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寒和金浙在LV旗艦店順利截獲了沙莎和店家的電郵通訊路徑,並且植入了釣魚軟件。順藤摸瓜,他們從沙莎的電腦裏又發現了其他的電郵地址和密碼,成功破解了她和廣東高官的通訊渠道。廣東高官範誌勇被他們揪出水麵。
“Yes!” 沈無寒對著屏幕揮舞拳頭,獎金到賬了。金浙在旁邊看著,閉眼搖頭,抿嘴笑了出來:“沒見過這麽多錢?你不是富二代嗎?”
沈無寒扭頭說:“第一筆自己掙的美金啊。晚上我請客,想吃啥?不吃大排檔,揀貴的吃。”
金浙搖搖頭:“沒那個欲望。累了,今天好好放鬆一下,回去睡覺了。”
“別啊!”沈無寒趕緊關了電腦,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金浙,說:“怎麽也得給員工慶祝一下吧,領導?對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他說著就要拉金浙起來,被後者拍掉手臂,說:“沒人看著,演啥戲?”
“沒有演戲噢。”沈無寒彎腰看著金浙,問:“最好的演員就是本色出演,對吧?”
金浙苦笑了一下,問:“去哪裏?”
“這就對了!跟著我好了。不過,要爬山喔,海拔500米的樣子,坡很緩,普通人嘛……一兩個鍾頭,咱們倆,30分鍾可以登頂。正好看日落。怎麽樣?痛痛快快出一身汗。”
“走!”
兩人說走就走,搭地鐵到金鍾站,然後一路小跑登山,台階數不清,可是他們的速度驚人,看得路人讚歎不已。順著纜車線路,經過半山豪宅,穿過林間小路,眼前豁然開朗,一段台階直通山頂觀景台。
維多利亞港兩岸風光一覽無餘,另一邊則可以看見南海海麵上的點點島嶼和漁船,太陽已經開始西沉,金色霞光將平靜無波的大海渲染得如同錦緞一般。
令他們開心的是,山頂沒有別人。
“真美啊!”金浙由衷讚歎。
“我最喜歡的香港登高望遠的地點。以前和朋友半夜上來看星星。”沈無寒叉著腰,眺望遠方,大口呼吸新鮮的空氣。
“和女朋友?”
沈無寒扭頭,眼裏有驚喜的閃光。他搖搖頭:“沒有。追過女仔,沒追上。”
“Summer?”
“她不算。我沒敢追,嗯……其實是沒來得及。Rain一看就比我強。”沈無寒嘿嘿笑了。
金浙也笑了:“真沒用。拚一下也許有機會。”
“真的?經驗之談?”
金浙搖頭:“我不把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怎麽是浪費?人生就像這太陽,一下子就從朝陽變成了夕陽,到了夜裏好孤寂的。要抓緊……”
金浙走開了幾步,到觀景台另一邊眺望遠處。沈無寒收了聲,默默看她被夕陽染得金光閃耀的背影。
他慢慢走過去,見金浙扭過頭,麵若桃花,眉眼描金,卻嚴肅地說:“鱷魚接觸樸先生一切順利,可是範誌勇那邊給我的感覺是他開始猶豫了。”
沈無寒愣了一秒鍾,說:“領導,現在開會?”
