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維多利亞算是安頓下來了。我們租了兩個月的Airbnb,給孩子們報了遊泳跆拳道等興趣班,每天上午還帶他們去婆婆家接受“私塾”教育,下午再去社區中心遊泳。蔣先生的腳踝也在緩慢恢複中,已能不用拐杖獨立行走了。一切都步入正軌,謝謝大家的關心與祝福。
婆婆說,我要把自己當作大病一場來療養。她說,身體是很奇妙的存在,所有以前擔過的憂,操過的心,它們都會在身體裏留下痕跡。現在雖然看著無恙,總有一天它們會報複性地找回平衡,所以我要好好休息,千萬不要再度操勞。
說來也怪,她跟我聊過這段話的當天晚上,我就開始失眠,平生第一次,不得不服用安眠藥才能睡著,過後幾天,也是頭痛背痛,各種不適。幹脆當真就躺下休養了,好像大病一場的不是蔣先生,是我自己。
放任自己玩了好幾天的Hay Day,突然感覺厭倦。昨天決定,要戒了這個遊戲,開始補寫遊記。
說幹就幹,上劫後第一篇:
9/16/2023~9/18/2023
9月16日,從維多利亞出發,前往日本。
感覺環球之旅,從這一天才正式開始。之前,隻是熱身。
前一晚開始打包,把行李精簡再精簡。比剛從安省出發時,行李又減掉了三分之一。感謝北美這趟預熱,讓我們知道了什麽是真正需要的,什麽可有可無。當初從安省出發時,感覺攜帶的每一樣東西都不可或缺,不帶上就走不完這趟旅行。真正行到路上,美國三十多天,外加婆婆家十幾天,有些東西沒用上,就是沒用上。將近兩個月都沒用上。
所以,最終的行李,就是每人一隻背包,外加三隻carry-on。
蔣小詩還是太小。出發前在家試運行,給她一隻carry-on,她每每隻得三分鍾熱度,我們得時時盤查行李的去向,隻好放棄。好在要帶的東西不多,每人三五套衣服,外加電子產品。孩子們的書包和行李箱裏,隻是放了件各自的外套,以及書籍玩具。
上了輪渡,我們坐到遊戲室旁邊的座位上。蔣小詩跟室內唯二的玩客,一個青年男子,套上了近乎。她很想讓那個男子帶她一起玩。
我坐一旁寫日記,隻聽見她跟男子大力吹噓:“你知道嗎,我玩這個遊戲很厲害的。”
男子反問:“真的嗎?你多大了,玩遊戲就這麽厲害?”
蔣小詩得意地說:“我五歲了!”她把五根手指豎得筆直,踮著腳塞到男子跟前直搖晃。
男子說:“了不起啊,五歲就那麽厲害。你知道我多大了嗎?”
蔣小詩不假思索:“我覺得你五十五歲。”
男子笑著說:“五十五都可以當爺爺了。我沒那麽大呀。”
“那你幾歲?”
“我十八歲。”
“啊,那你比我還大!”她的語氣裏,帶了點肅然起敬的意味。
我在一旁,為蔣小詩的數理邏輯深深擔憂,難道她以為五十五歲比五歲要小一點嗎?
我們飛日本的航班,需要在卡爾加裏layover十八個小時,第二天下午才從卡爾加裏飛往東京。
半年前,我就開始在穀歌飛行網蹲點看票。連看兩個月,票價也沒啥變化,就用Expedia下了單。
我訂的是西捷航空(Westjet)。原訂時間,是9月16號下午一點從溫哥華出發,在卡爾加裏layover三個小時,然後飛東京。哪裏料到,下單不到三天,同一航班的機票就降了一百多刀,四個人就是四百多。已經過了全額refund的期限,退又不值得退,我不由得小小鬱悶了一番。
又過兩天,西捷航空發來郵件,說該航班從溫哥華出發的時間改成了上午十一點。我們從維多利亞出發,就算搭乘最早那班輪渡,趕赴十一點的國際航班,也是不太可能。我趕緊聯係Expedia,要求改訂。但凡航空公司主動改變航班信息,大都會給顧客全額refund的機會,哪怕是廉航。我按新價格訂了現在的機票,用省下的錢在卡爾加裏訂了一晚酒店。帶著小童旅行,能睡飽了再上長途飛機,簡直完美!晚一天到日本沒關係,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感覺又被上蒼眷顧了一回。當然,我也明白,我口中的眷顧,隻是在不那麽走運的境遇中,找出點小確幸來。真正被眷顧者,大概不用蹲點守機票,或者直接在三天後下單了。但是,如果一路順風順水,難免事事take for granted,就像陽光,呼吸,和自由潔淨的空氣,哪裏還會感覺如此幸運?
