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的洪流 5
第三章:藍港之夜
1、
從芝加哥到西雅圖四個小時,在西雅圖等了五個小時,再從西雅圖到上海十二個小時,在浦東機場又等了四個半小時,接著再飛三個半小時。三十個多個小時的顛簸流離,當飛機終於降落藍港時,已是夜裏十點。夜幕將這座海邊小城完全籠罩。舷窗外漆黑的天空點綴著幾簇黯淡的燈光。那沉重的夜色既陌生又熟悉,隔著玻璃,我仍能感覺到空氣中那種久違的,令人窒息的潮濕。
艙門開啟,我走下舷梯,踏上那片似乎漂浮在鹹濕海風裏的地麵,拖著行李機械地跟隨人群穿過一塊又一塊指示牌,走出了機場。潮濕的空氣撲在我迷茫的臉上,我才真正意識到——藏在心底深處、我一直不敢觸碰的不甘與無力——我真的回來了,我終於抵達了那個朝思暮想、又不願麵對的海濱小城,我的故鄉——藍港。
手機靜靜躺在包裏,像一塊暗藏陷阱的冰。我沒有打開它,徑直打車去了海邊的銀沙灣酒店。辦理入住、走進三層的房間,我已經疲憊不堪。
我沒有開燈,隻把行李丟在角落,和衣坐在窗前的沙發上,借著月光環顧著這沉浸在海浪聲中的陌生房間。銀沙灣酒店的房間典雅而簡約——白色牆麵、淺色木地板、簡潔的家具。占據一整麵牆的窗戶對著大海,未拉的窗簾讓被黑暗吞噬的無垠大海和拍打著沙灘的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一起湧進來了我的房間。我聽著海浪拍打著岸石,帶著低沉的節奏,如同心跳在房間裏回響。一路的飛行讓我昏昏沉沉,分不清夢和現實——我累得失去累的知覺,既睡不著,也醒不過來。我試著讓自己安靜,可越靜,記憶越清晰。閉上眼,腦海頑固地循環著那幾個致命的片段。
2、
在海浪聲中,我又回到紐約,納斯達克的鍾聲還在轟鳴。閃光燈、歡呼聲、香檳氣泡,一切都像是一場屬於我和彥明的盛典。可誰能想到,在慶功宴上,我遇見了她——妮可。
她突然出現在宴會廳裏,身穿一襲淡粉色、充滿青春誘惑氣息的 Chanel 晚禮服。剪裁貼合她纖細的身形,裙擺大膽,肩頸線條裸露,在燈光下閃爍著冒險的光澤。她腳踩著閃著金屬光的 Jimmy Choo 高跟鞋,手腕上點綴著 Cartier 手鏈。發絲看似隨意挽起,妝容卻精致得讓人過目難忘——與宴會的莊重格調格格不入,也因此格外醒目。
我和彥明被人簇擁在嘈雜的人群中,看著那個年輕、帶點輕佻又略顯青澀的女孩端著雞尾酒,毫無旁顧地穿過人群走向我們。她的目光先落在彥明身上,唇角遊移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身體微微前傾,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彥明原本鎮定自若的神情瞬間僵住,眼底閃過一抹難掩的驚訝。還沒等他開口,女孩便將注意力轉向我,伸出纖細修長的手,目光直直地鎖住我的眼睛:“你好,我叫妮可。恭喜你們,這真是一個值得慶祝的夜晚。”說完,她便悄然轉身離開了。
我當時雖然覺得這個女人很奇怪,也對彥明的反應有些不安,但那晚來了太多人,我們都喝了太多酒,我很快就把那個突兀的片段忘記了。
3、
然而,回到香檳的一周後,這個突如其來、又突然消失的不速之客卻將我從雲端狠狠拉進了穀底。
那個周五的晚上,彥明很晚還沒回來。我以為他在加班——早晨他也說過晚上要開跨國會議,我知道那種會議常常會拖到淩晨,所以並未多想。
寫完稿子準備睡覺前,心血來潮地開始試穿我們在紐約買的時裝,正當我像模特走秀一樣試得興致勃勃時,手機震動了。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兩張照片。
第一張是老照片——兩個八九歲的小孩,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另一個男孩像極了彥明的童年模樣。
第二張照片讓我看得目瞪口呆,居然是彥明與一個似曾相識的年輕女孩的自拍合影。
正在我看著照片裏的彥明發呆的時候,緊接著這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又發來一個短信:你還記得我嗎?我叫妮可,我們在紐約的慶功晚宴上認識的。我認識彥明哥很久了,我是彥明哥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彥明哥現在就在我這兒。
我盯著那個短信,整個人僵住了,一下子跌坐在身邊的椅子上,手機屏幕的光晃在鏡子裏,映出我一張逐漸失色的臉。那兩張照片像兩道閃電,一前一後劈開了我原本平靜的夜。第一張還隻是令人費解的巧合,可第二張——那張自拍——真實得像可以割開心髒的刀劍一般鋒利。那無可否認是彥明英俊的側臉,我無比熟悉的他此刻卻變得陌生得可怕。
