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3日,回到加拿大了。
感謝大家的關心,有關上次的話題,我再起一篇,聊聊最近半個多月蔣先生在韓國就醫的一些細節,及其他。
病因
醫生出具的病理報告上,正式病因是敗血性休克(Septic Shock),以及由此引發的急性腎衰竭。外加猩紅熱(Scarlet Fever)。
敗血性休克是敗血症最危重的階段。它是人體感染病毒之後,免疫係統對入侵病菌作出極端反應,攻擊自身組織和器官,從而導致體內髒器出現嚴重損傷,甚至衰竭的症狀。這種病理現象,聽起來與大流行初期的新冠重症差不多,隻是感染的部位有所不同。
根據網絡資料介紹,敗血性休克的患者如果得不到妥善治療,大部分人都會死亡。就算送進ICU,死亡率也在40%左右。蔣先生被送進醫院時,身體虛脫,血壓隻有正常人的一半。醫生說,如果他那時候睡了過去,很可能就已經死了。我第一次在病房見到他時,他氣若遊絲,眼白泛黃,平常永遠溫熱的手臂摸著涼颼颼的。根據醫生的說法,蔣先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四肢冰涼,這就是shock的表現。醫生一度擔心他的四肢會壞死脫落,還好,“他求生欲超強,這一點很重要”,在蔣先生出院那天,主治醫師跟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總結陳述。
住院的第一個星期,蔣先生的病情反反複複。他渾身疼痛,每晚都發高燒,醫生給他用了大量的鎮定劑,助他入眠。那段時間,他不停出現幻覺,一會兒聽見我在枕畔用英語跟陌生人大聲聊天(事實上,我根本進不去病房),一會兒又聽見一群青少年在他耳旁論槍支管控的問題。私底下,他跟我說,那段時間,他還時常“看見”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麵,隻是不好意思跟醫生講。
住院期間,醫院前前後後做了六輪細菌測試,最終鎖定肇事病菌:鏈球菌toxic shock。
一旦對症下藥,他身上奇奇怪怪的疼痛很快就被控製住了,身體各器官的感染指標也慢慢消退。
諒是如此,一場病下來,他的體重還是直線掉落三十磅。我跟他開玩笑:“你以後再也不用留胡子了,因為你已經沒有需要被掩蓋的雙下巴了。”
至於怎麽感染上的,醫生說,這個就很難判定了,可能是皮膚蹭傷又碰巧接觸到了病毒,又或者,病毒攜帶者通過咳嗽打噴嚏等方式飛沫傳播給了他。。。這一路遇人無數,無論是熙熙攘攘的景點,還是擠擠挨挨的公共場所,都有可能是把蔣先生送進病房的源罪之所。
隻能說,我從小在中國人堆裏摸爬打滾著長大,對許多流行其中的病毒早有抗體。蔣先生第一次光臨寶地,病毒逮住一個全無抵抗力的西方載體,由不得要好好肆虐一番。
我這般猜測,拜與蚊子君打交道的經驗所賜。眾所周知,江南蚊子多,從小我也沒把蚊叮蟲咬當一回事。被咬了,皮膚起個紅疹,撓一撓,過半天也就消散了。哪料到,成年之後來到加拿大,每次被蚊子一咬,皮膚上都會腫起小饅頭一樣的大包,紅癢難當,起碼得持續一個星期。同樣的蚊子,蔣先生挨咬後,就若無其事。為此,我還專門看過醫生,被告知這屬於過敏,吃了不少藥,這幾年才慢慢適應了北美的蚊子。這次到日韓,再次遭遇亞洲蚊,我還是沒啥反應,倒是蔣先生開始腫成小饅頭。想來,蚊子飛不過太平洋,也就最大程度地保留住了其毒性的地域特色。料其他病毒,也類似。說不定把蔣先生送進ICU的病毒,早已被我四兩撥千斤,化解於無形了。
當然,再怎麽琢磨也隻是我個人的猜測。科技再強大,監控再給力,想要追蹤小小的病毒,也是蚍蜉撼樹,癡心妄想!(這話說著怎麽這麽耳熟,我是從哪裏聽來的?)