下午六點半的飛機,全家人中午十二點就到達了溫哥華機場。除了吃吃喝喝,我還跟閨蜜熙熙約好了要在機場見麵。兩天前我去溫哥華,閨蜜夫婦照例好吃好喝地招待,還特意像上次那樣讓我挑了絕味鴨脖的成品放冰箱,說是讓我帶著在路上當零食。我離開她家時,也像上次那樣(絕非特意)忘了拿。他們堅持要開車來機場,就是為了給我送鴨脖,還附帶孩子們愛吃的糖果。這情誼,絕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我就不說了,都在心裏。
因為都是carry-on,蔣先生堅持不讓check in,說直接拎著上飛機,免得到了卡爾加裏還得等行李。結果安檢時,他被扣留了,因為他的行李箱裏有一瓶Nightquil。
Nightquil算比較常見的處方藥,沃爾瑪Costco等都可以買到。蔣先生睡眠不太好,睡不著時喝上一口,能有效幫助入眠。但這畢竟是大瓶液體,又被蔣先生安放在了其他一大包藥品之中,由此引發了海關對他行李的全麵大檢查,還被當作販毒份子般仔仔細細搜了身。用海關人員的說法,他有非法攜帶化學藥品的嫌疑。
所以,還未出境,蔣先生就被海關盤查了足足一個小時。我說,幸虧我們來得早,不然就趕不上飛機了。
蔣先生屬於海關招黑體質。雖然用我的望夫眼看來,蔣先生相貌周正,如果去演電影,定會被挑作演正人君子。海關可不這麽認為。
幾年前,我們一行人陪公公去美加邊境的老家探親,順便去美國住了一晚,再從Sarnia附近坐小輪渡回加拿大。那是一個非常簡陋的邊境小關,沒有正規的辦公室,海關人員就站在路邊辦公。蔣先生帶著熟門熟路的自信跟我說:“這海關就是個擺設,揮揮手就能讓你過。小時候我奶奶經常帶著我們從這裏過關。”
前麵好幾輛車,包括公公他們那輛,果然揮揮手就過去了。我們的車,兩大人兩小娃,四個毫無前科麵貌清白的公民,卻被邊警扣留住了。邊警仔仔細細查看我們的護照,邊看邊問:你們一車就四個人嗎(就像有人能藏在車底似的)?有沒有在美國大額購物?有沒有攜帶槍支彈藥?諸如此類,問個沒完。
光問還不夠,邊警又讓蔣先生打開後備箱,他拿著警棍樣的感應器,仔仔細細把我們的行李翻查了個遍。查完,邊警貌似不甘心,又回到駕駛座旁,問蔣先生:“你確信你沒作任何隱瞞嗎?”
蔣先生說:“沒有隱瞞,先生。”
邊警說:“那你為什麽看起來如此緊張?”
這個梗,讓我笑話了蔣先生好幾年。每次過海關,我都會說:“這位先生,放輕鬆點兒喲。看起來太緊張的話,會被海關扣留的。”
溫哥華和卡爾加裏有一個小時的時差,所以,我們6:30上的飛機,飛行時長1小時20分鍾,到了卡爾家裏就已是晚上8:50。再聯係一下酒店的班車,到店已是9:53。
蔣大核指著前台一側玻璃窗內的遊泳池,急切問道:“請問,這泳池開到幾點?”
前台一臉歉意,說:“還有7分鍾就關門了。不過,明早十點會開門,你想玩到幾點都可以。”
蔣先生問哪裏可以買到吃的。前台說,出門右拐有個麥當勞。孩子們歡呼雀躍。雖然我很想留在房間啃絕味鴨脖,耐不過3:1的民主浪潮,被推著出了門。
夜涼如水。
走出酒店大門時,我還在想,為什麽不開車去?這麽晚了,走過去再走回來,多浪費時間!
