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一條路,但是條件必須談清楚。
Z和Jay都發現了:坐在麵前的Rain,仿佛和兩天之前不是一個人。沒有了驚恐迷茫,更多的是勇氣和堅定。還有……一絲殺氣。正是那一絲殺氣,讓兩個人竊喜。
“你的條件?說來聽聽。”Z率先發話。
穀雨微笑致意,道:“謝謝給我談條件的機會。第一,我要盡快出獄,提前釋放,不是假釋;第二,消除犯罪記錄;第三,保證我家人安全;第四,立刻投入追蹤Faith Lee的任務項目;第五,給予我調閱David和芒果命案文件的權限;第六,必要的時候,我需要調閱有關我父親失蹤案的所有文件的權限;第七,何時退出我說了算。”
Jay咧開嘴笑了:“好家夥,一口氣就是七條。是不是這兩天都沒睡覺啊?”
穀雨苦笑不語。
Z點點頭,說:“都很合理。不過,有些具體條款,咱們要仔細研究決定,你也需要簽合約。比如何時退出你說了算,這個就太籠統了。我相信你的職業操守,知道無論如何,不能置戰友於險境,也不能罔顧國家利益。還有,是否能立即投入追蹤Faith Lee的任務項目,我們無法保證。這麽說吧,她背後的利益集團非常龐大,我們不會放過,但是,需要有整體布局。”
穀雨默默點了點頭。
“其他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報酬嘛,你不用擔心。”Z補充道。
“另外,有一點我需要你們給出具體方案。”穀雨說:“就是我家人的安全問題。”
“我們有給特工家庭提供安保的無數先例和完整的方案。具體的可以談。”
“好。我需要了解日常安保和緊急情況的救助。”穀雨點頭,然後目光熱切地問:“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Jay拍了拍穀雨的肩膀,說:“歡迎上船!兄弟,現在就開始。今天咱們開始合約的閱讀和簽署。然後你進入訓練期。前期訓練還是在獄中展開,主要是通過網絡對你進行有關條例和電腦知識的培訓。為期三個月。大概在年底,你可以提前出獄。後麵會安排你進行實地訓練。我知道你有基礎,但是還有很多項目需要你快速掌握,包括生化知識、特工通訊設備和多種武器的使用、駕駛飛機和跳傘、水下逃生等等。”
穀雨周身的神經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沒想到無法回到警局,還有可能投身自己喜歡的事業。但對家人的愧疚不安和對立夏的擔心屢次襲上心頭。他打斷Jay的思路,問:“Summer目前安全嗎?”
Jay眨眨眼睛,搖頭道:“我們尚未確定她的狀態。”
“Timmy Shen是否還在追查?”穀雨的熱切從他周身輻射出來。
Jay點頭道:“目前他們的一個重要任務項目已經和調查Faith Lee掛鉤了。你沉住氣,穩步推進,一定能逐漸接近目標的。”
Z附身過來,看著穀雨的眼睛說:“我們也有條件,你一旦進入任務組,就要以任務為重。我想這一點你是明白的。而且,要嚴守機密。你會得到Bob的支持,保證你每天上網時間。但是他並不知道具體內容,請你保密。另外,Timmy Shen也不會再聯係你了。你會進入相對的封閉狀態,請做好心理準備。”
“明白。”穀雨鄭重保證。
接下來,三個人對於穀雨的合約、任務概況進行了分析探討。幾個小時之後,穀雨才完全明白了大致的框架。午餐之前,他猛然想起來另一個問題:“你們知道Faith Lee原來的法務嗎?叫Mike Xue的?因為藏屍毀屍罪在舊金山服刑,近期出獄了。”
Jay點點頭:“我知道他。你還和他的案子沾邊了,對吧?”