隻能祈禱,希望不要再次與它們交手。尊敬的病毒君,如果不得已再相逢,請給我們派個溫和的過來。拜托了!
住院
從10月24日淩晨被救護車拉進醫院,到11月10日下午出院,蔣先生在Inha University Hospital住了整整十八天:前三天在ICU,後十五天在普通病房。期間,他又經曆了一間房住六個病人的General Ward,和獨門獨戶的Private Room。可以說一場病下來,對韓國的住院係統有了比較充分的體驗。
剛出ICU時,醫生的建議是讓蔣先生住private room,是他主動選擇了普通病房。一來,我們還沒來得及跟保險公司認真溝通,完全不知道有何種coverage;二來,蔣先生比較樂觀,從小因為家人的庇蔭,他大概就沒住過超過兩個人的普通病房。他以為General Ward會是一個醫護無微不至患者心平氣和的烏托邦。
普通病房每個房間有六張床位,輪到什麽樣的室友,全憑天意。頭一天,蔣先生還處在鎮定劑的控製之下,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病友們也相對安靜,因此全無抱怨。第二天就不行了,病房裏住進兩個懟天懟地的病友,雖然蔣先生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從病友麵對醫護時粗聲大氣全無禮儀的對白方式,大概也能猜出他們並不是在高唱讚美詩。蔣先生就此開始度日如年。
雪上加霜的是,醫護並沒有太多可以照料他的時間。大概是人手不夠,再加語言障礙,醫護一天頂多看望他三次,每次還都是同一個人。他說有次他吃了一口cheesecake,被噎住了,漲紅了臉直咳嗽,又沒法坐直。有個護士從他身邊走過,徑直奔向另一個病人去了,完全沒有理會他。那一刻他以為自己要被噎死了。
因為住院體驗太差,每次視頻,他都提出要盡快出院。可他高燒反反複複,完全無法自主行走,每天都在打點滴,身上還插著導尿管。這個樣子,怎麽出院?他要真出了院,怕我就累病了,到時候誰來看孩子?婆婆也是同樣的意見:沒好透,千萬不要出院。所以,我要做的,就是安撫軍心,讓蔣先生安安穩穩在醫院裏待著。
韓國醫院麻煩的地方在於:ICU時,還允許帶著小孩去探視(實習生可以幫忙看娃);進到General Ward,孩子們反倒一步也不許踏進了。醫院裏並沒有baby sitting的服務,孩子們不能去,相當於我也沒法去。總不能把孩子們扔在大堂自生自滅,我隻身前去探望夫君吧?
視頻中,蔣先生的神情日漸萎靡。當初在ICU,本來總共隻許探視一次,後來醫護發現,我的探視能讓蔣先生精神振奮,這對他的康複極為有利。所以,ICU護士長網開一麵,讓探視變成了每天一次。
普通病房的護士長,對於無孩的探視條款,卻是寸步不讓。他們給出的唯一解決方案,就是等蔣先生好轉一點,自己坐輪椅去到地下室,那裏沒有人數和年齡的限製。
蔣先生為了這個目標,很努力地練習獨立推動輪椅。進到General Ward後的第三天,他當真推著輪椅下來了。他手上掛著IV,身上插著導尿管,強打精神與我們母子仨共聚了十來分鍾。
隻是之後的大半天,他與我們斷了聯。後來我才知道,他回到病房後,病情惡化,渾身疼痛難當,又是嘔吐又是高燒,一夜回到解放前。
第二天他還要求下樓來,被我堅決拒絕了。我是擔心,他的身體條件明明還不允許,卻這樣上上下下地折騰。隻怕過不了兩天,又得回到ICU。
我說,我會想辦法來病房見你。
我在韓國不認識任何人,旅館老板也無法給出baby sitter的建議。網上倒是有上門看娃的服務,可是人生地不熟,我怎麽敢貿然招個陌生人來我的房間?萬一TA傷害到我的孩子們怎麽辦?更糟的是,TA要趁我不在,把我的孩子們拐跑了,我上哪兒找去?
