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兒時頑皮好動，一次不小心額頭碰到了桌角，哇哇大哭。母親心疼，指著桌子說：“都怪你，都怪你，碰到了我的小孫子。” 還要拿著兒子的小手去打桌子兩下。桌子一動不動、老老實實地擺在那裏已經好幾年的光景了，兒子沒出生時，就擺在了那裏，明明是兒子碰到了桌子，而不是桌子碰到了兒子，怎麽能怪桌子呢？我頓覺不妥，假如這樣教育兒子的話，那麽今後無論發生什麽，兒子都會把責任歸咎到他人身上。這件事情過後，我問兒子：“那天，是你撞到了桌子，還是桌子撞倒了你？”兒子想了想說：“當然是它撞到了我，奶奶這樣說的。”“不對，桌子待在原地根本就沒動一下，怎麽會撞到你呢？是你撞到了桌子。” 我又問，“你撞了桌子之後，疼不疼？”我繼續問：“既然你都感到了疼，那麽，桌子疼不疼？”我說：“不對，你感覺到疼了，它怎麽感覺不到呢？任何事物都是有生命的，桌子的生命就在於它是一張桌子，它無私地為我們提供服務，讓我們在它身上吃飯、讀書、擺放物件，它一定也能夠感覺到疼痛，它沒有哭，是因為它比你更加堅強——你撞到了它，應該向它道歉，要向它說‘對不起’。”兒子雖然極不情願，但還是向桌子道了歉，說了聲“對不起”。兒子上了小學以後，一天，他回家跟我說，有高年級的同學課間打鬧撞倒了他，卻不向他道歉。我問兒子是不是還記得向桌子道歉的事情，兒子想了想說“記得”。我說，假如別人不小心撞到了你，甚至是撞倒了你，他應該向你道歉，假如他不向你道歉，你可以像桌子一樣，保持你的沉默。兒子不解地問我為什麽，我告訴他，桌子還是那張桌子，不因為你向它道歉，或者不向它道歉，它就不成為一張桌子了，你撞了它一下，它依然還是那張桌子，它並沒有損失什麽。同樣，你在學習和生活中遇到一些瑣事，你計較也好，不計較也好，你依然是你，你並沒有損失什麽，反而，隨著歲月的積累，當你一天天長大，你會接觸到更多的人和事物，你的視野會更加廣闊，你的目光不再局限於眼前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直到有一天，當你的手裏捧著書本，在倫敦、巴黎、柏林，或者法蘭克福的大學校園裏，被一位素不相識的人不小心撞到一下，或者踩到一腳，我相信，你的學識和修養，決定了你隻是習慣性地淡然一笑。不必羨慕那個撞了人，又不肯道歉的人，因為，世界是公平的，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種下什麽種子，結什麽果子，你隻是看不到，當然，你也不必看到。
寫於2022年7月15日
“打桌子，罵桌子”的事在我們家也發生過，在外也看到過，應該是個相當普遍的事。正是這樣的常見的事奠定了一個社會，文化的基礎和走向。謝謝你有慧眼看到它的惡果，讓你的孩子有不一樣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