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卡龍

“沒戲了、買票去聖塞巴斯蒂安吧？”，我一臉絕望地跟牧嫂說。

我的計劃完美極了：上午離開波爾多Bordeaux、中午到聖讓德呂茲Saint-Jean-de-Luz、存行李玩兒上三個小時，十分鍾火車到昂達伊Hendaye換乘巴斯克通勤鐵路EuskoTren半小時傍晚就到聖塞巴斯蒂安了。

完美無缺，right？

12:30火車準時到達聖讓德呂茲，悠哉悠哉下車，沒看到行李寄存、不妙！到候車室排隊問售票員，前麵隻有一個人，不過兩位老兄blah blah了二十分鍾，終於輪到我了，“車站附近有沒有行李寄存？”、“No！”，老兄倒是幹脆，就一個字。

我不死心呀！跑到馬路對麵的兩個小酒店問，回答都是“沒有”；又折回來問出租司機，回答還是是“沒有”。

於是才有了本文開頭的沮喪。

法西邊境巴斯克小鎮 聖讓德呂茲在16世紀曾發展為重要的巴斯克港口。1660年，法國在法西戰爭獲勝後戰敗方西班牙哈布斯堡國王費利佩四世將女兒瑪麗•泰蕾莎許配給法王路易十四；這是樁親上加親的政治聯姻：泰蕾莎的父親費利佩四世是路易十四的舅舅、路易十四的母親是泰蕾莎的姑姑、婚禮位於法西邊界的法國一側，聖讓德呂茲因此名聲大噪。 當時聖讓德呂茲唯一像樣的教堂「受洗約翰教堂 église Saint-Jean-Baptiste 」還在修繕，為皇室婚禮不得不突擊“裝修”。婚禮龐大隆重自不言表，其中的一個小插曲倒是成就了另一個東西傳奇。

波爾多到聖讓德呂茲、再到聖塞巴斯蒂安

作為婚禮上的禮品之一，糕點師亞當呈上了一盤擺成金字塔形狀的杏仁餅。這種來自意大利、以杏仁粉為原料、當時並不出名的小點心以香軟酥膨征服了賓客，很快成為宮廷上品，之後甚至成了凡爾賽的固定貢品之一，“亞當家的馬卡龍”也成了正宗馬卡龍的代名詞。

“亞當家的馬卡龍Maison Adam’s macarons”是單層，名為Paré Gabéa，微黃單色、看起來其貌不揚，卻隻采用當年九月的新鮮杏仁、精磨成粉、和以蛋白和蔗糖，360年不變的祖傳秘方和現做現賣的新鮮口味，吸引了世界的老饕們來亞當家一飽口福。

二十世紀以來夾餡兒馬卡龍風靡世界，人們反倒忘了正根兒。

我特別貪吃，“亞當家的馬卡龍”是我想看看聖讓德呂茲的主要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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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讓德呂茲多大？”。回到開頭，牧嫂問我。

“大是不大，不過我不願意拖著箱子逛”，我說。

“有什麽大不了的，你不拖我拖”（不是‘你不脫我脫’啊，別搞擰了），牧嫂不撞南牆不回頭。

如果不算海濱、沙灘，聖讓德呂茲確實隻有三幾條街，從火車站過馬路穿過中央市場Les Halls，走兩分鍾就到了受洗約翰教堂。

教堂始於12世紀，最初很小，因皇室婚禮身價倍增後才擴建，不過遠談不上宏偉。比較金碧輝煌的是祭壇，十八個聖徒分三層站立、兩幅花玻璃寓言畫及蔓藤花朵們環繞耶穌和聖父聖母，聖鴿、天使們飛來飛去。這個祭壇是皇室婚禮後按凡爾賽體、依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品味訂製的，1669年才安裝完畢。另外一個跟皇室沾邊的東西是懸掛在中央的蒸汽劃槳混合帆船，為法王拿破侖三世的妻子歐珍妮（即蒙提荷的歐珍妮Eugénie de Montijo）1865年捐贈，據說她乘坐的這艘船差點沉沒、是“上帝”救了她。整個屋頂像是倒扣的船艙，跟這艘帆船倒也匹配。

從教堂出來就是路易十四廣場，皇帝宅邸、碼頭、餐廳和中央涼亭都在這裏，不過最主要的是我赫然發現“亞當家”就在這裏，當即進去買了五塊，然後在旁邊La Majestic的patio飲酒吃飯。