婆婆說,你不妨聯係大使館。大使館的存在,就是為了幫助在海外的需要幫助的國人,你現在是真的需要幫助。
我在網上查了一下加國駐韓使館的風評,底下各種抱怨,說使館百無一用。但我確實一籌莫展,家人(因簽證或體質的原因)過不來,孩子們就算送回國,年邁的親人估計也handle不住兩隻小神獸。我的問題,必須原地解決。
我給使館留了言,告知了我的情況,問他們有沒有可推薦的baby sitting的機構。其實,我也沒想過他們真能幫上什麽忙。聯係他們,一來,是想要尊重婆婆的建議;二來,有點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意思。就跟找工作投簡曆似的,有機會就投一下,不回複也是意料之中。
沒想到大使館真的給我回複了。一個叫Miran的女士跟我連通了好幾個電話。她說,我家孩子因為沒有本地戶籍,可能進不了那些托管機構。她給醫院的首席護士解釋了我的情況,看能不能讓醫院的保安幫我臨時托管小孩。醫院給她的回複是,他們第二天就會把蔣先生送進VIP病房,獨門獨戶,我可以帶著孩子們一起去看望蔣先生。除了不許過夜,其他任何時段都可以探訪。
單人間在醫院的頂層,窗外視野開闊,風景秀麗。屋內除了很現代的衛生間,還有整潔的小廚房,和帶一組真皮沙發的客廳。整體感覺,比我們租住的小旅館要fancy不少。與普通病房不同,VIP間的護士隨傳隨到,大都會講一些英文,就算有時候溝通不暢,床旁還有翻譯器。蔣先生終於找回了生病時萬般寵愛集一身的感覺。
當然,他的社會主義情結忍不住又要發作一番:“所以說,在韓國,如果是窮人,得了病就沒法得到妥善的照料?”說這話時,他一側的眼皮挑到了天花板。
明明是溫室的花朵小姐的命,偏偏喜歡操一顆丫頭的心。
我說:“國情不同。我們亞洲人多,病者基數太大。人人都享受VIP的話,醫院起碼擴建三五倍,醫護也不一定能跟得上,在崗的怕是個個要身先士卒。”
講心裏話,人人都愛VIP,但如果我生病,普通病房住起來應該沒有障礙。大學時,一個宿舍住六人,還是上下鋪,四年留下的,不都是美好的回憶?像我這種能屈能伸的草根,反倒不愛提社會主義。
入住VIP的次日,是10月31日,萬聖節。這是除聖誕之外,蔣先生最為看重的節日,一早他就央求我去商場給孩子們買凹造型的行頭,說就算生病,也不能讓孩子們錯失如此重大的節日。
我在附近的商場轉了好幾圈,完全找不到萬聖節的思路,不得已,回醫院求助英文翻譯。自從大使館跟醫院聯絡上,英文翻譯就跟我熟絡起來。她說,去年梨泰院慶祝萬聖節時,出現了重大的踩踏事故,死掉了一百多個平均年齡18-20歲的年輕人。所以,今年萬聖節的所有活動都被取消了。總統還專門出來發表講話,中心思想就是:今年不過萬聖節。
我們住首爾時,剛巧就住在梨泰院,見過附近小巷那滿牆的追思紙條,還有一地的鮮花和毛絨玩具。原來,距離上次踩踏事故,已是整整一年。不知不覺間,我們在韓國見證了這一段悲傷的曆史。取消是應該的,不然,讓那些失去孩子們的家長情何以堪?