金浙沒理他,自顧自地說:“隻差一步之遙,不能讓他脫鉤了啊。”
沈無寒知道,接下來葉叔集團需要通過為北韓樸先生走貨取得範誌勇的信任,這是有一定難度的考題。範誌勇所處的地位,造成他的謹小慎微也是可以理解的。
“走貨的事情不僅僅是取信於範誌勇,咱們也可以順便摸清葉叔是否有其他秘密倉庫和運輸途徑。事關重大啊……”金浙看有人上了觀景台,於是閉了嘴。
“事關重大,所以要勞逸結合,今天好好放鬆,明天接著戰鬥。不能神經總是緊繃著。”沈無寒掏出手機給他們倆拍合影,後者趕緊像普通情侶那樣,靠了過來,掛上甜蜜的笑容。
“天冷了,下山吧。”金浙說。
“嗯。不過,走另一條路。廬吉道那邊,有驚喜。”沈無寒神秘地笑。
夕陽入海,天色黑起來很快。兩個人快步下山,峰回路轉之處香港的萬家燈火忽然在路邊山腳下鋪展開來。
“喔!”金浙簡單地驚歎了一句。
“沒騙你吧?”沈無寒得意地說。
金浙在夜色下睜大眼睛,目光略過山腳下燈火通明的香港。沉靜了半晌,悠然道:“小時候我特別怕看別人家的窗口。那種溫暖的黃色的燈光,總是讓我脊背發冷。可是我還總是想去看,要是能看見裏麵有人走動,就更讓我渾身酸楚。可是,還是想看。有時我就想象自己住在那個窗口裏,就是那個小孩,有普通平庸爸媽的小孩。他們也許並不那麽相愛,他們會吵架,可是他們還是住在一起,給那個小孩一個家……”
沈無寒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沉默地看金浙眼裏若隱若現的淚光。
金浙仰頭眨眨眼睛,然後對沈無寒說:“走吧,我餓了。還是想吃大排檔。那天你帶我去的那個地方,上次吃的煲仔飯挺好,沒吃夠。這次想吃臘味的。”
她扭頭便走。沈無寒心裏發酸地跟著。看她一步之遙的背影,卻也不敢上前拉住她的手。
南加州的紫楹花落了一地,鋪展成盛夏裏的地毯。在網課暑期班開學之前,穀雨的官司被加州最高法院駁回——不予複審。陳律師和Teresa都勸穀雨:再上訴到聯邦最高法院沒有實際意義了。於此同時,加州監獄開始大規模縮短囚犯刑期,增加假釋名額,減少擁擠程度,以求符合聯邦法院的裁定要求。大家都盼望著,穀雨能夠提前出獄。
他被控的“有意圖過失殺人罪”(Voluntary Manslaughter)在加州刑法典中,未被明確列為“暴力重罪”,但在量刑和假釋評估中常常被視為有暴力性質。不過,穀雨沒有犯罪記錄,在監獄表現良好,積極參加改造項目,對囚犯文體活動也做出了貢獻,是可以得到監獄管理層的良好評估的。Bob曾經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
“我很快要出去的。”一天午餐之後,Tito湊近穀雨,壓低聲音說。
這孩子好像每天都在竄個子,真難以相信他有二十幾歲了。穀雨看了他一眼,鼻梁上留著上次排球賽騷亂時打架留下的傷疤,眼睛亮晶晶地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真的啊?恭喜你。”穀雨一邊說,一邊繼續往前走。
“你應該也快了吧?”Tito瀟灑地甩了一下額前的一縷頭發,神秘兮兮地問:“你出去打算幹嘛?要不跟著我吧?”
穀雨看了看他還帶著孩子氣的臉,揚起來眉毛:“嗬嗬,大佬在哪裏發財啊?”
Tito得意地斜了一眼穀雨,說:“在哪裏都能發財,關鍵是人脈。你懂嗎?”
“好好好,我記住啦。”穀雨開玩笑道:“就怕大佬你一出去就忘了我這個難兄難弟咯。”
“你小瞧人。我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人。你關照我,我記住了。你不用找我,你出去後,我保證三天之內能找到你。”Tito挑了一下下巴,說:“反正你不用擔心沒工作。”
穀雨後來把這話學給Bob聽,Bob大笑之後認真地說:“你還別不信。這種小鬼也許真的有點背景呢。”
穀雨欲言又止,Bob卻馬上明白了他的心思:“第一批假釋名單已經出來了。抱歉孩子,你服刑時間和刑期比例還不夠資格。再等等。我看以後越來越容易了。”
穀雨點點頭,說:“我明白。”
可是身邊陸續有相識的囚犯提前假釋出獄,還是讓穀雨的心裏奇癢難耐。最近沈無寒的調查毫無進展。他沒有多說,隻是講近來在網絡出入受限製。唉,看來誰也靠不住。穀雨在心裏長歎:立夏,你好好的。等我出來。
入夏之後,南加州燥熱無比,囚犯的火氣也大。穀雨遇事總是繞著走,連他喜愛的排球也不打了。他每天就安安靜靜地讀書,專心上好夏季的課程。蟄伏,他告誡自己,就要有蟄伏的姿態。
八月份,Teresa在開學之前來探視穀雨。她穿著淡粉色和白色條紋襯衫,襯托著她白皙的麵龐,顯得氣色很好。
“我馬上會隨爸媽去香港旅行。”
“香港?”穀雨抬起眼睛。
和穀雨的目光不期而遇,讓Teresa頓了一下,她很快回過神兒來,說:“對。我開學前沒什麽安排,就隨他們去走走。父親有生意要談。他和拍檔在世界各地投資酒店。我和母親就是去買東西和吃美食的。你有什麽推薦?”
