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正相宜





發呆,“芳心是事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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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立夏間》囹圄間

(2025-02-08 09:25:25) 下一個

“隨身錄像儀怎麽會損毀?”穀雨緊緊抓著鐵桌子的邊緣,身體前傾,雙眼緊緊地盯著對麵的Teresa。

Teresa垂下眼簾,咬咬嘴唇,皺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可是......”

“ 沒有可是!誰告訴你的?”穀雨聲音響了一點,立刻壓低嗓子說了聲“對不起”,又問:“有正式報告嗎?其他警員的記錄呢?”

“對不起。” Teresa抬起眼睛充滿愧疚地看著穀雨說:“你的隨身錄像儀在後來的檢測過程中發現故障,芯片損壞了。”

“有即刻上傳的啊,沒有記錄嗎?”

“沒有上傳完整過程,關鍵時段的畫麵質量一塌糊塗。”Teresa推了一下眼鏡,說:“鄧先生說他找人去分析一下。不過,我們目前接觸不到證物。還需要一點時間。但鄧先生的朋友就是技術部門的,他應該很有經驗,他......”

穀雨猛然靠在椅背上,看起來是脫了力,失神地看著桌麵。

“穀先生,你先別急。我已經問詢了參與行動的警員,都說是先開槍才聽見老太太喊叫的。不過,他們的距離太遠了。另外,對方找到新的證人,是鄰居,證詞恐怕不利……”

“他們怎麽說?”穀雨不可置信地看著Teresa。

“目前不清楚。但作為檢方證人,應該是證明老太太喊話在先。”

“他們撒謊。”穀雨斬釘截鐵地說:“無論如何,我當時就是看見Bobby拿槍指著平民,而且有語言威脅。這是解救人質。”

“語言威脅也需要證人。希望其他警員的隨身攝像儀能錄到清晰的聲音。”Teresa耐心解釋。

穀雨沒說話,點了點頭。

“這些我都明白,不過,在法庭上,麵對陪審員和法官,我們需要擊破他們的證人證物的可信度......”

“對方撒謊。”穀雨咬了咬牙。“我們可以自己舉證嗎?”

“通常辯方沒有舉證的義務,但是當然可以。這個我也當然知道。”Teresa快速地說,表情堅定。她眨眨眼睛,緩和了一下語氣道:“要一步一步來,我理解你的感受……”

“我未婚妻失蹤了。我被困在這裏什麽都幹不了。不,你不明白。”

 

開庭日期一拖再拖,立夏杳無音訊,身陷囹圄的穀雨,和外邊為他奔走的親友,都是心急如焚。鄧安達他們分析下來,檢方推遲庭審,警方拖延配合提供證據檢驗,應該是有一股勢力在等待灣區捷運警察誤殺非裔鬧事者的案件進一步發酵。

灣區捷運乘警Johannes Mehserle的案件在6月中開始了審判程序,在7月初進入膠著緊張的階段,法庭辯論激烈,Johannes當場痛哭道歉,說自己把電擊槍和手槍搞混了。法庭外示威活動愈演愈烈——一方麵是民權運動領袖主導的“Jail Killer Cop”(把殺人警察投入大牢)遊行;一方麵是Johannes親友及社會活躍分子組織的“Free Johannes”(解救Johannes)的活動。兩方麵陣營多次發生衝突。全國各地都有聲援被害者的民權運動。

爺爺病了,心髒不舒服,去了一次急診。回到家之後卻硬撐著沒倒在病床上,而是堅持維持日常自理,時不時拍了和大狗的照片,托律師Teresa帶給穀雨看,讓他不要擔心。鄧安達和Ryan特地飛來灣區,和陳律師以及幾個圈內熟人見麵,和Teresa開會商量對策,沒出幾日,一眾人都疲憊不堪。Gary則公開譴責警局損壞重要證物,敦促及早恢複穀雨隨身攝影機的影像記錄,懲處操作不當的可能相關人員。

一晃十幾天過去,迎來了David下葬的日子。拘留所有一個老看守,受鄧安達之托,對穀雨一直照顧有加,他在送早飯的時候告訴穀雨上午注意看電視。

當報道開始的時候,穀雨緊緊抓著牢房的欄杆,盯著遠處牆上高懸著的電視,牙關緊鎖。

他知道那個教堂,也知道送葬隊伍開車去墓地的路線,甚至在電視鏡頭裏看見了很多熟悉的麵孔。可是他陷在這裏,去不了......

師父沉眠在國旗之下,被潔白的花朵環繞,沒有妻子,沒有孩子,顯得那麽孤獨。想到這裏,穀雨的眼淚止不住了。

 

葬禮在一個教堂舉行,一早就停滿了警車。好多記者在爭相采訪報道。儀式莊嚴肅穆,鄧安達作為David生前好友發言。穀雨看到從來不看稿子就可以滔滔不絕、慷慨陳辭的鄧安達,這次小心地拿出稿件來宣讀,心裏更是難受。

鄧安達回顧了和David共事以及作為好友的往事,幾度哽咽。最後,他含淚看向聽眾,一字一句地說:“David不僅僅是一名優秀的警官、誠摯的朋友,更是一名難得的好老師。在他漫長的警務生涯中,不遺餘力地培養年輕警官,一手帶出來很多優秀的偵破人員。而他此生最後的,也是最為得意的學生Rain Gu,如今卻深陷莫須有的罪名,失去了人身自由,無法親自來參加恩師的葬禮,情何以堪!