所以,原本準備的萬聖節活動,就變成了給孩子們講解這段悲傷曆史的教育課程。我與蔣先生跟孩子們一再重申:生命最重要,其他的都可以靠邊站。
旅館
蔣先生住院的第二天,我去醫院附近尋找住宿。
醫院所在的城市,是仁川市。除了機場附近,仁川市英文並不普及,到處都是清一色的韓文,公交車報站主要靠猜,去餐廳點菜全憑第六感。(附一張典型的菜單。)
大街上那些圈圈杠杠的文字,我一個也不認識。就算用穀歌尋找旅館,屏幕上的英文與現實裏的韓文也對不上號。不得已,我去醫院前台詢問。
前台是兩位白月光一般的妹子,發髻烏黑,額頭潔白,口罩之上,是一式清麗娟秀的眉眼,一看就很能撐得起醫院的門麵。兩個姑娘身高一致,體態相仿,又穿著同款水紅色帶綢光的襯衣,外麵套一件乳白色的束腰小西裝,站在一起,猶如複製與黏貼,就算我這專業識別亞洲女性的目光,看到她們,也是一陣恍惚。
每次蔣大核去到醫院,都會牢牢盯住她們,又咯咯著彎腰笑上半天。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問我:“媽媽,那兩個女孩長得一模一樣,她們是怎麽做到的?”
幸好白月光們不諳英文,不算被冒犯到。那天,我用穀歌翻譯請她們推薦醫院附近的住宿,她倆看了看布衣荊釵又滿麵心事的我,低頭交談一陣,從手機上給我搜出個“Hotel BIN“。左側的白月光抬起芊芊玉指,遙指東北方向,說走路五分鍾就能到。
我照著她們給出的地圖,帶倆小娃步行前去。
那是一條主幹道的側路,原本狹窄的馬路邊停靠著不少車輛。空出的車道上,時不時有汽車鬼魅般駛過。我帶著孩子們穿行在或靜止或行進的車陣中,不免提心吊膽。靠近房屋的一側,一捆捆用透明塑料袋包裹起來的垃圾被隨意堆放在路旁,走過路過,時不時還能聞到下水道飄來的獨特氣味。非常勸退。
Hotel BIN的老板,從穿著到眼神,與門外的馬路渾然交融。我用穀歌翻譯詢價時,老板拿過一隻老舊的計算器,吹了吹落在屏幕上的灰,用粗胖的手指在上麵用力按下幾個數字,然後展示給我看。若隱若現的屏幕上,標間價格一會兒顯示六十,甩了甩,又變成了八十。
我詢問整周的價格。老板說,周六要翻倍,周五周日加價50%。一看就是坐地起價。
想著這是醫院的白月光推薦的,我忍了忍,要求先看房間。
電梯很小,隻容得下三四個人,還得前胸貼後背。
老板把我們帶到二樓一個小小的標間。走進門,嗆人的煙味撲麵而來。我捂鼻扭頭,說:“我不要smoking的房間,我有小孩。”
老板說:“這是無煙房。”他用手指了指對麵的房間,說,“煙味是從那裏飄過來的。”
就算再倉促無助,我們母子也不至於屈就至此。我謝過,帶著孩子們離開了。
沿著馬路右拐,再右拐,我們走進一條相對清靜的巷道。垃圾還是沿路堆放,不過我在一眾韓文中,一眼就看到了一行英文字母:Hotel Secret。趕緊迎了過去。
去往前台,要先穿過車庫,著實奇怪。不過,前台擺著價目表,雖然周邊注解都是韓文,數字不會騙人。當下安心不少。
老板不講英文,但他把一整個星期的價格明明白白寫在台曆上,貌似比價目表上還要低出一截,這是透明;我讓他帶我看房,他直接遞過一張房卡,讓我自己上樓去看,這是信任;孩子們看到免費餅幹,想要拿一塊,他直接拿過一捧,塞到他們手裏,哪怕我們還不是房客,這是心善。
