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
陪著我們家大寶吃晚餐，一邊看電視。
他特別愛看相親類節目，反正那種情情愛愛的綜藝、真人秀都愛，還特愛評論，誰跟誰不搭，誰跟誰更合，很投入。今天的一個節目，是講幾個合租的年輕人互生情愫的起承轉合的過程，屬於真人秀吧。他又激動，我隻好放下筷子，跟他說話。
看過一個視頻，記錄發生在紐約法拉盛的一件身邊事。開中國超市的一對夫婦有件煩心事，一個外裔的三四十歲的遊民常常到他們超市偷吃的，不勝其擾。這天那小偷又來了，正好被老板撞個正著，帶著幾個夥計正在馬路上將那小偷往店裏拽，邊上幾個老外在拉，並表示願意為那幾盒他偷拿的食物付錢，要老板放了那小偷。雙方很堅持，情緒都很激動，最後小偷還是被拖進店鋪深處癱在地上，邊上幾個老外一直守著，怕他被老板一夥繼續傷害。老板娘已經報了警，兩位警察很快趕到。警察聽完老板跟路人還有小偷的講述，也沒說什麽，領著小偷往外走，快到店鋪門口，小偷就跑了，警察沒追。這把老板、老板娘氣壞了，手裏拿著幾盒贓物跟旁邊的觀者還有兩位警察論理，意思是指責警察放跑了小偷不作為，這是歧視華人，要抄下他們的警號投訴。警察稍做解釋，見無效，就離開了，剩老板在那裏抓狂，英語也好像順了一點。
看了這視頻，我很感慨。警察抓小偷，這在華人世界裏天經地義，沒往死裏打他一頓，已經很文明了。但是，這裏有一個很大的觀念差異，讓兩種態度對立。在西方社會，任何的挨餓，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不應該發生，都是社會的恥辱。每個有同理心有擔當的人，隻要在能力範圍內，都應該為挨餓提供一頓飽飯。上帝說，祂愛我們所有人。有飯吃睡好覺是基本生存保障，是人權，是底線。小偷偷的是食物，說明他餓了，要吃飯，要活著。超市老板顯然有能力為他提供一餐，但他並沒有那麽做。不但沒有給吃的，還要讓警察抓人。他的做法立即就跟社會共識對立起來了，那麽自私，還那麽刻薄，超出了底線。這樣的警察抓小偷的故事在美國不成立，老板腦子裏的“天經地義”也不成立。
從這個視角，可以看到人的差異性會在生活的各種細節裏表現出來，猝不及防地形成完全對立的關係，隻是因為觀念和環境，跟是不是守法，是不是好人，沒有關係。超市老板完全可能是個生活裏的好人，做生意公道，勤勞顧家，沒有不良嗜好……但他這種認知上的錯位會導致被社會集體鄙視，成為沒有溫度沒有同理心沒有基本擔當的一類被社會邊緣化，交不到好朋友，受不到尊敬。
這位老板可能有的委屈我理解，但不同情。認知是需要不斷更新的，行為的方向也要不斷修正，不能太漫不經心。不然，你對生活怎樣，生活就怎樣對你。不知道那位老板現在是不是還在“被歧視”的憤怒中，不知道他會怎麽自處。希望有一天，他再遇到來偷食物的人，會拿幾盒遞過去，順帶遞上一瓶水。
我講完了，那集真人秀也正好播完。大寶喝完杯裏最後一口啤酒，起身上樓了。也不答話，也不知道聽了沒有。
我站在樓梯口，望著臥室的門關上。哎，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好好的掃了他的酒興，說這些幹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