼此相愛」^【注6】 。天主教也好、新教也好，信仰的都是耶穌基督，幹嘛彼此仇視？”；哥們兒跟我說確實有這個現象，“來自耶穌基督的都是愛神愛世人，但是基督徒和基督徒之間確有無窮的紛爭”、“基督徒對於不信耶穌的人其實很好，因為他希望讓他們接受耶穌，但是基督徒對待本教會的弟兄姊妹，一旦有了紛爭，那種犀利的言語讓人不敢相信”。

進入二十世紀下半葉，政教合一不再，製度、政策性的迫害當不複存在。

果真如此嗎？

1970年5月4日，兩個AJAH同性戀成員在水壩廣場國家戰爭紀念碑放置了一個薰衣草花環，紀念二戰期間被納粹殺害的同性戀。警察隨後逮捕了他們，將花環搗毀、因為花環是對戰爭紀念碑的“羞辱”。逮捕催生了荷蘭同性戀合法化運動。

1987年，在荷蘭議會、北荷蘭省和民間團體的資助下，世界第一個同性戀紀念碑在阿姆斯特丹西教堂Westerkerk旁邊、皇帝運河Keizersgracht河岸落成，以“鼓勵和支持同性戀者反對拒絕，壓迫和歧視的鬥爭”。2011年，同樣設計的紀念碑在巴塞羅那建成。

人們敬重基督，因為他愛所有的人；如果所有的基督信徒都效法基督，這個世界是不是一定更好？

注

【注1】 Bulldog Coffee Shop鬥牛犬咖啡館是阿姆斯特丹第一家合法的大麻店，阿姆斯特丹地標。

【注2】老、新教堂是阿姆斯特丹最早的大教堂，其中老教堂 Old Church 1306年在德瓦倫De Wallen、新教堂 New Church 1408年在水壩廣場落成。

【注3】在大麻合法化之前，很多毒品販子在舊高街Oude Hoogstraat的橋上販賣毒品，因而當地人稱其為藥橋（荷蘭語 Pillenbrug，英語 Pills Bridge）。

【注4】貝居安會是羅馬天主教會的若幹平信徒婦女團體，於13世紀在低地國家創立，其成員是尋求侍奉上帝而又不離群索居的單身婦女；貝居安會所是貝居安會成員使用的小建築物的匯集。比利時弗蘭德貝居安會院規模最大，其中13所會所1998年入選世遺。

【注5】加爾文宗Calvinists 是新教原始教派之一，和路德宗齊名。據稱信徒8000萬，在匈牙利、荷蘭、蘇格蘭、瑞士、英國和法國有很多信徒。

【注6】 出自約翰福音13章34節 「我賜給你們一條新命令，乃是叫你們彼此相愛；我怎樣愛你們，你們也要怎樣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