“在多年共事的過程中,David經常說的就是’讓真相解開一切謎題’。那麽我們可以等待真相,但前提是相關方麵必須給任何一個普通民眾調查真相的權利,而憲法更是保護民眾盡快得以審理的權利。可是如今,這兩條都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扭曲、在阻礙,以圖他利。

“一個優秀的警官躺在這裏;另一個優秀的警官被關在牢籠中。這是司法公正的恥辱!我們能做什麽?你們……”

鄧安達怒視坐在前排的一眾有頭有臉的人物,厲聲質問道:“袖手旁觀嗎?”

坐在其中的Jeff麵無表情,伸手抓了一下鼻梁。

 

葬禮順利推進,靈車最終由警車開道,在浩浩蕩蕩的摩托車隊的護衛下一路駛往墓地。電視直播到此為止。但是穀雨知道接下來的程序:警用無線電台會最後一次呼喚David的警號,然後鳴槍、入土…….

陷在沒有日光的大樓裏,失去了方向感,他不知道應該衝哪個方向對師父最後一次敬禮----和送葬的同事們一樣,敬最後一個禮。可是他一身刺眼的橘黃色囚服,讓他都抬不起手來。於是,他跪了下來,心裏對師父說:“一路走好!我替你報仇了,絕不後悔。來世,我還要當你的徒弟。”

磕了三個頭,穀雨淚雨滂沱。

忽然,他聽見有人叫他,說律師在會議室等。

Teresa臉色蒼白,看見穀雨進來,就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警衛把穀雨鎖在椅子裏坐定。兩個人隔著桌子對視了一下,發現彼此的眼睛都紅紅的,一時間沉默起來。

很快,Teresa深吸一口氣,說:“我們......他們找到了立夏的消息。”

穀雨猛然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立夏在哪裏?她什麽時候回來?”

Teresa看起來要哭了。她吞了下口水,艱澀地說:“美國領事館得到證實,立夏……立夏出車禍,死亡。”

穀雨愣了半天,然後猛搖頭:“謊言,不可能!我不信!”

他低下頭,深呼吸,拚命克製自己想嘔吐的欲望。他的餘光看見Teresa蒼白幼瘦的腳踝和薄薄的船鞋,正緊張地並攏在一起。然後,那雙腳一轉就翻上了天,連同桌椅牆壁......天翻地覆間,穀雨聽見Teresa短促的尖叫聲,然後耳膜咚咚響,視野裏黑浪翻滾。

很快,穀雨看見Teresa的身影撲了上來,但被警衛拉開。又有幾個警衛衝進來,把穀雨連同椅子一起扶起來。他們把渾身脫力的穀雨從椅子裏拉出來,穀雨開始掙紮:“別碰我!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我的未婚妻。混蛋,放我出去!你們這些狗娘養的......”

他的力氣之大,連兩個警衛都按不住。於是又衝過來一個,對著他的小腿骨狠狠踹了幾腳。穀雨腿下發軟,但還是不斷掙紮,直到電擊槍頂住了他的肚子。

一次、兩次,他終於在劇烈的抽搐中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癱軟在地上。

 

她漸漸從混沌中醒來。清晨的陽光照在她臉上,雖然閉著眼睛,還是覺得刺眼。她轉過頭,坐起身,睜開眼睛,但是,她還是看不清周圍的世界,一切都仿佛是透過毛玻璃看戶外,有光,有色,有圓潤的形狀,但是,看不清。

“媽媽!”她小聲呼喚。

很快,她的肩膀被溫柔的手臂環繞,一張臉貼了過來,帶著溫暖,帶著淡淡的香氣。“影兒,你醒了?昨夜睡得好嗎?”

“還好。還是作噩夢。”

“夢見了什麽?”

“找不到家。找......一個人。他......媽媽,我有哥哥嗎?”

“沒有。就咱們母女相依為命。”

“我還是看不清,那些藥真的有用嗎?”

“相信媽媽。耐心一點。”

媽媽順了順她的頭發,說:“很快,咱們就去海邊生活了,好嗎?那裏空氣好,有利於你的恢複。”

“我不記得車禍的一切。”

“忘了就忘了吧。隻要你記得媽媽就好。咱們從頭再來。”

她溫柔卻有所保留地笑了。生命對她來說,沒有來處,隻有模糊的當下和更為模糊的未來。她知道自己叫“黎君影”,媽媽叫她“影兒”。

她不知道,她曾經是立夏。

過去的一切都消失了,她隻有媽媽,隻有模模糊糊的世界。

“來吧,去洗漱。媽媽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點心,然後西班牙語老師來上課。”

“好。”影兒小心站起來,伸出雙手在身前,仿佛十指上都有眼睛,替她“看”見未知的阻礙。

媽媽扶住了她的手。影兒握緊,把頭轉向媽媽,說:“我自己可以。”

她觀察周遭事物模糊的色彩和輪廓,慢慢一步步走進了洗手間。伸手摸到冰冷的大理石台麵,再伸手,摸到了鏡子。她揮揮手,看見裏麵的影子也在動。她問自己:曾經看見過鏡子裏的自己嗎?是個什麽樣的女孩?

