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正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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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立夏間》221 藥典

(2025-02-02 10:01:03) 下一個

立夏走了。小貓叮當被鄭秋宜和Steve收留,悶悶不樂了幾天,馬上放低身段對“新主人”開始撒嬌賣萌,很快俘獲了新手貓爸貓媽的心。穀雨沒事的時候也經常過去,拍了照片發給立夏。鄭秋宜佯裝生氣道:“要不是貓咪在,你都不來探我們。”

“怎麽會呢。我看你是有了貓仔,把親仔忘到一邊咯。”穀雨抱著叮當“抱怨”:“你新爹媽最寵的就是你。”

Steve走過來,摸摸叮當的腦袋,說:“一視同仁哈。立夏那邊還好嗎?”

“姥姥情況不太好。她小姨最近又飛回來處理公司的事情,立夏一個人照顧老人,比較忙。”穀雨心疼道:“就算是有護工,也是挺辛苦的。”

Steve拍拍穀雨的肩膀:“一切都會過去的。”

“嗯。”穀雨點頭。

手機響了,是他的好兄弟Jay約他吃晚飯。穀雨告別媽媽和繼父,開車去了Jay喜歡的日本拉麵館。

小小拉麵館的門口居然大排長龍。兩個人排在隊伍中,閑聊的話題都不敢涉及案情消息。待到入座,穀雨才迫不及待壓低嗓子問:“最近你有沒有David的消息?在忙什麽案子?”

“你幹嘛不自己去問他?”

穀雨搖搖頭:“總是不接電話。要麽就三言兩語把我給打發了。”

“我也不清楚。我有件事,先告訴你一聲哈,不過沒最後定下來,先不要和別人講。目前隻有我家人知道。”Jay湊近穀雨,說:“我可能會辭職,然後去DEA。”

“緝毒?”穀雨眨眨眼睛:“那和你現在幹的有啥不同?你要去DC嗎?”

Jay笑了,等服務員把兩碗麵放好離開,才繼續解釋:“很不一樣。範圍廣很多,不再是和小毒販打打鬧鬧了。而且,就在舊金山分部。”

“我都不知道DEA那麽多分部呢。”穀雨遞給Jay一雙筷子。

“還有海外執法分部呢。以前叫Snow Cap,和那種綠色貝雷帽有一拚。現在是FAST。那些在阿富汗的特別探員荷槍實彈,和海豹突擊隊一起行動。”Jay挑了一大筷子拉麵,吸入口中,滿意地點頭。

穀雨皺起來眉頭問:“阿富汗生產毒品?”

“很大的種植和中轉基地,運往歐洲。還有非洲的產品有時候也經他們的手。現在則是亞洲國家的冰毒經他們那裏行銷全球。歐洲因為歐元麵值大,有那種500元的,所以給洗錢和運輸帶來便利。目前還有墨西哥毒品,經亞特蘭大海運和空運去歐洲的呢。”Jay說的時候一臉嚴肅,雙眼發亮,帶著說不出的興奮。

“會不會很危險?”穀雨舉著筷子問。

Jay笑笑:“其實還好。多的我也不能說了。今天找你出來吃飯,就是告個別。我明天就動身,參加封閉式集訓,比警校可是嚴格多了。”

“喔,這樣啊。會想你的。你不在,我會經常去看看你父母,有什麽事需要幫助,別客氣。”

“謝謝你,Rain。不過,我父親已經被調往南加州了。幹幾年就退休。我叔叔和姑媽都在南加州,他們離得近一點,我也少操心。”Jay指指穀雨的那碗麵,說:“快吃吧,泡久了不好吃。”

穀雨一邊吃麵,一邊琢磨,忽然問:“你離開,是不是對舊金山政壇和警局的前景不看好?”

Jay抿抿嘴,點點頭道:“目前是夠亂的。激進左派占上風。唉,Adam可惜了。他最近怎樣?”

穀雨放下筷子,歎口氣:“唉,還能怎樣?真是難受啊,病情雖然是緩慢發展,但是無藥可醫。他原本是那麽一個聰明、上進、好強的人,忽然間就不得不麵對自己變傻的現實,太殘酷了。幸好他有個好老婆和兩個可愛的孩子,還有全力支持他們的嶽父母,不然他估計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Jay埋頭吃麵,半晌才擦擦嘴,歎氣道:“唉,你看我,都不敢談戀愛。哪個女孩喜歡我們這種刀尖嗜血的職業?你有Summer,那是上輩子拯救銀河係了。”

穀雨笑笑:“你也別這麽喪氣。過幾年幹管理工作,是不是就好點?”

“所以要保命回來。”

“怎麽說話呢?那是必須的。”穀雨皺起來眉頭:“Jay,我把你當兄弟看。你必須安全。”

“其實啊,你當巡警也挺好。簡單。再過一段時間,也許David可以把你調回他身邊呢。”Jay喝了口炒米茶,撓撓頭皮,說:“不過,當巡警也得時刻集中精力。你看看那個捷運巡警,居然能把手槍和電擊槍搞混,鬧出來人命。怎麽可能啊?”

