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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經人

(2024-09-23 12:00:31) 下一個

正經人

       今年6月23日到8月3日回國走了一遭,途徑西安、榆次、清徐、太原、寧武、新堡、五寨,及銀川和靈武,所到之處市場繁榮,人們豐衣足食,用同鄉二愛說的一句話:過去是盡說的沒吃的,現在是盡吃的沒做的。這句話貼切的表達了如今老百姓的生化現狀,尤其是農村。吃穿不再是人們操心的事情,一般老百姓也無什麽高的要求,故而活得比較隨性。

       我在故鄉寧武住的時間比較長。那是一座小縣城,古樸而沉穩,慢節奏的生活,要求不高的生存標準,地處山地,氣溫不高,許多離鄉的人們一到夏季就回去避暑。住在這個小縣城有些進廟修行的感覺,一切都平淡平凡,甚至有些平庸。

       早晨5點多起來就出去遛彎,太陽剛出宮,稍稍有些寒氣,一列長長的貨車淩空橫城緩緩而過,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要走好幾分鍾,街上有清潔工在掃街,三三兩兩的晨練者走向城外。空氣清新,氣候涼爽,路邊賣早點的小店已經開張,油條,豆漿,包子,紅稀粥,豆腐腦,茶雞蛋,也有各式烙餅,遠遠的就聞到了那熟悉而饞人的氣味,這些都是我喜歡的,頓覺回鄉的好。

       中午氣溫高了,但不很熱,街上人也有些多了,但不擁擠。公交車來來往往,乘客們上上下下,老年人脖子上掛著個愛心卡牌牌,有這個牌牌坐車不花錢。沿街的大大小小的店鋪敞開著門,安安靜靜。一輛唱著歌兒的灑水車來了,慢悠悠得,過去後留下一路清涼。走一段路就有一座公共衛生間,都有專人管理,是那種蹲廁,裏邊也比較整潔,味道也不重,也可以洗手。人行道的樹蔭下有打撲克,下象棋的,台階上坐著上了年紀的老人,三三兩兩,老頭老太,無有什麽表情,看著來來往往的風景。街邊連接小巷的拐角處都有些小攤主,有賣折餅的,有賣黃菜饃饃的,有賣燒山藥的,也有賣杏子西瓜蔬菜的,都是家鄉的地道特色食物,都是我喜歡的,頓覺回鄉的好。

       晚上,街燈都亮起來了,飯館子裏熱氣騰騰,街上行人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三兩兩,吸溜雪糕的,嗑瓜子兒的,說說笑笑漫不經心得溜達著,許多人走向鳳舞廣場。

       鳳舞廣場比較大,很熱鬧。有人在跳交誼舞,許多人圍著看,有人在跳廣場舞,這些舞者伴著優美得樂曲很是陶醉,聲音更大的是另一處的飆歌者。廣場上燈光並不明亮,有很大一塊地方是小朋友的開心地,有蹦極,有華燈小車,10塊錢玩半個小時,或者更長。還有許多小地攤,兜售各種小東西,看起來質量都比較差。清涼陰暗處有一些人在抽煙,有的靠著花壇看熱鬧,有的在默默私聊,有的無聊的走來走去。廣場西北角有個大的公共衛生間,進進出出的人不少。西邊沿街是買東西的,主要是背心褲頭襪子等,南麵沿街也是買東西的,主要是水果麻花等食品,東麵沿街比較紅火,有不少門店,有蛋糕店,有拉麵削麵館等,還有一個賣炒幹貨的店,他的各種幹貨排列在路邊。我仔細看著著幹貨,有花生核桃葵花子,有豌豆黑豆蠶豆,花樣很多,看起來質量也不錯。突然看到有葫蘆籽,哎呀,這可是我小時候喜歡磕的,如今聽說這東西對前列腺有好處,我由不得駐足細看,“現炒的買點吧”攤主說,“可以嚐一下嗎?”,“可以,隨便嚐。”,我捏了幾粒用前門牙磕開嚼了嚼,味道正,好吃。“多少錢一斤?”,“8塊,”,“給我秤半斤吧。”,“可以微信付款嗎”,“可以,現在大部分人都是微信付錢”,“半斤多了些行嗎?”,“行”。攤主把葫蘆籽裝進塑料袋,我掃了微信碼,我手機上顯示已付款完成,對方卻沒有回聲,“收到了吧”,攤主正在忙其它顧客,“怎麽沒有聲音”,“沒問題,一看你就是個正經人。”。

       正經人,家鄉話,就是好人,實在人。邊走邊思稱:正經人,我是嗎?