香港,怎麽顯得那麽遙遠呢?那個自己出生長大的城市,曾經有失去父親的陰影,有三代人努力打拚的和樂,有親如兄弟的玩伴,有甜蜜初戀的女友,更有和立夏在烈火中的不期而遇,在黑幫追逐之下的生死逃亡。可是如今回首,香港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團陌生的迷霧,好像藏著說不出的秘密。
穀雨回過神來,笑著說:“你父母肯定會去中環、尖沙咀、金鍾、銅鑼灣那邊的高檔餐廳吧。嗯,美食美景,很值得。不過,我推薦你去尖沙咀海防道,還有旺角、深水埗、灣仔都有很好的大排檔,鍋氣加人氣,非常令人難忘。吃貨不能錯過喔。”
Teresa眼中帶笑點點頭,說:“真希望你帶我去。”
穀雨笑了一下,垂下眼睛,然後誠懇地看著Teresa,說:“希望以後有機會。算是我答謝你的專業努力。”
“隻是、專業、努力?”Teresa逐字逐句地說,仿佛問這一句,費了她好大的力氣。
“有你這個朋友,是我的幸運。謝謝!”穀雨抿嘴點點頭。
Teresa也點點頭,說:“我也很幸運。你多保重!”
她送給穀雨一本書——2009年開始就熱賣的《The Help》。穀雨難得看小說,沒想到一看就入迷了。這本小說以1960年代美國密西西比小鎮民權運動前夕的種族隔離社會為背景,描述了當時黑人女傭和白人雇主之間的複雜關係。穀雨開始以為會是一本“苦大仇深”甚至充滿暴力聲討和階級敵意的書,結果卻發現語言幽默、溫暖,處處展現了人性的複雜,也體現了勇氣團結和愛的力量。對比當下社會的民權運動,回望美國人民一步步走過來的衝突、糾結、對抗、反思和救贖,穀雨思考良多。對於非裔美國人的社會地位、政治運動等等都有了更多的、不同以往視角的了解。
合上書本,他很感激Teresa的用心。那天Teresa臨走的時候回眸一笑,說:“我會從香港給你寄明信片。也許,倒計時要修正呢。”
當時穀雨的心如沐春風,徒然生出對自由世界的強烈向往。
一周之後,穀雨就收到了一張明信片,上麵是舊金山風景。他皺了皺眉頭——Teresa這是去香港前先回了舊金山?
他把明信片翻過來一看,心裏就一墜——上麵用花體字工整地寫著:自由真棒!
署名:你的朋友Mike X.
