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陷阱》（九） 同病相憐

第九章 同病相憐

新加坡的夜晚寂靜而潮濕，艾米麗放下酒杯，雙腿蜷縮在沙發上，屏幕的微光映照著她的臉龐。她的手指在鍵盤上滑動，猶豫了一下，終於敲下幾個字：

“也許？” 艾米麗輕笑了一聲，手指靈巧地敲下：“這個答案太敷衍了。”

傑克沒有立刻回複，他看著手機屏幕，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你為什麽問這個？”

“因為我曾經深信不疑。” 艾米麗低頭輕輕摩挲著酒杯，眸色有些晦暗。“然後現實一次次告訴我，愛情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每個人的經曆不同。”

“那你呢？” 艾米麗追問，“你是因為經曆過，才變得不再相信嗎？”

傑克沉默了。

他低頭盯著那句問話，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卻始終刪刪改改。他不確定自己該不該說。

“我曾經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他最終打出。

“曾經？”

“我的妻子……” 傑克頓了頓，他的目光漸漸渙散，陷入回憶。“她得了肺癌。”

艾米麗愣住了。

“很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係。” 傑克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遠處的夜色中。“她一直是個很堅強的人，從確診那天起就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反而安慰我，說她會好起來的。”

艾米麗的心微微一顫。她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那個場景，一個女人帶著溫柔的笑容，安慰著自己深愛的人，而內心卻承受著無法言說的痛苦。

“後來呢？” 她的手指微微發緊，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一直在接受治療，病情偶爾好轉，我們還曾經以為可以撐過去。” 傑克緩緩打字，“可後來遇上了新冠。”

艾米麗屏住了呼吸。

“她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 傑克停頓了一下，像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病毒加速了她的病情惡化。”

“……所以她最後……”

“離開了。”

手機屏幕上的字簡短而冰冷，但艾米麗卻能感覺到其中沉甸甸的痛苦。

“傑克，我很抱歉。” 她低聲道，仿佛他真的能聽見。

“沒什麽好抱歉的。” 傑克靠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隻是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還是會覺得她在身邊。可當我伸手去觸碰的時候，才發現什麽都沒有。”

艾米麗握緊了酒杯，心中莫名泛起一絲酸澀。

“你愛她，對嗎？”

傑克笑了笑，仿佛在嘲諷這個問題的答案有多顯而易見。

“當然。”

艾米麗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打下：“你很幸運。”

傑克挑眉，“幸運？”

“至少，你曾經擁有過。”

艾米麗閉上眼睛，回憶像潮水般湧上心頭。亞當的溫柔，戴維的背叛，一次次的失望和絕望……她苦笑了一下，手指緩緩地敲下：

“我以為自己追求的是幸福，最後才發現，那不過是一場幻覺。”

傑克沒有立刻回複，他能感覺到艾米麗語氣中的疲憊和無奈。

“你後悔嗎？” 他問。

艾米麗歎了口氣，“後悔也沒有用，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

傑克看著屏幕，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問過妻子的一句話。

“你知道嗎？” 他緩緩地打字，“在她去世前的最後一晚，我問她有沒有後悔過。”

“她怎麽說？”

“她笑著說，她這輩子最慶幸的事情，就是曾經愛過。”

艾米麗愣住了，許久沒有回話。

“艾米麗。” 傑克忽然問，“如果有一天，你還能再次遇到愛情，你會接受嗎？”

艾米麗盯著屏幕，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緩緩地敲下：

“或許吧。”

夜色依舊濃重，兩個在不同城市的人，隔著屏幕，在無盡的黑暗裏，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