我的心跳在耳邊轟鳴,幾乎淹沒了我急促的呼吸。短信裏那一句“我是彥明哥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像一把冷刀,割裂了我所有的理智和防禦。就在兩天前,彥明在我生日晚宴之後,我們坐在他剛剛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那輛紅色寶馬車裏,他才剛剛向我正式求了婚。兩天後,居然憑空跳出來另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我不知道愣了多久才想起來給彥明打電話,我用發抖的指尖撥打了彥明的電話,可是電話那頭卻傳來: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我的心一下子好像掉進了冰窟,空氣仿佛被抽空,房間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靜默。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我的電話又震動了一下。我以為是彥明的短信,趕緊拿起手機,可是短信卻來自一個陌生的國際號碼: 敏珊,終於找到你了。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你們在華爾街股市敲鍾,祝賀你們公司上市,我看到新聞才輾轉找到你的電話。我是藍姨,你爸爸心髒病發作,住了院,總算是救過來了,你趕緊回來看看他吧……
那一刻,我的眼前一片漆黑,現實比夢更虛弱,我精心策劃的新生活,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4、
彥明半夜才到家,他到家的時候,我已經買好了第二天上午從芝加哥途經西雅圖回上海,再轉機藍港的機票,收拾好了行李。
彥明走進門的時候,一臉茫然,滿身的疲憊。他看到我的行李大吃一驚。我沒等他開口,定定的看著他,問他:妮可是你的未婚妻?他抿了一下嘴,咽了口口水,對我說:敏珊,你聽我解釋。
他沒有否認,我的血液即刻沸騰起來,我撿起行李箱上的雨傘,向櫃子上的花瓶砸去。隔著飛揚著的碎玻璃,我看到彥明那雙正在放大的眼睛,充滿了惶惑和震驚。那似曾相識的眼神像一座大山一樣壓迫著我的胸口。
我拖著行李,繞過彥明,向車庫跑去,把行李放進後座,把我們本田汽車倒出車庫。我沒有開彥明星期三才送給我的生日驚喜,那輛嶄新的紅色奔馳。我想起我看到那輛紅色奔馳時複雜的心情。
隔著車窗,彥明喊著:敏珊回來,敏珊回來。而我沒有停下來,連夜開車,穿過那夜裏的濃霧向芝加哥機場駛去。
現在坐在藍港的夜裏,我才發現:無論是紐約的霓虹燈,還是藍港的黑夜,都在逼迫我去麵對我們一直在逃避的過去。
窗外,沙灘上的潮水一波波湧來,又一波波退去,帶著不驚不喜的平穩節奏,如同一隻無形的搖籃一般搖搖擺擺,輕輕晃動著我疲憊的心。我就在那起伏的海浪聲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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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偶然。
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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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藍小詩油管頻道:https://www.youtube.com/@lorenpoetry
嘻嘻,可能會把自己也繞暈掉:-)
好像要過中秋了,祝福高妹闔家團圓,幸福!
現在AI 那麽發達,語音、照片、視頻,全都不可信了,不知道以後如何破案啊,嗬嗬。
若藍寫得真好,圖也配得好。Chanel 晚禮服,Jimmy Choo 高跟鞋, Cartier 手鏈,果真是對時尚了如指掌,哈哈。
“他沒有否認,我的血液即刻沸騰起來,我撿起行李箱上的雨傘,向櫃子上的花瓶砸去。隔著飛揚著的碎玻璃,我看到彥明那雙正在放大的眼睛,充滿了惶惑和震驚。那似曾相識的眼神像一座大山一樣壓迫著我的胸口。”,太有畫麵感了!
期待續!
故事脈絡逐漸顯露出來,有好多的懸念哈。期待下集!
祝中秋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