我進去買杏仁餅、牧嫂在外麵看箱子

吃完我的大漢堡、再將剩下的本地巴斯克啤酒一飲而盡，要了一杯espresso，然後一口咬下半塊馬卡龍。

要說法國人做的東西就是別致。牙齒觸到表層的時候先是酥的感覺、你甚至可以聽到牙齒穿透表層的“沙沙”聲而不忍繼續，不過那也就是一瞬間，接下來深層的軟更是令人驚奇：“酥並不難，但是糕點師是怎麽做到薄如蟬翼的酥再讓下麵鬆軟的？”，在滿口杏仁香在舌尖上融化的時候，我腦子裏閃出這個問題。猜想肯定跟蛋白有關，不過配方、火候、時間也必須恰到好處。想想人家是祖傳秘方大概不會告訴我答案也就不費勁了，吞下兩塊馬卡龍、喝完咖啡，吃飽喝足。

於是拉著行李箱轉悠，雖然比較滑稽。

吃飽喝足，再來一杯espresso配馬卡龍，齊活兒了

路易十四廣場，小學生也來接受革命傳統教育了。 對麵是路易十四宅邸

路易十四的宅邸就在餐廳對麵，屬方石建築，不算典型的木質紅框巴斯克住宅。15世紀聖讓德呂茲因捕魚和海盜（法王為這些海盜頒發特許經營 lettre de marque，奇怪不?)致富，人口激增，皇室大婚時人口一度達到一萬兩千；但是因為法西連年戰亂，屢遭焚燒，於是有錢人才開始以石頭造屋。這棟宅邸就是本地船商Lohobiague羅歐比亞克於1643年所建，朝北的前庭為當時流行的路易十三風格、背麵則是西班牙北邊納瓦拉Navarra風格拱廊。

路易十四宅邸和馬上的路易十四

聖讓德呂茲最老的房子位於共和國路Rue de la République  17號的Maison Esquerrénéa，建於十五世紀末期，它也是唯一在1558法西戰爭中幸存的中世紀建築，現在是小鎮唯一的一家米其林餐廳Le Kaiku。

小鎮最老的石房子

我拉箱子，牧嫂照相

聖讓德呂茲海拔是0，靠兩米高的海堤保護

這樣走了幾分鍾大海就出來了，不過看沙灘之前先要越過海堤。聖讓德呂茲地處低窪，常年受海潮困擾，特別是1749年的大風暴摧毀了很多建築，人口萎縮到不足五千；拜拿破侖三世所賜，聖讓德呂茲費時四十年、用了八千塊重達50頓的大石墩，終於在十九世紀末修成了這道巨石海堤，小鎮再也不擔心海潮了；居民也因此開始回歸。

海堤大約一公裏長，南端是河口、北端是Thalasso大酒店，共和國路在海堤中段走到北端終點也不過四五百米。大沙灘Grande Plage呈標準扇貝狀，平緩、寬大，沙子細軟；之前在法國蔚藍海岸、意大利阿瑪菲和西西裏見過的沙灘要麽是細石子、要麽沙子混雜著帶刺的植物，總之質量遠不及美洲和夏威夷，而聖讓德呂茲卻的沙灘著實不錯，雖然九月底已經不暖和了還是有三三兩兩的躺在沙灘上曬太陽。其實聖塞巴斯蒂安更大更細軟，不過那是後話了。

海灘，小火車，建築，賭場

海堤內側的房子全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蓋的，沒有太多曆史、也沒什麽巴斯克建築；大多不大，除了北端的大酒店Thalasso和晚Art-Deco賭場La Pergola。從這裏穿過Thiers大街來到小鎮的王府井Léon Gambetta街，巴斯克建築很多，既有塗巴斯克紅baigorry的傳統巴斯克，也有不少普魯士藍和深綠的新巴斯克Néobasque，還有一些比較明亮的淺灰、淺藍的neo巴斯克。從這裏一直走到碼頭，看了一眼碼頭對岸的錫布爾Giboure，四點多上火車去聖塞巴斯蒂安。

巴斯克建築

在Léon Gambetta街的亞當家分店又買了十塊馬卡龍；亞當家二十多年沒漲價，一直是 1€/piece。

這就是傳說中的馬卡龍金字塔吧

這棟粉紅建築建於1640年，名為Maison Joanoenia、也稱公主之家Maison de l'Infante，因為大婚時泰蕾莎公主在此暫住，其後路易十四、拿破侖三世夫婦都曾在此下榻。

碼頭

與聖讓德呂茲一街之隔的錫布爾Giboure是法國最受歡迎的作曲家拉威爾Ravel的故鄉，那棟米黃色beige房子是他的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