從這家旅館到醫院,同樣也是走路五分鍾的距離。比起之前那家,Hotel Secret的房間簡直稱得上寬敞豪華。窗戶是小了點,但燈光足夠明亮,設施也蠻新。我問老板:明天幾點可以入住?老板說:隨時過來。誠意滿滿,我們沒法不住。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詢問價格時,有位年輕的房客路過,從口袋中掏出兩張一萬韓元的紙幣,給大核和小詩各發一張。這種對陌生娃表達喜愛的方式,讓我目瞪口呆。
來韓國之前,看到網上有人說,相當多的韓國人排斥小孩,許多餐廳甚至設置了無孩區。一度,我還挺擔心,怕帶著兩個吵翻天的孩子會招來厭煩無數。但就這一路的感受,韓國人對小孩的喜愛程度,遠遠超過在哪都帶著疏離感的日本人。韓國人,尤其是老人,對小孩表達喜愛的方式非常直接。他們會毫不避諱地用直勾勾的眼神盯住小孩上下打量,甚至俯身盯住孩子的臉,嘴裏喃喃說些我聽不懂的韓文,看表情,應該是善意的。有些人甚至會伸出手來,摸摸小朋友的頭發與臉蛋。走在路上,孩子們時常會收到路人遞過的糖果與點心。語言不通不要緊,他們直接往孩子們手裏塞,讓人卻之不恭。有一次在山頂,我們遇見一群正在野餐的婦女,婦女代表跑過來,塞給倆娃各自一隻雞腿。
這習俗,剛開始讓我們無所適從,不過慢慢也就習慣了。隻要是善,即便有不同的表達方式,總還是相通的人性。到後來,我出門時兜裏也總會揣幾顆糖,打算但凡哪家小孩多看我一眼,我就給顆糖。可惜,小孩們對我這其貌不揚的阿巴桑興趣缺缺,一直到離開韓國,糖也沒能發出去。
回到旅館這個話題。第二天check in時,老板遞給我一隻包裝精美的welcome kit,裏麵大致是牙刷香皂剃刀之類的小物件。與其他日韓旅館不同,這個裝子裏還裝著兩隻避孕套。
我拍了張照片,把這當作笑話發給了蔣先生。蔣先生還處於病重階段,沒什麽力氣開玩笑,隻說,讓我別用那些避孕套。
我們母子仨就在這間旅館安頓了下來。老板一團和氣,我們想延幾天就延幾天,想要什麽就送什麽上門,需要room services,就派人過來打掃房間。我們在小旅館一住就是半個多月,賓主相安無事,我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直到蔣先生出院前一天,我想搞清楚多加一個人會如何收費,就拿起手機翻譯了一下電梯間的價目表。我驚訝地發現,這家旅館竟然按小時收費,過夜費用從夜裏十點開始。想到門外大街上常年散落的美女名片,還有大白天成雙成對check in的青年男女,我一激靈,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Love Hotel,也就是那種專供情侶或炮友“約會”的場所?
我走到醫院,把這番疑慮說給蔣先生聽。他哈哈大笑,說:“你聽聽名字不就知道了?如果不是love hotel,誰會起名Hotel Secret?還給你避孕套?”
原來從我們入住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隻是怕我不安,沒敢跟我明說。
蔣先生問:“旅館周圍有沒有心形標記?”
怎麽沒有!旅館入口處,就是一個巨大的心字招牌。
也就是從那晚開始,我開始留意周邊的動靜。夜深人靜時,隻感覺樓上樓下,左鄰右舍,都在熱烈上演各種成人電影。還好,老尼我曆經這大半月的身心錘煉,早已五蘊皆空。
我隻是納悶,蔣先生明明這是第一次踏足日韓,怎麽對這類酒店熟門熟路的樣子?等他身體好點,是不是應該給他搬張老虎凳,開個座談會?
