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僔4: 緊急會議

 

電梯以50尺每秒的速度把陸修遠送到商務樓三十二層，在門禁識別區按好指紋，他大步走進公司。

前台向他問好，他故作輕鬆的回複，發現這位冷美人今天有點異樣：婉約的妝容，精心打理的套裝，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羅斯曼走到哪裏都是眾人的焦點，尤其對女人而言，陸修遠從沒見過哪位異性能抵抗他那種無可抗拒的魅力。

這就叫帥到合不攏腿吧，陸修遠自我放鬆著，不急不慢的穿過廣袤的格子間，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公司已經裁掉投行部，資本市場部等主要部門和大部分交易員，隻留下幾個行政人員，以及三名核心交易員組成的自營交易部門。該部門位於格子間最裏邊，相鄰的兩排共有十二個工位，每個工位上都成弧形擺放著四台32寸顯示器，兩個電話，一台交易終端。整個交易樓層的牆上每隔5米掛著一台液晶電視，滾動播放財經新聞；每個柱子上都有一台大電子鍾，顯示全行星各個金融中心的時間；兩名交易員正在電話上，另一個帶著耳機不知在聽些什麽。

往日的喧囂不再，頗有幾許末日淒涼。但陸修遠心裏清楚，好戲才剛剛開始。

陸修遠的辦公室足有兩千尺，占據了樓層的景觀寶地。總助在座位上正襟危坐，無聲的向他微笑致意。辦公室的門開著，兩名西裝筆挺的保鏢守在門口。羅斯曼大大咧咧的坐在寬大的楓木辦公桌後，一邊講著電話，一邊盯著桌上的筆電。

二人目光隔空相對，陸修遠抬下右手算是招呼，旋即舉起拇指斜斜一指，意思是等會再過來。

羅斯曼轉向筆電，打手勢示意他進來。

陸修遠注意著老板的一舉一動，慢慢走進辦公室。羅斯曼眼眶內凹，深邃的藍眼珠裏帶著與生俱來的調侃意味，挺拔的鷹鉤鼻下是薄成一線的嘴唇。他有著漂亮的古銅色肌膚，運動健將一般的身材，上著海軍藍雙排扣暗格紋西裝，220支白襯衫沒打領帶，反袖配金箔雕花琺琅袖扣，腕間戴隻陀飛輪計時航海表，下著米白色純棉長褲，定製孟克鹿皮鞋，典型的金融精英遊艇範兒，搭配上一貫的紳士做派，氣質不遜色任何一線影星。美中不足的是，羅斯曼看上去非常年輕，未免與金僔總公司合夥人，特殊項目部執行董事的身份不太相稱。

雖然是鳩占鵲巢，但雙方好像都理所當然。羅斯曼來金僔不過一年出頭，陸修遠和他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除此之外，兩人都是遠程通訊，電郵，電話，視頻會議。在這些場合，羅斯曼一直表現的足夠專業，很好溝通。

作為金融巨無霸，金僔聚集了全行星最精明的腦袋，和同樣最大的嘴巴。公司裏暗中流傳著羅斯曼的各種段子。首先，關於他姓氏的傳奇故事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有人說他是某金融巨擘的第八代傳人，連禿鷲國總統也要賣個麵子；有人說他往來名流，夫人是行星頭號酒店業老板的女兒；有人說他是各大拍賣行領銜拍品的常客，名下館藏價值連城；有人說他品位非凡，坐擁頂級酒莊，馬會，鑽礦，古堡等等等等。最有趣的是，公司裏沒有人知道他來金僔前到底在幹嗎，在古狗搜索引擎上也搜不到關於他的任何記錄。

權貴之後來金僔玩票雖然司空見慣，但羅斯曼顯然更具娛樂價值。在投行，尤其是頂級投行，可能是玩錢的人見慣了人間險惡，大老板們大都不苟言笑。羅斯曼卻反其道而行之，永遠如沐春風，永遠熱情健談，善於和員工哈拉，甚至分享媒體上看不到的名人八卦，連總部的清潔工都覺得他無比親切。

不知為什麽，陸修遠對羅斯曼卻莫名的敬畏，不僅僅因為此人是自己的老板。羅斯曼身上散發著某種氣質，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準確的說，那是一種刻意掩飾的惟我獨尊，淩駕於普羅道德之上的倨傲，混合著與生俱來的殺氣。他知道這種氣質意味著什麽。所以，他很小心。

電話鈴音響起， 總助立刻接起：“你好，金僔首代辦公室。”

“金僔內控部預約的視頻會議，走安全線路。”電話那頭說道。

“好的，稍等。金僔總部電話會議準時開始。接進來嗎？” 總助轉向陸修遠道。

“當然。”陸修遠朝羅斯曼：“先生？”

羅斯曼點點頭，簡短寒暄後掛了電話。 總助從外麵關上房門，辦公室裏的大型投幕亮起，金僔總公司內控部部長羽生艾薇，特殊項目部執行董事漢利出現在區隔畫麵上。

“請各位稍等，約翰馬上與會。”艾薇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但言辭間難掩幾分嫵媚。這是陸修遠第二次聽到這個餘音繞梁的聲音，上次還是兩年前的一次電話會議。他有點意外，因為約翰就是金僔的頭號人物，各大媒體的常客，投行業界響當當的角色：約翰弗裏曼。本以為此次會議是拉裏失蹤後的例行公事，有羅斯曼在場足矣，沒想到規格陡然上升，看來要加倍小心了。