穀雨知道Jay說的是灣區捷運(BART)的警察Johannes Mehserle在拘捕車上鬧事打架的一個嫌犯Grant的過程中發生的殺人事件。當時他和同事一起在站台上製服嫌犯。嫌犯麵朝下被按在地上不斷掙紮,警員Mehserle卻掏出手槍從背後射殺。這一幕被路人拍下,證據確鑿。不過警員Mehserle稱自己當時很緊張,以為自己掏出的是電擊槍。這一事件激起軒然大波,還引發了很多示威遊行。

“一年多了吧?我記得是去年新年的事情。”穀雨問。

Jay點點頭:“好像是。今年初才被正式起訴二級謀殺罪。庭審剛開始,這家夥不認罪。”

“怎麽就能把槍搞混呢?難以想象啊!”穀雨直搖頭:“訓練不夠?”

“我看是心理素質問題。他這樣做實在是匪夷所思。”Jay接過賬單,說他請客,然後接著說:“如果他能逃過謀殺罪,判個誤殺罪,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可是人家那是一條命啊。我估計要有人暴亂,最後政府賠錢。”

“一條命啊,多少錢合適?”穀雨搖搖頭。

“告個幾千萬,估計最後幾百萬和解,以往都是這樣。唉.......我是警察,我也是黑人。很多時候挺分裂的。”Jay垂下目光。

穀雨拍拍他的胳膊,說:“不能多想。你安全第一。”

“謝謝!”Jay抿起嘴笑了。

 

立夏在天津陪姥姥的日子,對於風燭殘年的老人來講,彌足珍貴。自從上次和立初霜在醫院拌嘴之後,姥姥總是覺得心裏堵得慌。仔細想想,立初霜說得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當初她那麽小的一個孩子,目睹了她不該看的事情,許下了她承受不起的諾言,仿佛是背著十字架,扭曲了她原本還很瘦弱的脊梁和個性。

立家一對姐妹花,個性迥異。溫婉的晚秋總是那麽平和善良,而倔強獨立的初霜機敏幹脆,言出必行。但是她也很武斷,缺乏同理心和同情心。不過,她最大的優點,就是信守承諾-----當年信守對母親的承諾,後來信守對姐姐的承諾。

小夏的性格吸收了晚秋的柔,又有她父親大韓民族的剛,相比她同齡女孩,顯得更加獨立、敏銳。

姥姥想到自己來日不多,覺得應該讓她知道一些往事,這也許是小夏和初霜進一步修補關係的機會。以後這個世上,她們倆如果能相依為命毫無芥蒂,那麽自己也不至於愧對九泉之下的亡夫和晚秋夫婦了。沒能好好照顧晚秋,姥姥已經是愧疚不已。

另外一件事,就是姥姥的祖傳藥典,一個破舊的線裝本,放在了銀行保險箱。是時候都交給外孫女了。看初霜脾性,不是一個可以懸壺濟世的人,更不能讓她掌握太多施毒解毒之道。幾年前因為晚秋忽然過世,初霜苦苦哀求,姥姥才把催眠之術傳授給了初霜。現在回頭看看,也許是個錯誤......

六月的天津燥熱炙人。姥姥總是一大早就醒來-----甚至比小鳥和蟬都醒得早。想著自己的一輩子,真的過得有點亂七八糟。所有的天真坦然,都留在了稚嫩的童年,之後的戰亂、天災、人禍,一個接著一個。到了晚年,好日子沒過幾天,就忽然失去女兒和女婿,大難裹挾著以往的驚恐,以往的罪惡感,以往的虧欠,如影隨形,連夢境裏都不肯放過她。

唉......姥姥在病床上長歎一聲,看窗外朦朧的日頭在霧霾中孤懸天邊,等著立夏從酒店過來。今天,就是今天,一定要有個了斷。從今往後,隨時都可以追隨亡夫西去了。

七點多一點,小夏來了。她穿著運動衣、短褲,兩頰紅撲撲,氣喘籲籲的,顯然是從酒店跑步過來的。一進門,她就忍不住咳嗽幾聲,抱怨道:“忘了空氣問題,今天不應該跑步的。”

看見姥姥醒了,立夏就笑著問候。姥姥一把拉住她的手說:“小夏,姥姥有話對你說。”

“您說啊。”

姥姥看了一眼護工,立夏就心領神會,走過去說:“阿姨,您去吃飯吧。早餐我已經給姥姥帶來了。”

護工走了之後,姥姥顫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來一串鑰匙,挑出來其中一把,對立夏說:“這是銀行保險櫃的鑰匙。你拿著前幾天我寫的全權委托書,帶著我的身份證,去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

立夏臉上的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解和好奇。

“小夏,姥姥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這件事你不要對小姨說......”

