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Rain Gu?”
立夏的聲音裏帶著說不出的緊張,讓Felipe的脊背忽然就僵直了。她怎麽會問Rain Gu?天,難道她靈光乍現,想起來自己的未婚夫了?不可能啊。
“我……”
“Lilia,Felipe,晚餐好了!”
Felipe的話被立初霜在走廊裏的召喚打斷。他和立夏都被驚得從彼此身邊彈開。Felipe心裏苦笑:這個場景看起來,倒是很符合兩個偷情的年輕人被媽媽撞見的假設呢。又或許,立初霜不早不晚地出現,就是來攪局的。恐怕她也怕兩個年輕人發展得太快了吧?
立初霜走到門口探頭,臉上掛著笑,可是Felipe在她的眼睛裏還看出來其他的微妙表情:疑惑、好奇和警惕。
立夏的臉紅了。Felipe嘴裏說著“好!”,立刻伸手拉住了立夏的胳膊,說:“走吧,去吃飯。你們家的飯菜我可是朝思暮想呢。”
立夏笑了笑。立初霜也笑了笑。她說:“恐怕想的不僅僅是我的飯菜吧?”
Felipe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低頭“嘿嘿”了兩聲。
整個晚飯期間,立夏都很沉默。立初霜經常拿眼角餘光瞟看立夏。而Felipe為了活躍氣氛,則不停講自己小時候的糗事。
“我小時候講話很晚,而且有點口齒不清。當時意大利人開始流行吃韓國泡菜。我把Kimchi直接念成了Cimice。”Felipe臉上掛著賣關子的笑。
立夏眨眨眼睛,好奇地問:“那是什麽?”
“是臭蟲啦!”
“哈哈哈!”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韓國的臭蟲很好吃。”Felipe加了一句:“我曾經這樣宣布。”
立初霜笑過之後,謹慎地問:“你小時候就會說意大利語?”
Felipe的心漏跳了一拍——真是言多必失。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說:“叔叔家說流利的意大利語,因為嬸嬸來自意大利。我就會講幾句,還鬧笑話。”
他率先幹笑了兩聲,抬眼去看立夏。後者失神而目光空洞地看著桌上的菜,忽然抬頭問:“媽媽,我記得自己很喜歡吃泡菜啊。這裏有嗎?我記得以前家裏總是吃的,還拿來炒雞蛋番茄,是爸爸的創意菜。”
立初霜臉上血色盡失。但她以光速回過神來,笑了:“對,你爸爸喜歡。他喜歡所有辣的東西。”
“媽媽……”
立初霜打斷立夏的話頭,說:“別用力回憶了。醫生說了,盡量不要用腦過度,而且要情緒平穩,才可能更快恢複視力啊。Felipe,希望你也記住這一點。Lilia是我的命根子,我太希望她早一點恢複正常了。”
Felipe又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生怕自己的臉上表現出任何憤怒。他笑著點點頭,說:“好的。Lilia,聽媽媽的話沒錯啊。喔,甜品來了。”
他看見老婦人端上來哥倫比亞的蛋白霜甜品,雀躍地說:“這個我最喜歡了。Lilia,你吃過嗎?Merengon,今天上麵有百香果和草莓。”
Lilia的臉色緩和了一點,笑著搖搖頭。
“噢,那你要多吃一點。蛋白霜口感輕盈,加了水果以後清新酸甜……”Felipe說。
“媽媽,我有點胃疼。我想回去休息了。”立夏說。
立初霜有點意外,但很快鎮定地笑了:“好,我送你回臥室。Felipe你自己先吃。等下咱們再討論一下工作好嗎?今天算你加班。”
Felipe笑著點點頭。
“媽媽,我自己回去沒問題。Felipe,晚安!”
Felipe起身道晚安,看著立夏摸索著從餐桌邊離開,輕輕扶著牆,腳步謹慎地慢慢走開,在走廊盡頭拐了個彎,丁香色的裙擺終於消失在視線裏,他的心五味雜陳。
“誰是Rain Gu?”她的問題今天被打斷了,但Felipe知道她還會再問。自己該怎麽辦?怎麽辦?
“你在幫Rain查她未婚妻的下落,對不對?”金浙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不怒自威。
沈無寒舔了一下嘴唇,吞了下口水,垂下眼睛,默認了。
兩個人坐在糖水店有點油膩膩的板凳上,相對無言。一縷陽光正好照在沈無寒臉上,將他睫毛的影子拉得好長,在臉上劃了兩下,替他承認了“犯罪行為”和一絲對抗。
沈無寒抬起眼簾,剛要開口,卻被金浙搶白:“別問我是怎麽發現的。”
“Rain是不是你朋友?”沈無寒嘟囔道。
“你是不是簽了協議?”
“我又沒用任務伺服器。你跟蹤我?”