穀雨苦笑一下,把明信片扔進了垃圾桶。
自由,仿佛是隔著牢房狹小窗口看見雲的飄動、樹的搖擺,觸手可及的看不見的風。它就在那裏,卻總也吹不到自己的身上。
越燒越旺的渴求,讓穀雨寢食難安。Bob因為監獄要提前假釋很多犯人,天天都忙碌不堪,穀雨盡量不去打攪他。這一段日子,除了讀書和練拳,其他的時間,他都用來發呆了。越是和自由接近,越是讓他不能集中精力來思考自由之後的計劃。
三個星期之後,他收到了來自香港的明信片——-維多利亞港那條揚起紅帆的船。Teresa照例在明信片的一角寫下了數字:上麵的是穀雨入獄以來的日子,橫線下邊是一個問號。她簡單地在明信片上寫道:自由的風,很快會鼓起你的帆。香港很美,希望你也在。
明信片上的紅帆船建於2006年,可是它的名字來源於很久以前的一個海盜。穀雨小時候,爺爺給他講過這個清朝海盜的傳奇一生:
張保仔15歲的時候被海盜擄走,參加了當時著名的海盜團夥,並逐漸成了繼承人,將這隻強大的海盜力量進一步發展壯大,鼎盛時期曾擁有600艘艦船,4萬多海盜。他們的勢力範圍覆蓋廣東、福建沿海,甚至遠達越南。這批海盜掠奪商船,不惜與外國船隻發生武力衝突,一度控製了珠江口的海上貿易。清朝政府束手無策,甚至聯合英國和葡萄牙,希望一舉擊敗張保仔的“紅旗幫”。可是屢屢失手。
張保仔紀律嚴明,禁止搶奪平民、保護被俘婦女兒童,這讓他在民間贏得了一些好感,甚至覺得他是劫富濟貧、對抗腐敗無能的清政府的英雄人物。後來張保仔歸順朝廷後,縮小勢力範圍,行事低調許多,因病去世時才39歲。
小穀雨當時聽故事,就不斷追問爺爺:“這個張保仔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唉……”爺爺總是沉吟道:“乖仔,等你長大,就明白咯,這個世界好人壞人,有時候很難區分,也有時候不是那麽絕對的喔。”
“那就是有的壞人幹了好事,可是有的好人幹了壞事?”小穀雨用力思考,接著問:“壞人幹了好事能變成好人嗎?好人幹了壞事是不是永遠都不能當好人了?如果壞人逼著好人幹了壞事,然後……”
爺爺當時“嗬嗬”笑,說他孫子是善於思考的天才,然後摸摸他的頭,沒說話。
小穀雨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眼淚汪汪地問:“他們說我爹地是壞人,他是不是好人幹了壞事?”
“誒,不好聽佢哋亂喻廿四(瞎說八道)。你老豆出海失蹤,不是壞人啊。”
穀雨至今記得街坊大人小孩曾經竊竊私語,說穀雨父親賭錢、欠債、找二奶、拋棄妻兒……所以才“玩失蹤”。他也記得那日爺爺說父親“不是壞人”時的眼神——假扮確定的樣子,瞬間被失落和痛苦取代。
捏著手裏的這張明信片,穀雨心裏五味雜陳。太多的疑問,他不敢去想。目前,世間所有的問題都歸為一句:立夏,你在哪裏?
那日和立夏最後的纏綿,仿佛已經隨風遠去了,那種親密無間的安全感變得陌生,怎麽也抓不住。自由仿佛是一步之遙,可是立夏到底有多遠呢?
自由的風
離我還有一步之遙
我伸手向往
卻怎麽也觸不到
你走的那天
風也是這般輕飄
捧住你的臉
吻別匆忙的微笑
自由的風
離我還有一步之遙
丈量著你的距離
我拚命奔跑
我將乘風而來
撲向你的所在
親愛的你
風的前奏
隻有一步之遙
自由的風
離我還有一步之遙
我伸手向往
卻怎麽也觸不到
親愛的你
遙遠的你
知道不知道
知道不知道
(詞:可可;曲/演唱:Suno)
~~~~~~~~~
故事純屬虛構,可能成功的P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最後的歌詞、曲、唱,真是好配呀,很成熟的合作感。Suno是誰,可可的……那一位?
自由的風
離我還有一步之遙
我伸手向往
卻怎麽也觸不到
聽到這裏,我腦補的畫麵都出來了:穀雨出獄時,Summer會在外麵等著吧?自由的風裏不能少她:))
Voluntary Manslaughter?穀雨咋被判這麽重呢?後來看到“穀雨苦笑一下,把明信片扔進了垃圾桶”這處,有點兒明白了。希望她早日獲得自由,跟Summer重逢。
可可把監獄裏的事寫的那麽在行,好奇動筆之前是不是要去看一些相關的錄像?
“ 自由,仿佛是隔著牢房狹小窗口看見雲的飄動、樹的搖擺,觸手可及的看不見的風。它就在那裏,卻總也吹不到自己的身上。”這句話,我感同身受,我就沒有可可的文采,在寫隔離時的感受就寫不出來這樣的文字。喜好。
《自由的風》歌好聽,可可的歌詞寫得非常好,讚大才女可可。
這篇很有感,除了上述的理由,還因為我也在寫香港,寫維多利亞港,登高。。。《The Help》原來也寫過評,可可知音啊,哈哈。
等穀雨出獄!
可可的歌曲越做越好,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