“對。那個死在他家的人,叫Patrick Johnson,是Summer前男友。後來關鍵證據顯示很可能死於暴力。不過,因為雙重危境法,Mike沒有被起訴。這個家夥總是給我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他在獄中很可能和一些幫派分子有瓜葛。他應該知道很多關於Faith Lee以前在舊金山的生意和接觸的人。不知道他出獄之後會不會試圖聯係她。”
Z立刻在手機上記下來內容,說:“謝謝你提供的信息。我們回去核查一下。”
“好。”
中午的時候,Bob送來了午餐,三個人吃好飯繼續努力,在黃昏時分完成了手頭的工作。
結束之前,Z告訴穀雨:“按照合約,你的訓練從下周開始。薪水從明天開始計算,會為你存在特別賬號。”
“謝謝!”穀雨笑著回答。
臨走之前,Jay用力擁抱穀雨,兄弟加戰友的情分,讓他們倆都心裏頗為觸動。那一句“保重”,似乎和以往有了不同的份量。
簽署了協議,自由的一刻正式進入倒計時,可惜穀雨按照規定,不能和家人與朋友分享這份來之不易的驚喜。
不過,這次會談,給穀雨最大的震動是父親的事情。一個病危囚犯的供詞,側麵證實了穀家棟曾經涉黑涉毒。父親原本就模糊的形象,如今讓這個陰影猛然籠罩住,仿佛一下子更遠了,好像周身散發著一種信號——“別靠近我”……
接下來是周末,穀雨迫不及待利用這段時間上網了解Jay提到的父親很可能參與設計和製造的Narco-sub。看了幾個小時的資料,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
這種販毒潛艇是哥倫比亞等南美地區用於海上走私毒品的重要工具,起源於20世紀80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當時哥倫比亞是全球生產和交易可卡因的中心。由於美國和南美國家在陸路和空中運輸渠道上加強了緝毒力度,毒梟開始另辟蹊徑,以規避雷達和海岸巡邏的偵查、追捕。
在其後十年左右的時間裏,毒販從打造低剖麵船隻(low-profile vessels)以減少被雷達發現的機會,逐漸發展成到設計製造半潛式船隻——就是Narco-sub的雛形。警方曾經繳獲了哥倫比亞山區隱蔽地點的製造廠中正在建造的36米長雙殼鋼製潛艇。這種新式小潛艇航距長、速度快、容量高。後來,小潛艇的製造又融合了玻璃纖維等材料,生產速度逐步提高,也便於偽裝和逃避雷達追蹤。
這種小潛艇很多都是半潛式,玻璃纖維船體塗抹成大海一樣的顏色,大部分藏在水下,隻留小型駕駛艙或者通氣管在水麵,這種設計給雷達和視覺偵查都造成了很大困難。
最大的Narco-sub可承載10噸可卡因,配備GPS導航、潛望鏡,航程可達16000公裏。為了降低被追蹤的風險,很多Narco-sub完成運輸之後被鑿沉遺棄。
通常這種運輸航線從哥倫比亞出發,經中美洲或者墨西哥灣進入美國沿岸海域,但是近些年,這種運輸方式開始被用於跨大西洋,進入歐洲,甚至進入澳大利亞和新西蘭。
據不完全統計,美國在2006年到2011年的五年時間裏,通過海上警衛隊攔截Narco-sub繳獲的可卡因總量估計在60到90噸之間。而這一數字應該僅占narco-sub實際運輸量的10%-20%,因為許多船隻在被攔截前被鑿沉,毒品和證據都沉入海底。
穀雨把目光從屏幕移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對於這些數據感到震驚不已。如果父親參與了設計改造narco-sub,那麽他就是黑幫成員,就是毒販。起碼……是從犯。
父親為何走到了這一步?因為涉賭嗎?那是父親失蹤之後坊間的傳言,說他們這種給華人航運公司做事的長途水手和輪機師,很多爛賭的。
或者,父親碰了毒品?難道他真的是那麽糊塗,那麽沒有是非辨別力,那麽沒有自控力,那麽沒有家庭責任心的一個人?毒梟以什麽條件為交換,讓父親步入了魔鬼的陣營?
又或者,他是被脅迫的?
拿什麽脅迫他?穀雨忽然周身血液凝固——他們一定是拿他的家人脅迫他的。這些毒梟什麽都幹得出來。
葉叔,果真是葉叔!穀雨忽然記起當年第一次去葉叔的書房,看見他書架上的航海書籍,發現葉叔很可能在書架背後藏有暗門時,自己心裏那種怪異的感覺。
那麽葉叔是否認出了自己?又或者,幹脆去查一下,就能確定自己是穀家棟的兒子?
葉叔對自己一向很慈愛、很照顧,難道是念及當年父親對他們作出的“貢獻”?
穀雨心裏一陣惡心。
而父親到底怎麽失蹤的?他還活著嗎?
穀雨抱住自己的頭,眼眶開始發熱。他的眼前忽然想起來Teresa曾經寄給他的那張明信片,上麵是香港維多利亞港掛著紅帆的那條船。那是用來紀念海盜張保仔的。
小穀雨曾經無比迷惑,不斷問爺爺,張保仔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好人變壞了,還是壞人做了一些好事?做了好事的壞人是否能變成好人?做了壞事的好人是否永遠都是壞蛋?