“我要對你負責。”
沈無寒毫無預警地“哈哈”笑了。沒等金浙罵,他湊近金浙誇張地說:“對我這麽不放心?沒發現我背著你勾女吧?”
金浙一握拳頭,沈無寒就閃電般往後仰。他莫名就預感到金浙會和他家姐一樣的套路——揪耳朵。
“不管是哪個伺服器,如果被發現反溯,都是重大暴露。”金浙壓低嗓音嚴肅地說:“你這樣能查到什麽呢?能查的東西你應該早就查了吧?”
沈無寒歎氣:“唉,設備不給力。而且,我畢竟是很小心,束手束腳的……”
“我沒忘了這事。Rain也是我過命的朋友。”金浙看了看左右,然後盯著沈無寒的眼睛說:“你聽話,稍安勿躁。我在申請和追蹤立初霜並案。立初霜曾經和葉叔集團有過不少來往。雖然她目前被列為MetaGlobe調查項目的主要調查對象之一,但她也是Sam和葉叔集團犯罪的重要關聯者。尤其是和舊金山的一些政客有不少來往。”
沈無寒呆呆地看著金浙,半晌才猛點頭道:“大佬高瞻遠矚,我服了。怎麽幹?什麽時候動手?”
“等批示。上次給咱們行動搗蛋的家夥,據查很有可能是MetaGlobe的人。目前形勢比較複雜,咱們要耐心一點。知道嗎?”金浙放緩語氣說:“我和你一樣希望盡快幫助Rain,我也一樣著急啊。但咱們有任務在身……”
沈無寒咧嘴笑了——金浙進入了動之以情的階段,說明事情過去了。
“你嚴肅一點!”金浙又瞪起來眼睛。
“Yes Mam!”沈無寒繃住笑,問:“可以吃糖水了吧?龜苓膏?我看你上火呢,你看看,又多了兩粒青春痘。”
金浙氣得跺了他一腳。
“哎呦!你到底吃不吃龜苓膏?”沈無寒問。
金浙搖搖頭,說:“不想吃涼的……肚子有點不舒服。”
“噢~”沈無寒意味深長地歎口氣:“明白了。家姐……”
“行了。什麽事都是家姐。長不大!”金浙苦笑一下,說:“我喝一杯熱牛奶就好。”
“老板,一杯熱牛奶,一杯涼茶。”沈無寒叫道。
等一黑一白、一冷一熱兩杯飲料擺在桌子上時,沈無寒發現金浙的臉色越來越差。
“你怎麽啦?”沈無寒側頭低聲問。
金浙一條手臂放在桌子上,握住了拳頭,另一條手臂則藏在了桌子下麵。看她垂著眼簾皺起來眉頭,沈無寒心裏慌了。他一把握住金浙的手腕,急切地問:“哪裏不舒服?”
金浙搖搖頭,從沈無寒手裏抽出手來,拿起熱牛奶喝了一口,說:“空調好冷。”
沈無寒脫掉自己汗衫外邊的丹寧藍短袖襯衣,給金浙披上。
喝了幾口牛奶,金浙的臉色卻越來越發白,她痛苦地皺起來眉頭。
“胃痛?”沈無寒問。
金浙咬了咬下嘴唇,搖搖頭,臉上的痛苦越來越深重。
沈無寒緊張了,他拉住金浙的胳膊,說:“來,咱們回家。”
金浙點點頭,剛要起身,卻一下子跌落在椅子上,她扭頭看了一眼,小聲“啊”了一下。沈無寒順著她的眼光看去,金浙淺灰色的裙子已經被血跡染紅了一片。
“月事來了吧?”沈無寒有姐姐,這種事情自不驚慌。“要去洗手間嗎?”
“嗯。”金浙點點頭。
沈無寒麻利地把自己的襯衣給金浙係在腰間,扶著她去洗手間。這是和金浙一起來香港之後第一次,感覺到她緊緊地靠著自己,他忽然就心慌了。
金浙進到衛生間之後,沈無寒跑去結賬,然後在衛生間門口等。老板娘經過的時候大讚:“靚仔真係模範男朋友。”
沈無寒苦笑了一下。他豎起耳朵,卻聽不見裏麵有金浙的任何動靜,於是敲了敲門,問:“你沒事吧?”
“嗯。”金浙的回應很輕,然後裏麵一陣說不清的動靜,卻又沒聲響了。
“喂,你還好吧?”
“哢噠”一聲,門閂開了,門卻紋絲不動。沈無寒大著膽子推開門,正好看見金浙整個人順著牆往地上滑落。
“哎!”沈無寒一把抱住她。
“要去醫院。”金浙聲音顫抖地說。
沈無寒一把將金浙抱了起來,邊往門口跑,邊對老板娘喊:“叫救命車!叫救命車!”