走到麥當勞,門口寫著24小時營業,但停車場空無一人。店堂內倒是燈火通明。我們走過去推門,發現門被鎖住了。推另一扇門,也被鎖住了。我趴在玻璃上,看到店裏有一位工作人員。一輛車在旁邊的drive through上停了下來,工作人員接了單。
惦記著鴨脖,我在心裏大聲埋怨:本來嘛,開車過來多好。看,現在還得回去開車吧。
蔣先生走到drive through的道上,俯身對著對講器開始下單。我這才訕訕想起,不是非得用車才能經過drive through,用腳也是一樣的哈。
取了餐,走路回酒店時,我突然想起,我們沒有開車來,是因為我們沒車啊!
這麽多年,一直車來車往,腦子已經轉不過彎來了。但是,我們確實已經步入一個用雙腳丈量世界的階段了。
第二天早上,孩子們一直在泳池泡到十一點,連澡都來不及洗,就被塞上了去往機場的班車。
同車還有一對老夫婦。蔣先生給老太太讓座時,提醒她:”友情警告:孩子們很能聊。“(heads-up warning, the children can be very chatty。)
果然,蔣小詩逮住老太太,立刻開始扒拉:爸媽幾歲,自己幾歲,叫什麽名字,上什麽學校。。。老夫妻上車不到五分鍾,蔣小詩已經把她所能想到的家庭信息全部交代清楚。
蔣大核在一旁製止妹妹,讓她說不要告訴老夫妻自己的真實年齡。
蔣先生給老太太打預防針,說:“這孩子處在一個年齡,喜歡偽造自己的身份。他說出來的話,你連一個標點符號也不要相信。”
老太太善解人意地回複:”不傷害別人的謊言,叫白色謊言,沒有關係。“
蔣大核清了清嗓子,鄭重向老夫婦介紹自己:“我叫Victor,今年11歲。我在美國上學,我最好的朋友叫魯迪。”
這當然是一套徹頭徹尾的假身份。昨天在溫哥華機場,他還叫Freddy,時齡九歲半。
老太太說,她今年85歲,先生與她同年,比她大幾個月。兩個人30年前退了休,就滿世界旅遊去了。她說:“我們到了這個年紀,時間自由,金錢自由,為什麽不出來玩呢?”
老太太出生在英國。1964年來加拿大旅行,認識了她先生,就此留了下來。(看來,年輕時就有一顆自由的靈魂!) 她說,她喜歡玩,先生隻是陪玩,但玩著玩著,也就成了資深玩家。之前他們去了班芙,現在從卡爾加裏出發,下一站是維多利亞。她說,過了80歲,旅遊保險實在是太貴了。但他們沒有打算停下看世界的腳步。
不得不佩服,老太太85歲,耳聰目明,思維清晰,感覺活到120歲不成問題。
巧的是,他們也來自安省,住在離我們家開車十來分鍾的小鎮上 。她說,明年五月,他們會去英國她的家鄉待上兩個星期。我說巧了,那個時間我們也會在英國。
離家幾千裏,在這個趕赴機場的早晨,居然遇見了鄰居,還約好明年五月在英國見麵。這個世界多有意思!
十個小時的飛行,蔣大核一路不睡,還不讓我睡。我是說,每次我想睡,他就有話要說。這種時候,當媽的很想辭個職。
也不能說他完全沒睡。抵達成田機場前一個小時,他趴在我腿上睡著了。這飛機都快降落了,你們說,我睡還是不睡?
隻能默默運氣,繼續看電影。
一路上看了兩部電影:迪斯尼真人版《小美人魚》。主演是個黑人女孩,很純美。隻是,那個皆大歡喜的結局,看了雖然心情舒暢,總覺得還是少了點什麽,沒有安徒生筆下那悲愴的回味。迪士尼主打dreams come true,是不是不允許悲劇的存在啊?
