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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風獵作品】一頓飯,勾起了無數塵封記憶

(2023-08-26 11:16:21) 下一個

一頓飯,勾起了無數塵封記憶

從殯儀館回到家,已是中午時分。母親一直坐在沙發上,默不作聲。老家來的親戚一直陪著她,母親說:“你們都累了,去吃飯吧,我不要緊。”

父親住院以後,就一直是母親陪著,無微不至地照料,尤其是最後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幾乎都是在那個不足10平方的病房裏度過的,她付出的辛苦最多。做子女的,都個個累得筋疲力盡,何況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

攙扶著母親去了附近的一家飯店,讓母親在上首席坐下,我去點菜。一家人都累了,為了省事,我點了套餐,前前後後不過5分鍾的光景,母親就仰在椅子上睡著了。

菜上來了,母親還沒醒,我們不忍叫醒母親,都沒有動碗筷。母親卻自個兒醒了,想站起身,看看卻是在飯店的房間裏,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就招呼著說:“你們都累了,快吃呀。”

父親長期臥病在床時間久了,對於躺臥的忍受力變得十分脆弱,每隔十幾分鍾就得我們給他翻一次身,母親就跟著養成了習慣,每次都隻是睡個十幾分鍾,給父親翻了身,再閉上眼睛眯一會兒。

母親開了口,一家人開始吃飯。母親一會說,帥帥(外孫)愛吃這個,一會說,飛飛(孫子)愛吃那個,讓給孩子們夾著吃。我說:“媽,他們都長大了,哪一個都長到了一米八幾,想吃啥讓他們自己夾,還能餓著不成?這裏麵就數著您年齡最大,您以後就別操這閑心了,您這一瞎操心,我們都得跟著忙活大半天。”

聽我這麽說,母親不再吱聲。我們給她夾什麽,她吃什麽。吃著,我說:“媽,您一個人在家怪悶的,搬到我那兒去住吧?”

母親說,你們誰家我也不去,就在老房子住,陪著我的老伴兒。

怕引起母親的傷心,我們都不再說起父親。一頓飯,勾起了母親無數的塵封記憶,沉默了老半天的母親,說起了和父親在一起時候的老故事,我們幾個做子女的,都是第一次聽到。

粉碎“四人幫”那年,部隊大院組織幹部戰士排練樣板戲,父親被選為領唱,每到吃中午飯的時候,父親就在大喇叭裏帶頭傳唱“早也盼,晚也盼,望穿雙眼”,整個部隊大院的每一個角落都聽得到。母親被選為家屬代表,父親唱完樣板戲,母親就在大喇叭裏代表人民群眾講心得,談感受,一時間傳為佳話。

現在有一種教育方式,說孩子是表揚出來的。在我們這個大家庭裏,從來就不是這個樣子。打小,隻要和同學或是小朋友打了架,不管是什麽原因,我準是先挨一頓暴揍,然後被父母拉著去給人家道歉。每逢有親戚朋友或是戰友來串門,別人家的孩子總是最好的,我們姐弟仨就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家一口氣出了三個大學生,大姐考上中國人民大學,二姐考上南京師範大學,我考上了廣州的一所軍事院校,在父母所在單位引起不小轟動。

父親說,畢業之後都得回來。

等到我們做子女的,個個成家了,立業了,在父母眼裏還是不出息。父親的戰友、同事來到家裏串門,孩子還是別人家的好。

2004年底,我所在的單位實行車改,有補貼政策,我買了第一輛家用轎車,母親知道後,對我好一陣數落:“看把你燒的,你買車幹什麽?”我說:“媽,我們單位車改,有補貼政策,都得買。”母親說:“我就不信每個人都買,你就不會勤儉過日子?”沒幾年,家裏添了第二輛車,母親知道了,對我又是一番數落,說我亂花錢,不懂過日子。

那幾年,我被派駐到基層工作,工作單位距離城區的家有四十裏路,每天一個來回。一天,接近中午的時候,大姐給我打電話:“爸來電話,說家裏有急事,讓咱們趕緊回去。”我以為父親身體不好,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推掉所有的場合,開著車就從縣裏往家趕,等火急火燎地進了門,就見父親手裏拿著拐杖,叫我把電冰箱挪個地方。

有一年過年前,我正在縣裏走訪困難職工,母親又打來了電話:“我們單位分了些年貨,你趕緊開車去拉回來。”我常跟母親爭辯了幾句,讓他們以後著急出門的時候就打出租車,我給報銷費用,可母親總說:“打車哪有用你們的車方便?”回想起這些往事來,真後悔當初跟父母爭辯,他們實在是太孤單了,找個理由把我們叫回來,隻不過是想見見我們,現在,想要給父親做些什麽,卻已經做不了了。

父親住院的後期,已經失去知覺,失去了許多生理機能,肌膚也失去了彈性,但一向愛幹淨的父親身上,從來就沒有一點兒異味,整個病房也沒有一點異味。父親是帶著微笑離開我們的,麵容如生前般慈祥,我們做子女的都圍在他的身邊,一個也不少。

這是母親心中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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