救護車很快趕來,金浙被推進去急救。有護士出來讓沈無寒登記,看他手上身上都是血跡,同情地說:“應該沒事,你別緊張,就是經血太多了。”
沈無寒點點頭。他在長椅上坐下等,心裏感慨:女孩子做金浙這樣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啊。無論身體狀況如何,任務來了,都要拚命。真不知道那些摸爬滾打的訓練是如何應付的。
過了一會兒,一個上了點年紀的女醫生走了出來,說:“你是沈無寒?你女朋友給了你醫療信息知情權。”
“她怎麽樣?”沈無寒緊張地吞了下口水。
“沒有大礙。不過,她用避孕藥多年,而且有時候會用緊急避孕藥,對身體造成了不良影響。年輕人啊,你們要有計劃有安排。緊急避孕藥不能隨便用。你愛她就要對她負責任的。”醫生頓了頓:“幸虧她身體底子不錯。她需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好啦,別緊張,照顧好女朋友。女仔需要疼惜的。”
女醫生的眼光意味深長,沈無寒臉上一陣熱辣,猛點頭。
金浙在急診室醒來,和醫生談過之後,疲憊不堪地躺在床上等著輸液結束。當年父親對著出軌的母親和情夫憤怒拔槍,旋即自殺身亡;母親精神分裂,長久入院,她不得不跟著姑媽生活,一直看姑媽冷眼,受兩個表姐欺負。她記得自己初潮時的驚恐、羞愧和痛楚,無人可以道知。那種孤獨感一直牢牢地刻在她的腦子裏,也讓她對月事本身產生了說不出的厭惡。上了大學,她就開始吃避孕藥,把月事控製在一年四次。但是如果有緊急訓練和任務,就隻能吃緊急避孕藥來調整月事時間了。她明白這樣做肯定對身體會有影響,近幾年在月事期間大量出血和痛經就是一種預示。不過,這次真的是太痛了……
每當痛經讓她生無可戀的時候,她都會想到自己當年蜷縮在姑媽家樓梯口的一間儲藏室改造的小臥室裏的樣子。她總是在昏暗的燈光裏盯著天花板上一個看起來像是螃蟹的汙漬。至今她還記得,那“螃蟹”有七隻腳,她之所以很確定,是因為她數了無數次。時光流逝多年,但每次回首,都是寒意逼人。
今天,是第一次,在自己痛苦難當的時刻,有一個人在自己身邊,有一個人把自己抱在了懷裏。那一刻的溫暖和交托,讓金浙恐慌又迷戀。而那迷戀,又讓她覺得背叛了自己的諾言:這輩子孑然一身,不和任何人有感情瓜葛。她一早認定:這個決定對她的身心和職業發展都有好處。
金浙疲憊地閉上眼睛,心想:自我控製!不然就要求退出任務組。
可是這個念頭一出,金浙就難過得心裏酸辣。想到沈無寒這麽個菜鳥被自己拋下,她愧疚難當。可是……
門開了,走廊裏的噪音湧進,金浙閉著眼睛不敢動。但是她能“看見”沈無寒走進來的樣子。他天生帶著一點點憂鬱目光的眼睛裏一定是充滿了關切和疑問。
她感到沈無寒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往自己的方向探身,應該是正盯著自己的臉。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輻射出來的特別的熱力,但她沒動。
兩個人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忽然,金浙感到沈無寒的一根手指輕輕地搭在自己的手背上,繼而兩根手指,然後三根,再然後,他把他的手蓋在了自己的手上。
這一刻,金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有多冷。在他溫暖的掌心裏,那寒氣一點點消散,輸入自己體內的他的熱流,漸漸讓金浙周身鬆弛下來,居然有了難以抵擋的睡意。
“睡一會兒,我看著你。”沈無寒輕聲說。
她漸漸放下了盔甲,將此刻的自己交托給他,安然滑入了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金浙緩緩睜開眼睛,周身鬆弛,自己都能感覺到臉色一定紅潤了起來。沈無寒正愣愣地看著自己。金浙原本以為他會老套地問:“你醒啦?感覺如何?”
結果沈無寒很是認真地問:“你想穿深藍色還是棕色的那條裙子?那兩條比較長。我現在回去幫你拿來。或者我拿條褲子過來?你現在要保暖。”
金浙在恍惚之間,仿佛覺得兩個人已經生活在一起很久的樣子。那種感覺始料未及;那種感覺天翻地覆;那種感覺卻又理所當然,而且似乎還有頑強的生命力,正滋生著說不完看不清的未來……
最終,她笑了笑,說:“藍色的吧。你討厭我那條棕色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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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可能成功的P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立初霜這女人太毒了,能不能用更殘忍的方式對立夏下手?沈無寒?——我記不清這個角色了,不麻煩的話可可給俺講幾句。
“從彼此身邊彈開” ,“以光速回過神來”,都有驟然變動的衝擊感。還學會了Cimice,還不知道咋發音呢:))
給可可很多讚!
今天沙發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