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龍門陣

小學四川,中學山東,大學上海, 留學歐美,曾海歸在體製內工作,現居美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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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羅蕾萊謠曲

(2022-04-05 15:15:15) 下一個

      小羅累萊謠曲                       

          一

多瑙河兩岸長滿了葡萄,

德意誌的河川裏住滿了水妖,

水妖中最妖媚的那一隻

就住在多瑙河轉彎處的雨堡。

 

小水妖的頭發黑中透黃,

像烏雲鑲上了一道金邊。

小水妖的美目清澈澄明,

像多瑙河水一樣左右流盼。

 

當西風凜凜地把多瑙河吹起一層薄冰,

當瑞雪皚皚地白了巴燕的山林,

危崖上的小妖體味到莫名的孤單,

全憑母親的教訓強撐著冬日的苦寒。

 

羅娜的芳名,傳遍了南德山地,

施瓦本的詩人,初嚐到青春的驚喜。

赫爾姆特收拾起詩囊,跨上瘦驢:

“人妖必能溝通,以繆斯的名義!”

 

“美麗的羅累萊的幺女啊,

你眼底藏著什麽樣的悲哀?

我的詩句像熾熱的火焰,

可能溫暖你冰冷的胸懷?

 

尊敬的妖母在萊茵河的危崖上,

曾經吟唱出許多迷人的歌,

我如今要仰望你吟唱七天七夜,

你是否願意開口應和?”

 

“繆斯的呼喚,我豈能不聽?

小妖的春心,已經顫抖不停,

沉默的歌喉今日為你開啟,

雨堡的天空今日要散去雲翳。”

 

詩人的戀歌豈止是詩意雋永,

形式從哀歌、商籟、謠曲一直到安那克瑞翁,

風格由浪漫經表現轉先鋒歸結為高蹈,

意緒帶朦朧含傷感呈頹廢再加上嚎叫。

 

小水妖頭一回聽到如此的嘈雜,

刺耳的曲調攪的她一陣眩暈,

“趁早離開吧,帶上你的詩囊,

不可再延宕,期限在今日的黃昏。”

           二

當阿爾卑斯山的積雪悄悄溶化,

當多瑙河岸的葡萄長出綠綠的新芽,

河穀中響起了噠噠的馬蹄,

騎士卡爾已立馬在羅娜腳底。

 

“死老黑潭的毒龍,最毒的一隻

也喪命在,這把放光的寶劍之下,

哭成淚人兒的小羅娜,

你心下有什麽不平的事?”

 

“遠方的騎士,多謝你的好意,

多瑙河的毒龍,早已匍匐在我的腳底,

隻是,隻是往日的遊戲全令我厭棄,

一顆心無端地充滿了孤寂。

 

請過來,踏上礁石的斜坡,

有海獅皮斑斕的褥子你坐!

浪花翻卷到腳邊正好為你洗塵,

勇士有什麽奇遇,可消解我的鬱悶?”

 

“你猜得出我來自那神奇的北方,

讓我告訴你北海的月色、沼澤地的月光,

告訴你波茨坦宮的孔雀是怎樣地開屏,

夏絡藤堡的月桂樹是怎樣地四季常青……”

 

勇士把奇遇細細地述說:

柏林的城牆海灣的戰火,

國會山的諜影白金漢宮的刀光,

英雄佩戴著十二枚鐵十字勳章!

 

小水妖正要拋卻了這怪石的高懸,

伴隨騎士去漫遊那五彩的世界,

羅氏家訓又把她抬起的腳步阻攔:

“男人全是詭計多端!”

          三

當葡萄藤又綠綠地爬滿了山腰,

當多瑙河又滾滾地漲起了春潮,

當小羅娜又嚶嚶地落了淚,

你猜一猜這一回來的又是誰?

 

東方來的富商手戴三隻鑽戒,

九十九頭駱駝馱來一座宮殿,

宮殿的角樓上堆滿了瑪瑙和黃金,

正廳裏安放了一本巨大的古蘭經。

 

這一回小羅娜不再猶疑,

款款地下了危崖,飄飄地步入宮邸,

亞伯拉罕用金絲手絹拭幹了她的淚花,

當夜便將小水妖引上了喜榻。

       四

多瑙河水緩緩地東流,

兩岸的葡萄裝點著金秋,

雨堡的天空妖霧本已散開,

為何後來又布滿了陰霾?

 

自從水妖作了宮殿的主婦,

變化成阿拉和商人雙重的奴仆,

夜深時感念起詩人和騎士,

常常背了打鼾的丈夫低聲歎息。

 

月桂的花環騎士的寶劍,

曆史已經翻過已屬於昨天,

工商業鼓動著時代的脈搏,

小水妖的修煉成了正果。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兩千年的疑難,

在小羅娜的手裏畢竟有了決斷:

宮殿裏仍舊可以譜寫浪漫的詩句,

古堡裏正好演出勇士的奇遇。

 

德意誌的河川裏少了一隻水妖,

多瑙河的岸邊消失了一串葡萄。

羅累萊的神話亙古常新,

雨堡的天空永遠多雲轉陰…...                 

                一九九二年二月德國圖賓根

(注:九一年秋參加斯坦福與圖賓根的交流項目,重返德國遊學期間,得知第一次留德時相識的某才女,最後竟與一教士結婚,感歎之餘有此作。赫爾姆特(Helmut)是複旦七七級德文班一男生的洋名,圖賓根文學博士,中德雙語詩人;卡爾是本人。女孩當時住Regensburg,給留德學人雜誌《萊茵通信》寫稿筆名“葡萄”。此謠曲雖說摹擬德國浪漫派風格維妙維肖,但暴露了自己年輕時的花哨、孟浪和刻薄,留此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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