保險
這次住院,我們最終收到的賬單,是33.5M韓元。
用婆婆的話來講:“謝天謝地,我以為會是這個數字的十倍。”
確實,根據身邊人的經驗介紹,這份賬單太過友好。有朋友去美國發個心髒病,費用二十多萬美元。跟我們隨行回國的護士,她說十二年前,她母親和繼父在美國猶他州遭遇車禍,母親在ICU住了三天,又轉普通病房十三天後出院;繼父在ICU待了13天,最終不治。兩個人收到的賬單總額,是160萬美元。
蔣先生住院期間,婆婆和阿姨已經籌備了二十幾萬加元的現金。老姐妹還商量著,要不要把TFSA賬戶裏的股票賣了,可以幫我們墊付這筆醫療費用。沒想到最終的金額如此仁慈,除去之前支付的8.4M,最終餘額,用我隨身攜帶的兩張信用卡就足以支付。婆婆開玩笑說,以後要組團去韓國生病。
保險公司很給力,最終我們自己一分錢也沒掏,他們委托了韓國的代理直接向醫院作全額支付。連我第一天付給醫院的8.4M,也被原線退回到了信用卡上。
不僅如此,保險公司還給我們全家購買了返回加拿大的機票,甚至從卡爾加裏派送了一位護士過來,從韓國旅館到維多利亞婆婆家,點到點全程護送。
感慨一句:出門旅行,真是要買保險,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啃隻雞腿喝口白水就能被噎進醫院。雖然我們是在最後一分鍾才支付的保費,也雖然韓國醫療費用相對便宜,若不是買了這份心安,當初叫救護車時說不定就會猶豫一下。而就這一念之差,可能我們一家四口出門,就隻能返回三個。
根據保險公司的說法,我們的海外險會在11月15號到期,如果屆時蔣先生還在住院,保期會自動延續,直到他出院。但之後,我們就必須回國,因為至少在未來的三個月內,保險公司不會讓我們延保。而因這場疾病引發的後續費用,屬於pre-existing condition,保險公司也不再支付。
蔣先生的身體並未完全複原,再次進醫院是大概率的事件。所以,除了回國,我們並無選擇。事實上,回到維多利亞的第二天,蔣先生就再次進了急診。好在有驚無險,略過不表。
整個後續行程,什麽越南柬埔寨泰國馬來西亞巴厘島新加坡,就此被我統統取消。感謝網友們的智慧,我給那些non-refundable的酒店發郵件,他們大都給了我全額退款。少數幾家堅守政策者,都是些相對便宜的酒店,不refund也罷。地麵交通比較難搞,沒有退款成功的案例。至於航空公司,特別是亞航,我壓根兒就沒能聯係到客服,每次都被bot擋在了門外。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廉航的機票,還是不要提早太多預定。
目前尚還保留的預定,是明年三月底的地中海郵輪。到時候去還不去,全看蔣先生的身體狀況。
經此一驚嚇,我最深刻的體會是:一家人平安健康在一起,比什麽都重要。看世界是很有意義的事,如果沒有健康的身體坐鎮,想來也是不會有太大的樂趣。
蔣先生從ICU出來後,最常念叨的一句話就是:“如果當初去了越南,我就死定了。”後來護送蔣先生的護士,因類似的工作原因去過越南好幾次,她也說:“如果你們去成了越南,那將會是另外一個故事。那裏的醫療體係太不一樣了,哪怕是頂級的私人醫療機構。。。”她說到一半嘎然而止,我們卻不難體會其中的深意。
生命最珍貴,其他靠邊站。
11月13日回到加拿大。在溫哥華機場,我們路過一個廣告牌,是BC皇家博物館有關吳哥窟的展覽宣傳。
我對蔣先生說:“如果沒生病,咱們今天剛巧就在吳哥窟,來,留影留影。”
吳哥窟在蔣先生的bucket list上,也是整個亞洲行中,他最期待的目的地。但我相信,他這張裝腔作勢的grumpy表情,並沒有包含太多真正的遺憾。
就算真有那麽一點點,把身體養好了,就有來日方長。不是嗎?
其實,我仔細想想,跟其他人的旅遊方式比起來,我們也沒太趕,就是命運有時候安排你撞個冰山。還好,我們比泰坦尼克堅強一點。
雖然你筆下寫得輕鬆,估計當時是很艱難的,你真是了不起。。
還好一家平安回家,好好休養生息!
等你們安頓好了時差倒好了不太忙了,記著來喝抹茶咖啡嗬。
一般用藥挺久的。
不幸中的幸運,你們回家了,好好保養,給蔣先生多吃益生菌等,他的腸道細菌群一定很亂了。
保重!抱抱你。
問好蔣先生蔣大核和蔣小詩。
我為啥沒把中國探親這段買上,因他回國時間長,不符合1000萬保險的旅遊停留時間,印像讓呆30天左右。
你們一家太不容易了,跟讀了所有的文,讚蔣先生,蔣太太,蔣大核,蔣小詩,蔣婆婆。提前祝你們一家感恩節快樂,保重!
不肯退款的,可以去試試 travel cancellation insurance,信用卡和你們買的保險可能包括這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