她伸手擦鏡子,好像要把水汽抹掉一樣,可惜,還是模模糊糊的。

“影兒,你到底長什麽樣?”

她沒告訴媽媽的是,夢裏的那個男孩在墜落懸崖之前,對自己溫柔地說:“你真美。”

然而,她看不清他的麵孔,抓不住他的手,隻看見他的身影墜落在在萬丈深淵。

而她自己,被陷在一層半透明的模糊囹圄之中,什麽也做不了......

 

看守把穀雨拖回監室。畢竟曾經是同行,他們算是照顧他,把他好好地放倒在小床上,解開了手銬和腳上、腰上的鏈子。一個家夥臨走前還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穀雨兩眼圓睜,瞪著天花板,周身進入了自我保護的麻木中,連思維都停擺了。他就那麽僵著,半晌才猛地吸了口氣,繼而急促地喘了起來。他“騰”地一下子坐起來,說不出哪裏疼,但一種難以言表的刺痛從心髒開始蔓延開來,直達每一根末梢神經,讓他痛得閉上眼睛,雙手撐著床,周身顫抖起來。

他甩甩頭:做夢了嗎?就是一個噩夢吧?

這麽想著,冷汗就下來了。在他剛剛說服自己這就是個噩夢的時候,外邊的電視新聞開始了重播,正好是David的葬禮。

不,不是夢。David死了,今天出殯。剛才看過直播的。今天Teresa來過,說…..她說了什麽?

穀雨覺得兩條腿的脛骨都很疼,他擼起褲腿,發現又紫又腫。

Teresa說了什麽?

看守開始發送午飯了。有人開始抱怨,看守在罵娘。

Teresa說了什麽?

飯從欄杆下推了進來,看起來是千篇一律的肉糜和土豆泥,還有煮得很爛的豆角。

Teresa說了什麽?

立夏總是說讓穀雨多吃青菜,笑他就是一隻老虎,是肉食動物。

Teresa到底說了什麽?

她說立夏死了。

立夏死了?

立夏死了!

如雷轟頂,穀雨猛搖頭。然後他跌倒在床邊的地上,開始嘔吐,直到吐出來的都是辛辣的胃液和苦澀的膽汁。看守開始罵罵咧咧,穀雨一抬頭,眼前一黑,仰麵朝天倒在了地上。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舊金山總醫院。媽媽在身邊哭紅了眼睛。穀雨漸漸明白過來了:隻有到了這個監獄病房,自己這種被拘留的人才得以被親友探視。就像上次鄧先生一樣。

“媽。”穀雨啞著嗓子喊了一聲,淚水就忍不住滾落到枕邊。

鄭秋宜握住兒子的手,哽咽道:“雨仔,堅持住啊。”

“立夏到底出了什麽事?”

鄭秋宜搖搖頭:“我們都不清楚。是她家裏的律師通知的。據說是美國領事館得到的確認。具體的也不清楚。立初霜失蹤了。”

穀雨咬緊了牙齒,呼吸急促起來。

“孩子,你一定要挺住。鄧先生讓我帶話-----大家都在努力營救你,但是你必須救自己。等你自由了,去找到立夏出事的真相。他說他相信,生見人,死見屍,你也一定這麽想。所以啊,你必須好好的。”鄭秋宜抽泣起來。

“媽……”穀雨摟住媽媽的胳膊,把她的手抵在自己額頭上,在顫抖和哽咽中低聲說:“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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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圖文原創,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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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FrankTruce1' 的評論 : 無法證實的假消息就感覺是真的了。同在穀底哈,你那邊啥時候開始往上爬呢?
FrankTruce1 回複 悄悄話 哈哈,我這邊深穀底,小夏和穀雨也在穀底了:)不過否極泰來,事情該慢慢好轉,保持耐心!穀雨真是被這假消息打擊得不輕啊,小夏真是被這蛇蠍女害慘了,literally被洗腦,哎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我是壞人。。。。不過,形勢會一天天起變化的。目前來講已經壞到底了:)
菲兒天地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黎程程' 的評論 : +1

心太狠,快受不了了,天!
可能成功的P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黎程程' 的評論 : 穀雨要置死地而後生,必須先狠心哈:)周末愉快!
黎程程 回複 悄悄話 穀雨小哥哥遭受雙重打擊,立夏的“車禍”可能更要他命,可妹心太狠,讓我等看官心急如火燎。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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