穀雨不可想象,如果有一天爺爺和媽媽知道父親的往事,會是多麽難過啊。
而父親,到底經曆了什麽?
如今自己即將加入清剿毒犯的隊伍,算是準備好去擊殺父親曾經所在的陣營。會不會有父子兵戈相見的一天——如果他還活著?
上天的安排啊,真是殘酷得讓人驚歎又無語……
Bob給穀雨帶來了家裏做的美國南方燉菜,可是穀雨毫無胃口。他回到暗無天光的監室,脫掉囚衣,就開始體能訓練:深蹲、蛤蟆跳、俯臥撐、仰臥起坐……然後開始一遍一遍地練拳。汗水伴著眼淚飛濺,直到他精疲力盡倒在了地上。
仰麵朝天躺在早就灑滿他汗水的地板上,看著黢黑的天花板,他大口呼吸,感受周身肌肉的酸痛和心肺的灼燒。
父親,你在哪裏?你是否陷入了無間道——永遠的地獄,永無止境的輪回?自己能否有機會、有力量把父親從痛苦的掙紮中拉回來?
穀雨緊緊地閉上眼睛,任兩行熱淚滑到耳邊,墜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粉身碎骨。
“Mike已經順利出境了。”祝總在電話裏告訴立初霜這個消息,似乎正笑眯眯地等她的反應。
立初霜愣住了——這也太快了吧?MetaGlobe勢力龐大,行動迅速倒是不出奇,但Mike這麽快就決定了放棄美國的一切跟著他們走,的確出乎立初霜的意料。
“太快了對吧?”祝總讀透了立初霜的感歎,說:“這也是我看上他的地方。反應敏銳,知道自己要什麽,也知道如何去獲得。當然,不是打著你的旗號,他也沒那麽容易相信我們。”
“他這算是破釜沉舟了。祝總對他是如何安排的?”立初霜問,心裏極速盤算著是不是要阻止Mike現在跑到自己身邊來。他對立夏一直有意,可是如今自己更加倚重的不是他,而是Felipe。
“嘿嘿,小立啊,你不要擔心。Mike一時半會兒不會來你這裏搗亂的。我知道你原本挑女婿就沒看上他,對不?哈哈哈……”祝總聽起來心情不錯。
立初霜無聲地翻了個白眼,然後語氣溫軟地回答道:“什麽都逃不過祝總的眼睛。Mike是人才,可是小夏一早就沒看上他啊。而且,我不想他來了之後把小夏的情緒搞壞了。她目前要靜養的。”
“我懂我懂。Mike需要在墨西哥等待新的身份和接受訓練,然後在那邊開始工作,考驗過關才能讓他慢慢接觸核心信息。我知道他其實挺急著找你們的。他還不知道小夏出了問題。我隻是告訴他你們母女二人離開了美國,都很安全。好啦,小立啊,你安心工作。對了,Felipe還要一陣子才能回來。你那邊的區塊鏈搞得如何了?”
見祝總換了話題,立初霜也鬆了一口氣。她笑著說:“有進展。不過,Felipe是主要設計者,他不在,很多問題的確有點麻煩。我一直還是主張咱們搞一個國際性的區塊鏈,這樣資金的籌集會快很多。而且那些前期投入的資金其實比較容易掌控的。”
“嗯嗯,我同意。下周我們高層有會議,我會提出來的。小立啊,好好幹,我還是那句話……”祝總頓了一下:“我看好你。你努力做事,我幫你處理麻煩。”
“謝謝!”立初霜掛了電話之後,抱著胳膊陷入了沉思。唉,自己的人生怎麽就這麽費勁呢?好不容易搞掉了穀雨,現在Mike又殺了回來。他的心性立初霜是了解的。看著不溫不火,其實萬馬奔騰。他要是狠起來,穀雨啊、Felipe啊,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好控製。好多時候,立初霜覺得,和Mike談條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他這種人,考慮的不一定是條件本身的優劣,而是條件是否恰好落入了自己的計劃框架之內。
事實上,他無論麵對什麽條件,都是寸步不讓的。這種偏執,有點可怕。最可怕的是,Mike在不能強取的時候可以立刻放低身段,以柔韌的姿態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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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可能成功的P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穀雨要出手了,可可又布這麽大的一個陣仗,開眼,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