同時，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金僔另一個神秘部門，內控部的大老板艾薇，金僔高層裏唯一的東方人。此人從不在公司活動中露麵，從不出現在任何媒體，甚至從不顯示於內部名錄。沒加入特殊項目部之前，陸修遠隻聽說過幾次捕風捉影的八卦，加入之後也隻收到過兩封郵件，參與過一次電話會議。

但見艾薇黑發及肩，五官精致，就像東方古典名畫裏走出的女子，身著鉛灰色粗花呢套裝，雪白的頸中掛一串黑色珍珠水鑽項鏈，腕戴深空黑智能手表，雖然雙眸溫婉，顧盼嫻雅，但眉目間隱隱生威，不由得讓人敬而遠之。陸修遠心中暗自讚歎，想不到金僔同仁們聞風喪膽的內控部，竟然把持在這樣一個女子手中。

金尊老大，約翰弗裏曼出現在畫麵上，艾薇立刻開始主持會議：“早上好。本次視頻會議將由內部控製部備案，以備調查所用。查理，你和拉裏最後一次聯係是什麽時候，是否有什麽異常？”金僔內部的規矩是，沒有外人參與的會議，無論職位高低都直呼名字，羅斯曼的名字是查理。

“就在拉裏這次去皇宮之前，我們用公司專線通過話，聊了聊和對方合作的細節，一切正常。”羅斯曼大大咧咧的靠在真皮座椅上，十指交叉抱在腦後，不緊不慢的說道。

“關於拉裏的失蹤，你有什麽看法？”艾薇道。

“棗椰國是公司的長期戰略合作夥伴，從通信領域開始一直相處融洽。最近棗椰國國王選儲，內部鬥爭激烈。拉裏經營多年，完全了解其中利害關係。我也告誡拉裏不要妄動，等勝負明確時再適時參與。所以，我認為他的失蹤應該是別的原因。”羅斯曼道。

“葛文？”艾薇向漢利問道。

“我同意查理，大概率是別的原因。”漢利道。

“查理，魅藍國那邊怎麽樣？”一個熟悉的、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約翰突然插話了。陸修遠隻和此人說過一次話，準確的說，去掉寒暄後總共兩句。

“古鐵雷斯總統暫時還可以掌控局勢，但以情報部門頭目卡洛斯為首的一股勢力異峰突起，陸，請把具體情況匯報一下。”羅斯曼道。

“陸修遠，魅藍國首代。”陸修遠不敢怠慢，知道各位老大未必記得他，先自報家門，隨即進入正題。“最近第三方機構的一條情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卡洛斯和第一集團軍司令赫爾曼，近衛軍指揮官納瓦羅走的很近，意圖不明。前天我們又得到一條重要信息，卡洛斯和納瓦羅的妻子有染。”陸修遠把事先準備匯報給羅斯曼的腹稿略加修改，盡可能簡潔的敘述道。

“消息準確嗎？”約翰道。

“準確。我們在魅藍國有兩家合作夥伴，明麵上的是卡洛斯那條線，台麵下的則由某神秘人士M提供，我們一直懷疑此人是卡洛斯的副手佩雷斯，但無法證實。過去幾年，M的情報從未有誤，”陸修遠一邊講著，一邊用餘光看著羅斯曼的反應。羅斯曼每個細微的表情，都左右著他敘述的故事。

“這個M是怎麽來的？”約翰問道。

“三年前，M主動找上門來，免費奉送了幾條很有價值的情報。之後我們每次都是市價交易，由本地社團充當中間人，隻付現金。”陸修遠道。

約翰不再追問，羅斯曼輕輕笑道：“沒有納瓦羅做內應，光靠一個赫爾曼，卡洛斯的大計恐怕很難搞定。”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手段，魅藍國的石油項目不允許有任何差池。拉裏這件事我會密切關注。就這樣。”約翰沒有寒暄，中止了通訊。

在場諸人都放鬆了些許，艾薇轉向漢利道：“葛文，你那邊查得怎樣？”

“暫時沒有線索。我信不過當地的第三方，禿鷲國的合作夥伴已經介入。”漢利道。

“不要驚動皇室那邊，他們應該是幹淨的。”羅斯曼道。

“我有分寸。還有什麽吩咐嗎？”漢利道。

“就這樣，有情況第一時間匯報給我。我稍後要征求約翰關於棗椰國新首代的意見，你在中午之前把候選名單給我。”羅斯曼道。

“沒問題，馬上。”漢利道。會議就此結束，陸修遠等人結束了連接。電子蜂鳴聲隨即響起，漢利看來早有準備，名單已經發過來了。羅斯曼看了看，開始給弗裏曼寫郵件。

見羅斯曼暫時沒有招呼他的意思，陸修遠走到落地窗前，俯看首都銀行的大門口萬頭攢動。警察的高音喇叭聲，人聲，汽車鳴笛聲喧囂塵上。銀行門前近兩邁長的八列機動車主幹道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過往車輛隻得繞行。警局出動了數百警力，拉起回形警戒線維持秩序。擁擠的人群躁動不堪，時不時爆出咒罵聲甚或肢體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