       說到正經人想起一件事,那是20多年前的一件小事,今天又想起來了。

       2000年我住在西安。一日在街上溜達,迎麵走來一個挑擔子的老者,年紀和我相仿。頭上紮著塊白毛巾,一身中式衣著,圓口千層底黑布鞋,紫堂堂的臉色,絡腮胡子,敦敦實實很健康,老實巴交的麵相,一看就是個正經人。挑著兩籮筐棗子在我麵前停下,“老哥哥買棗子不,無核脆棗”,我看了看,“嚐一個,保證好吃”,他放下擔子抓幾個遞在我麵前,棗子中間是空的,顏色比一般棗子略微淡些,吃了一個酥脆酥脆的,沒有棗核,吃起來簡單多了,很好吃。買些吧,多少錢?15塊一斤,貴了,一點兒都不貴,這無核脆棗很難做的,要一個一個的把棗核挖掉,完了要烤,很費時間的,這些都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全西安就我一家。我喜歡棗,聽老者如此一說:稱半斤吧,他用秤盤子挫了半盤,八兩,你看高高的,一八得八五八四十,十二塊。他揪下一個塑料袋,把棗子倒進去,我付了錢。臨了,他又說整個西安就我一家有,再想吃就找不到我了。

       提著空心脆棗,轉進一條小街,一眼看到小攤上有空心脆棗,細看和老者的一般無二,接著又看到幾家,才知道西安這種棗多的是,是我自己見識淺了。

       今年回國歸來時,要從銀川動身,一大早坐高鐵,中午到達西安火車站,再從西安火車站趕到飛機場,再坐飛機到香港。這西安轉場讓我很緊張,期間有三個小時的間隔,在這三個小時中從火車站趕到飛機場,接著辦登機手續安檢等,這從西安火車站到鹹陽飛機場要多少時間,我不得而知。平時出門有孩子們隨著,不操心,這次孩子們不在,我心中沒底,想起來就緊張的不行。從火車站到飛機場,怎麽走不知道,孩子們說有出租,打車就行了,可是這車怎麽打,到哪裏打.....

       中午12點多到了西安火車站,心慌慌腳匆匆,拉著行李箱邊問邊走,下了火車到機場的人不多,沒有人流,我照著標識走。迎麵上來一個中年人,問要不要打車,我打量著來人,他長得是是正正,留著分頭,穿著西裝,黑皮鞋,很熱情。他說是開出租的,我說去飛機場,他說行,說著就要幫我拉箱子,我說不用,卻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走。他熱心的和我談話,越走人越少,我有些遲疑,他說車子就在下邊。我想他一定不是正路出租車,但趕機心切,也就警惕得跟著走,觀察著,盤算著,想著各種可能出現的狀況和應對的辦法。走了不少路,到了一個地下停車場,他說這是機場工作人員的停車場,我的車子就在外麵。他開始打手機,我說你是不是把我賣了,怎麽可能呢,我看他滿頭是汗,汗珠子不住的往下掉,是累的?還是急得?。很快來了一輛出租車,下來一個高胖的大漢,打開後備箱就裝行李箱。你看你還是把我賣了,我心裏很不高興,而更多的是害怕。但是沒時間了,如果不上車一但發生糾纏,耽誤時間趕不上飛機,而且還會激化事情,後果不敢想。我心理迅速的盤算著,評估著,權衡著事態,表麵上不露神色,和西裝男說著一些不痛不癢埋怨的話。那西裝男說保證順利的把你送到機場,你可以把車牌號拍下來,於是我就拍了車牌照,順便把他們倆都拍了進去。心想他們真要是整我,這些都毫無用處,隻是做個姿態罷了,事到這個地步聽天由命吧。西裝男打開車門,客氣得把我讓進去,打開手機說你看到機場費用181,臨了為我關上車門,車子啟動。

       司機是個高大的壯漢,話很多,麵容倒也和善。我胡亂應付著,仔細的聽他話中的意思,分析著他的心思,判斷著他的意圖。我不敢多說,又不敢不說,裝出一副坦然自在的樣子,盼望著能順利的,早一些到達鹹陽機場。言談中發現他特別喜歡談那個西裝男,似乎他們之間並不和諧,“我看他是個正經人才信了,坐你們這個車的”我說,“這世道哪有什麽正經人”他說,“我隻掙個辛苦錢,其餘的都是他的,如果你覺得價錢高,現在就可以和他講,我告訴你他的手機號。”。我暗自尋思多就多吧,隻要順利平安就好,爭起來還指不定出什麽狀況,“算啦,你們也不容易,隻要你把我按時送到就感謝了”,他還想說什麽,我主動轉移了話題,聊以前在西安的見聞,一者解我心慌,二來緩解氣氛,避免節外生枝。

       司機不錯,談笑風生,話語也實在,倒像個正經人,這令我心寬了許多。到了機場他說請你把錢付了吧,180元,是你們說好的,我隻掙個辛苦錢。我微信付了181。180就行了,還181。我說說下多少就多少。

       司機幫我取下行李箱放在台階上,我伸出手和他握手,說聲:謝謝!彼此揮手告別。

         

                                      太行山 2024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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