立夏眨眨眼睛,點頭答應。她等不及陪姥姥吃早餐,就飛速趕往銀行,打開保險箱,取出來一個扁扁的紅木盒子,打開一看,裏麵躺著一本紅絲絨包著的破舊線裝書和一本手抄本,看起來是家譜。粗粗翻看了幾頁,內容似懂非懂,立夏趕緊帶著東西回到醫院。

姥姥接過紅木盒子,老淚縱橫,在她哽咽顫抖的敘述中,立夏漸漸隨著姥姥踏入時光長河,一路上溯,探看祖輩的風雲起伏:

姥姥文秀家祖祖輩輩行醫為生,有懸壺濟世,也有遊刃江湖。施毒雖不是重點,但要了解和精通解毒之術,必須先學製度施毒的原理。為了謹防毒術流於民間被歹人利用,文秀家族從來都是嚴格家傳,而且傳女不傳兒。其實這也是受到了當時重男輕女的思想影響。他們害怕男丁因為善通毒術而招致殺身之禍。而每一代的女性都招上門女婿。

文秀是那一輩唯一的女性後代,理所當然得到前輩傳授。可是戰亂之後又變了天下,很多老規矩不得不拋棄。文秀唯一一次真正用毒,卻是用在了自己的丈夫身上。

文革伊始,初霜和晚秋的父親就被殘酷批鬥,屢次被打得不省人事。他原本以為隻要自己扛下來,總有雲開霧散的時候。可是,造反派逼迫文秀批鬥丈夫,文秀不肯,也被關了起來,留年幼的兩姐妹無人照料。被逼無奈之下,初霜和晚秋的父親懇求妻子寫自己的大字報,和自己離婚……

兩個女兒雖然年幼,還是被周圍的小朋友嘲笑和欺侮。直到有一天,初霜看到了驚人的一幕:自己的母親跪在傷病不起的父親床邊,遞給他一碗湯藥,父親一飲而盡,然後和母親抱頭痛哭。很快,父親氣絕身亡。而跪在地上的母親發覺初霜目睹了慘劇之後,轉身跪對著她,求女兒死也不能把她看見的東西說出去。

父親屍骨未寒,流言已經四起,說父親是因為母親批鬥他,和他離婚才自殺的。母親因此一病不起,陷入抑鬱,兩個女兒靠鄰居接濟才得以存活。晚秋拚命幹活,照顧病榻上的母親,初霜則躲在一旁默默守著那個可怕的秘密。

那一碗湯藥,成了初霜萬劫不複的噩夢。原本性格就比較孤僻比較硬冷的她,更是沉默疏離。直到她們兩姐妹都到香港上了大學,文秀才以為初霜的心終於平靜了......

“我對不起你的姥爺,對不起初霜,也對不起晚秋。小夏,這本藥典,交給你,由你處置。你若覺得是個念想你就留著,如果你燒了它也可以。我真的覺得它就是個詛咒!”

立夏從姥姥顫抖的雙手裏接過來藥典,鄭重地點了點頭。她把薄薄的線裝書放進牛皮紙袋,然後收進自己的背包裏。接下來的一整天,她的腦子裏都是那上麵的隻言片語。很多繁體字她看不懂,但是她還是明白了一些關鍵詞,諸如:致幻、麻醉、催眠、肌肉僵直...... 單單是這麽一掃一想,就讓立夏不寒而栗。但是,那些字句,那帶著塗改印跡的古老墨色和泛黃的薄脆紙張,認真而老道的筆畫字體,無一不對立夏產生了魔法般的吸引力。

晚上回到酒店,在桌前燈下坐定,立夏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如何能防止小姨得到這本藥典?左思右想,她給穀雨打了一個電話。

“嗨,親愛的,沒吵醒你吧?”立夏問。

電話那邊穀雨的聲音傳來,帶著舊金山的濕潤海風,頓時讓立夏安心:“沒有,剛下夜班。你好嗎?”

“還好。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也想聽聽你的意見。”立夏把今天的奇遇和盤托出,穀雨聽得將信將疑。

“藥典真的能有那麽神奇嗎?”穀雨問。

立夏自己點頭道:“我其實很信的。就是不知為啥,特別害怕小姨看見。我還是不能信任她。姥姥也有這個意願。”

“我看不如還是放在保險箱裏嘛。”

“我覺得這樣最好。但我還想有個備份。”立夏不知為啥,總是不放心。

“那麽你拍照?發給我,我幫你存在硬盤裏?”

“好,先這樣吧。”立夏笑了:“你乖乖的啊,以後我就是江湖魔女,用毒高手了。今天我還學了一個運氣避毒的心法,不過沒有時間練習。你先幫我存好資料。”

“你不怕我先學會?”穀雨問。

“你要是願意學我倒是高興呢。姥姥說了,我們家族都是倒插門女婿,婚後有意願有天資的都可以學。”立夏掛上溫暖笑意:“以後生個女兒,傳給她。”

“要是生個仔呢?”

“不傳。”立夏說完就笑著抿起嘴來:“誰說要和你生孩子?”

“你自己講的啊。”穀雨放輕音量道:“快回來,等不及了!回來你我生孩子!”

立夏“咯咯”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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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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