另一部《Passengerss》,由我喜愛的大表姐主演。男主角不得已喚醒女主角時,那矛盾的心態刻畫得相當棒。當然,結局還是美國式英雄拯救世界的俗套,一個人的生命 vs 5000人。問題是,如果那一刻他不選擇犧牲自己,自己也活不下來。所以,算是0 vs. 5000。
到了成田機場,孩子們就像老鼠掉進米缸裏。這滿牆滿地的漫畫人物,絕對是給了小小Mario迷們沉浸式的遊戲體驗啊。
孩子們心裏都是童話,柴米油鹽當然還得由老母親操心。我把孩子們交代給蔣先生,自己跑去機場的銀行換匯。出發前,熙熙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我,日本機場的換匯處就是銀行設立的專櫃,匯率不比城裏差。我把錢包裏的加幣都翻了出來,除去鋼鏰,還剩440刀。換匯處給出的匯率是100.44,聽著還不錯。
不得不提,工作人員的服務態度太好了,把錢遞給我時,還鞠了個躬。
我受寵若驚,趕緊鞠了回去。
回到酒店連上網,我從wise卡上轉了1000加幣到日元賬戶。當天市場匯率109,小綠卡扣掉手續費,日元賬戶到賬108,685。這才是無敵匯率!之後一路,我們就專心用起了小綠卡。
日本第一晚,我們住在了離機場很近,而且提供免費班車的酒店。之所以沒有直接去東京,是因為我訂了21天的JR Pass。Pass以自然日計算,到達的當天已經挺晚,這就算作一天,實在不符合我這精打細算的當家主母的風格。我決定,要等到第二天才激活它,最大限度地發揮JR Pass的功用。事實證明,我的決定無比正確。我們到達機場酒店時,是晚上六點。而初秋的日本,五點多天就全黑了。
去酒店check in後,來到房間,我恨不得立刻躺下。並不是有多困,隻是知道自己那麽長時間沒睡了,怕猝死,想趕緊補補覺。
蔣大核卻嚷嚷著要去泳池。簡直了,這孩子,一路也就比我多睡了半個小時。
蔣小詩拒吃飛機餐,到了酒店,宣布要吃飯,立刻,馬上。
蔣先生一錘定音,說都可以,先吃飯,再遊泳。但是,做這些事之前,讓我們先給他半個小時,他好上上網,查查(球賽)信息。
一家四口人,擰成四股繩,東南西北著往不同的方向拉扯。
我一看表,已經七點。如果等蔣先生休息半小時(通常會延展到一個小時),再去吃飯,就算泳池還開著門,估計我已猝了。
我咬咬牙,老奴精神發作,說:“等著,我去給你們買吃的!”
拿上錢包和手機,我下樓,去前台詢問附近有沒有便利店。我是打算跋涉一番的。沒想到,前台小姐姐鞠著躬往右一指,說:“就在那裏。”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走路半分鍾就到了,都沒走出酒店的大門。
日本的便利店,真心便利。
店裏琳琅滿目,擺滿可愛到讓心融化的小物件。要在平時,我定會好好逛上一逛。可惜我睡心似箭,直奔冷凍食品專櫃。冷食就冷食,隻要能堵住一家三口的嘴,我認了。
沒想到,店家還主動給加熱。
在日本的那些天,我感覺便利店/超市裏的預製菜,價格便宜,式樣豐富,味道可口,完全超越了我的預期。剛巧看到這幾天有消息說,馬雲正式進軍預製菜市場,已投資數千萬元,成立了馬家廚房。中國人,民以食為天,預製菜的市場不要太廣闊。我感覺,馬雲要是能在中國做出日本預製菜的口碑,重返首富的寶座指日可待啊。
是,在這裏休息了一段時間,感覺這種平常的家庭生活,對於身心而言,真是極大的舒展。這與旅途中那種go go go相比,完全是不同的氛圍。而且我發現,自己還是更享受平和的生活。也許是之前那一段時間,確實太勞心傷神了。看來,所有的生活,都得且過且珍惜。
也祝默默和全家節日季開心健康!時間過得好快,聖誕竟然那麽近了。
蔣先生棒棒的!這麽危險的境地闖過來了,以後大半輩子會平順的。
橋妹也很了不起,異國他鄉那麽大的壓力,你雖然悲傷害怕,但一切都處理得可圈可點,絕對是頭腦聰明、辦事有能力、並且很抗壓得能幹人。趁這個機會全麵放鬆,好好休息。這種泰山壓頂的壓力對身心無形的損害還是有的,好在你年輕,好好放鬆一段日子就會好了。
祝福你們全家!節日愉快!
正在讀你去年的40天遊記,寫的真好!妙筆生花!孩子們好可愛!
太佩服番橋了!祝一路平安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